“喂，你也稍微注意點影響吧！”
方大軍正甩開膀子吃得歡快，結果耳邊傳來金池壓得很低的叮囑聲。
“咕嚕！”一口醪糟糯米酒下肚，方大軍低聲笑道：“你看好了，看我是怎麼做的。”
說完這話，他當即就擡頭嚷嚷道：“徐工，你可得好好嚐嚐這雞油菌，雞油菌可是世界著名的四大名菌之一，具有清目、利肺、益腸胃的功效，經常吃還可以預防視力下降、眼炎什麼的呢。雞油菌在林子裡可不好採啊，尤其是這段時間都沒怎麼下雨。”
金池猛然間詫異看着旁邊這個半大孩子，這話簡直說得太漂亮了，可是她專門查過方大軍的小學考試成績，語文居然有超過一半的次數沒有及格。
“原來可以明目防眼炎啊，那我得可多吃點。到是讓朱社長費心了啊！”徐榮說着就把筷子遞了出去。
朱漳元接話道：“大軍這孩子就是聰明，連雞油菌可以明目都知道，我專門給徐工準備雞油菌卻被你給看出來了，呵呵。”
方大軍直接無恥的說道：“這哪是我聰明啊，我也是上次聽朱社會您提起過就留心下了，我們公社就屬朱社長你最博學了。”
朱漳元心道：“我什麼說過這話？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這信息啊？”
不過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方大軍幫他說話呢，頓時滿意無比，臉都樂開花了，“就屬你小子滑頭，快動筷子，別不好意思多吃，要長好身體，以後公社就要靠你們年輕一代了。”
“好嘞，這些菜都太好吃了，董叔手藝就是厲害，別說咱們公社，就是在整個北斗都找不到更好的。”他這話故意說得比較大聲。
廚房裡董春成笑罵道：“這小子，打小就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啊。”
而後他就開始插科打諢，一邊大吃，一邊幫着兩個大佬說話，朱漳元和王宏文負責的工作不一樣，他就盯着兩人的優點說，但又沒把話說滿，每每都是無意中點那麼一下，彷彿是不經意提到一般。
到最後散席的時候他不僅僅吃好了，還給吃美了。這讓旁邊的金池看得膛目結舌，雖然鄙視方大軍的無恥，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能混得開。
從高考落榜的挖煤工，到公社一二把手跟前的紅人，他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
“徐工，到樓上喝杯清茶怎麼樣，我和漳元都有些事想請教你。”王宏文發出了邀請，他剛到公社的時候其實不好受，因爲他是空降來的，本來按照原來的軌跡，老書記一退休就應該由朱漳元頂上去，但他一來就擋了對方的官路。
足足用了半年多的時間他才和朱漳元的關係緩和下來，兩人其實都有共同的目的，朱漳元想當書記，要麼搞得他調走，要麼就是協助他升職。
“好啊，吃得太飽了，正好緩一緩在上路。”徐榮稍微一思量就應了下來，他這樣的職位其實最好保持中立，但今兒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也就不好意思拒絕這場談話了。
至於兩個青年幹事有其餘的幹部陪着，對這些普通幹部來說，能接觸到縣裡幹事的機會已經很難得了。
方大軍自然不好跟着一起上樓了，就藉口幫忙收拾留了下來，金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一咬牙也留下來幫着收拾。
看着剩了一半多的肉菜，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剛纔她只吃了個勉強飽，實在不好意思像方大軍那般丟掉形象甩開膀子大吃大喝。
“軍娃，吃飽了沒。”掌勺的董春成滿面紅光的走了過來。
“都快吃撐着了，上次吃董叔做的菜還是九歲那年曾叔取媳婦呢，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味道，可惜今天晚上吃不到了，等會就要去縣裡幫忙。”方大軍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卻盯着桌上的菜。
董春成聽得更加舒坦了，樂呵呵的說道：“咋吃不到啊，叔給你裝一盆帶走，獐子肉和山豬肉還有老多呢，幾個幹部吃不了的。”
