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中……國……”只有在這個時候,他費解猶豫略帶不安的語氣才讓她感覺有一點可愛,像一隻無措的闖入陌生空間的綿羊。
不過這是一隻兇猛的綿羊,她“呀呀”地輕叫起來,維持這樣的姿勢給她隱隱作痛的屁股雪上加酸。神經稍稍鬆懈下來,痛感越是清晰,她試着挪動一個姿勢,或者站起來——
很好,狡猾的小兔子要逃跑咯。
嘻嘻。
他沉溺在自己的迷雲中,沒發現她輕微的舉動。
先慢慢地保持低體位移動,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她貼着地保持原來的姿勢一點一點慢慢地移動,一釐米,兩釐米,男人沒有吱聲。她找準時機準備撒腿就跑,他神經質地吼聲制止住了她:“你不準逃!給我說清楚,中國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寒,不知道韓國就算了,那個巴掌大的地方說不準哪天就被大海淹了。居然連中國是何處都不知道,這讓生爲中國人的她情何以堪。活該上帝罰你成爲瘋子。她本來還打算給他上一節嚴肅的地理課。但是轉念一想,這個人瘋都瘋了,她費心費力講了他又能記住多少。
還是逃命重要。小兔子夾着尾巴,試圖溜走。
哎,怎麼就沒人來解救她這個無辜的少女呢。
她如此的愛祖國愛人民更愛中國□□ ,死了多可惜。
“你……你放開我!”她不是故意要結巴的,她只是突然一口氣跟不上。
什麼你說我怕他?怎麼可能!我不是怕,我是……很……怕。
“告訴我。”他的眼神近乎執拗。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這句話聽在她心裡是這樣的無助,她的心竟像然了辣椒水的手指一樣有內自外的疼,都被他的這句話撩撥起來。
該死的可悲的原始母性氾濫。
她幹嘛欺負一個瘋子呢,她是本世紀最有公德心的少女,怎麼能跟不滿足一個瘋子的求知心呢。
“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再告訴你。”她的語氣有點軟下去,馬上又開始懊惱,一個瘋子記住自己原名的可能是多大。
“羅密歐。”
“你逗我?”
他的聲音沉了一沉,認真地回答道:“羅密歐•康多雷邦特•蒙太古。”聲音像低沉的鋼琴上的黑鍵敲擊出來的音色,她感到一陣緊張,若是一個瘋子這回答也太理智,完整。
現在的瘋子都這麼理智了?人類進化的這一地步了?
羅密歐?
蒙太古?
如此熟悉的單詞,她在哪見過或聽過。她不厭其煩地再次詢問道:“你要找的朱麗葉是誰?”
“也是問全名嗎?”他的聲音讓她感到壓迫感。
“全名也可以。”
他老實地配合着回答:“朱麗葉•赫爾瑪塔•阿斯洛•凱普萊特。”
朱麗葉?
凱普萊特?
抱歉,她實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太好笑了!你居然敢冒充莎士比亞名著《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人物,難怪我說那些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太可笑,你秀逗,這麼容易被揭穿的話你也敢說,不過你是瘋子,我明白我明白。”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肚子都快被這個文學瘋子的笑話崩炸,她氣有點順不過來地爬起來,擺了個誇張的姿勢,完全忽略了他:“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堂堂大名的茶花女——哦,不,我快笑崩了——”
她的餘音還沒完,已經被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死死盯着。
他的腳像一陣旋風似的掃過,林詩音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再次被橫掃在地上。
偷襲,這是沒有預警的偷襲。
“嗚嗚。”這下林詩音再也忍不住,嗚咽起來。
“別哭!”他命令她。
換來的是更大更放肆地哭聲:“嗚嗚嗚嗚……混蛋,大混蛋,壞心眼的臭傢伙——去你的……”
一陣刺目的燈光向他們的方向掃過來。
哦嚯?上帝王母聽到她的乞求,派人來救她了?
祖國人民聽到她的呼喚,終於調遣部隊來了?
他虎撲上來,緊張地捂住她的脣。
這該死的傢伙,是想讓她窒息而亡嗎?她使勁地掙扎,發現一切徒勞無力,只能扭曲着身子發出“嗯嗯啊嗚”的哀叫聲。
混蛋,看我掐死你,我剛纔白同情你。
倒黴,她怎麼偏偏這麼湊巧前兩天把指甲剪了,連最既有殺傷力的武器也給損毀。
遠處的光線晃了一下消失不見,她的心像掉進冰窟窿裡一樣,甚至聽得見冰層斷掉的咯崩聲。
原來是不負責任的保安大爺。
好痛苦,他的手勁怎麼這麼大。
雖然最有殺傷力的武器被自己不小心咔嚓剪掉了。但是隻要是人就有弱點,她還有針對男人的弱點殺手鐗。
狗急跳牆的林詩音閉上眼睛,狠下心頂起膝蓋朝他兩腿之間的脆弱處用力撞去。“啊——”一陣雄渾的哀鳴聲,他吃痛地滾下她的身體,側臥在冰冷的水泥地是那個蜷曲起受到重創的軀體。
你滾吧,滾吧。
盡情地打滾吧,這次她不會再小白心軟。
“哼!你……先不仁,不要怪我不義,我對你……已經夠仁慈了。再說一個瘋子也不需要傳宗接代,那玩意就是一擺設。”她灰溜溜地緩慢爬起來,卻發現男人的□□聲消失不可聞。
四周是死寂一般的靜,她的心開始不由自主地恐慌。
難道!?
她殺人了!
她清清白白的無案底歷史!
沒有亮光,她顫抖着身子緩慢地靠近他,慢慢地她湊近了他的鼻息,爲什麼他連呼吸聲也沒有了!?她嚇怕了,他被她一腳踹死了?