“真的啊，那太謝謝董叔了。剛纔金老師也說您做的菜好吃，比她以前在城裡大飯館吃的菜還要好，說您要是出去那些大飯館還不得搶着請去掌勺呢。”方大軍說謊話都不帶眨眼的，張口就來。
金池馬上體會到了剛纔那些幹部的心情，這話她根本就沒說過啊。
“哎呀，金老師你這話可就說重了，我哪裡比得上那些正牌師傅啊，就只會幾手家傳的老菜。”董春成笑容更盛了，他雖然只是廚師，但可是正式工，領着國家工資的，雖然不多，但在公社廚師幫中卻是獨一份，像今兒這種情況，稍微分配一些多餘的食物還是沒有問題的。
金池有些尷尬，卻只能順着方大軍剛纔的話說道：“您這是家傳特色菜，那些大師傅也比不了，真的很好吃。”
“金老師真是太客氣了，今天學校放假吧，你也別自己開火了，也跟大軍一樣帶一盆菜回去，晚上在鍋裡過下氣就可以吃了。”董春成豪氣的說道。
十幾分鍾後，方大軍和金池各自端着一大盆子肉菜從廚房出來，看着金池臉頰上因爲不好意思而露出的羞澀，這一瞬間讓他的心跳加速了，生出一種想跪舔的衝動，但馬上就給消散了，他是大男人，又是帥哥一枚，要跪舔也得反過來吧！
“你走哪邊？我要先回去把肉放好，跟着就會去縣裡。”方大軍悶出一句電視劇的場景對話。
“恩，我也要回去了，這麼多肉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準備去蘭蘭家裡。”金池不好意思的說道，剛纔的事明顯違反了她做人的原則，但又體會到了另外一種心境，只需要說兩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就能得到超出想象的收穫，難怪他會這麼無恥！
“好啊，上次打賭你可是輸了，等忙完這一陣，你可得幫我把蘭蘭約出來。好了，那就各走各的吧，回見！”方大軍說着搞怪的似的猛眨了眨眼，似在挑逗，又似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賭約。
跟着就端着盆子一路往家裡飛奔而出，兩人回家的路線是“L”形分叉，怎麼繞都不可能同行。
“這人，性格好生奇怪！”金池嘟了嘟嘴，左右看了看，這時間大家都急着回家吃飯，路上很冷靜，也就沒人看見她端着一盆肉從公社出來，連忙做賊似的往發展大隊而去，腳步走得飛快，她臉皮薄，要是碰到村民問起來，都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盆肉的來源。
在說方大軍這邊，一路飛奔到家裡，他的臉皮可是厚比城牆，碰到人直接說是在公社打完牙祭後打包帶走的，頓時引來一陣羨慕，並且在半路上碰到一個親戚，直接讓對方用芭蕉葉包了些肉走。
“大軍這娃子就是有本事，這纔多大點啊，就能跟着打牙祭了，長大了還不得吃上國家糧，咱老方家要出能人了啊！”這親戚也是個八卦衆，拿着芭蕉肉一路吹噓回了家。
方大軍這一盆子足有五六斤重，分了一斤多出去，仍然還有四斤左右，加上家裡還剩餘着昨天他買回來的肉，這根本就吃不完，九月的天氣依舊炎熱，放久了可就浪費了。
到家後跟爸媽解釋了一番，跟着就讓兩個妹妹甩開了膀子吃，而他自己就去找了個籃子，給二姐裝了一小盆子肉，足有兩斤多，也把家裡剩餘的二十多個雞蛋全裝在了裡面。
學校可以蒸飯，二姐每天拿個生雞蛋蒸飯裡就可以了，等月底再回來繼續拿雞蛋。
“老漢，媽，那我就先走了，跟着要去縣裡，晚上估計回不來了，你們不用等我吃飯。”東西準備好，他提着籃子就準備出去了。
誰想母親馬上叫住他給塞了一套整理好的乾淨衣服，還有整整十塊錢，“兒啊，縣裡的東西老貴了，多帶點錢，看着啥好吃的別捨不得買。”
方大軍頓時有些哽咽，突然有些自慚形穢，父母毫無保留的疼愛他，但他卻隱瞞了從黃鱔上面賺到的具體金額。
“恩，媽你們記得把這些肉都吃了，別省下來放壞了，後面咱們家可以經常吃到肉的。”
最終他還是拿着錢走了，今日的謊言是善意的，因爲他需要自由運作的本錢，以後他一定會千萬倍的回報給家人。
PS：實地調查了一下目前川內大衆市場上黃鱔的價格，鄉鎮黃鱔25/斤，泥鰍16/斤。城市黃鱔40/斤，泥鰍/28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