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她要趕快逃離這裡,在她沒有被抓個正着,在男人的屍體還沒有冰冷僵硬前。
逃——在恐懼的心理下,愈發黑暗的前方,一切變得陰森而可怕,彷彿有無數無知的鬼怪在等待着分享她鮮美的軀體。
就算她跑開了,警察也會找上她吧,他的身上充滿她的指紋。
她這樣想着,停住了倉皇奔跑的雙腳。先把屍體搬回家,再買個巨大的垃圾袋,然後把他毀屍滅跡。她又折回去,踹了他一腳沒反應,果然死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她不是害死她的兇手,是他命該絕於今日,她只是充當了上帝的兇器。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重,沒走幾步,就壓得她腰開始痠痛。
鬼死了後,就會變得很重。
林詩音揹着他的屍體碎碎唸叨:“我知道你死得很慘,死得很不甘心,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嚇我再先,又對我這樣那樣,我也是逼不得已。好啦,你現在已經是鬼了,我們也已經陰陽相隔。大人有大量放了我,趕快去投胎吧,這輩子瘋了是你的不幸,十八年後又是一個帥哥,也許還能做神童——不要留念瘋掉的人生,早死早投胎,我也是爲你好。阿彌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她把屍體搬回家,扔在沙發上。
客廳裡白色的燈光,讓她不那麼恐懼,畢竟這是她自己的地盤。
燈光這麼亮,鬼……也不敢進來吧,她安慰自己。
從電熱水壺裡倒出熱水,沏在透明的白色杯子裡,乳白色的液體層層的漲起來。她從冰箱裡取出一個黃色的匙子攪拌杯地的粉末。
喝完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因爲喝的過快舌頭燙得發麻。她的心些許鎮定下來,開始凝視起沙發上的這具屍體。
白種人,死了的白種人。
林詩音看着他臉上病態的白色,心裡一陣發寒。他的體溫還沒有散盡,蒼白中透着一點點微弱的紅色,證明這個男人才剛死去不久。眼睛即使閉着,深陷的輪廓和眼部的形狀也暗示着這雙眼睛如果睜開,將是如何迷人。
歐洲人嗎?難怪聽不懂中國話,但是連中國都不知道,這也太扯了。地球上五個人中就有一箇中國人,他居然不知道中國爲何物!孤陋寡聞,下輩子多問點科學文化知識。
“噔。”屍體像被點擊了一樣突然坐起來,目光呆滯地盯向她,嘴脣輕微動了一下。
這……這……這……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林詩音嚇得哇哇大叫,屍體還來不及說話,她已經抓起掉在地上的抱枕砸了下去:“叫你詐屍,叫你詐屍,快去死……”
“你——”
“你什麼——你還不暈倒?”她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手機械地砸相他。
“我——”
“我……你個大頭鬼,叫你詐屍嚇我!”
又是一陣猛砸。
她的手臂都砸疼砸酸了,這鬼怎麼還沒有死翹翹的跡象?
該死的,不要用這種呆滯的目光看着她。
究竟還有多久纔會死掉死盡氣!
他伸直手臂指向她,哇哇!果然變殭屍了!我不要作殭屍的美食,她想起電視裡殭屍將人的胳膊扯下來,像啃雞腿一樣啃的鏡頭。轉身拿起茶几上的裝曲奇的鐵餅乾盒——那裡面可是有整整一滿盒子的曲奇,雖然這樣碎掉可惜。但是……她閉上眼狠狠地砸下去。
“1——”
“2——”
“3——死了沒?”
她猛然睜開眼擡起頭,看見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抓住她的揚起的手臂。
“啊啊啊!”她像一隻即將被宰殺的雞,發出最後的尖聲哀鳴。
“你給我安靜!這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爲什麼殭屍還會說話,她看過的恐怖片裡好像沒這個細節?
不過心慌意亂的她已經顧不上思考這些個爲什麼。
林詩音垂頭喪氣地滴着個頭:“這是我家,你揹你上來的。”
“你家?”他的語氣中盡是懷疑。
她有必要騙一個殭屍嗎?
她有膽子在被殭屍抓着手臂的情況下,還不老老實實地回答嗎?
她沒有這個膽子,所以她說的都是實話。
“當然是我家。”被抓的手臂上傳來“嘭嘭”的細微感觸!
他!他!他居然有脈搏!殭屍居然有脈搏!
她嚇傻了,明明剛纔已經沒有脈搏呼吸。也許她並沒有殺人,她興奮地湊身靠進他,貼近他英俊的臉,這樣的男人無論是瘋掉還是死掉就太可惜。
帶着體溫的鼻息撲在她臉上。
她的欣喜還沒來得及擴大,又再一次被毫無預兆地壓倒在沙發上。他眼睛一閉,重的要死的身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還有她可憐的腰——差點被這生硬的動作壓得腰肌勞損。
混蛋,你要是再敢對我怎樣,我……我……
難道她又要再次殺了他?
不行,她不能再犯一次罪。她前一秒還在爲他的死而復生驚喜不已,那要怎麼辦?記下每一個細節,留下證據然後把他告上法庭,讓他進監獄接受非人的懲罰?可是那樣的話,她又太虧了點。
林家家規第一條: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欠我!
要是被她爸媽知道她居然做了這麼賠本的傻事,還不被嘮叨死。她已經傻過一次了,雖然沒傻成功,但是不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兩次。
要智鬥,要智鬥……她在心裡默默提醒自己。
一分鐘,兩分鐘。
五分鐘過去,壓在她身上的人還是沒有一點動作,難道他在思考怎麼玩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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