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三四次,於翼就知道繼續向前走肯定已經不太可能了。無論他派出多少兵馬,李藎忱都能夠將他的兵馬阻攔回來,而至少現在於翼還沒有膽量將三千兵馬全部派出去,如此一來若是被李藎忱包抄雲田,那這支兵馬的後路也就被切斷了。
可是這個時候,身後就一定有退路麼?
李藎忱可以用這種方法阻攔自己前進,自然也可以用這種辦法阻攔自己後退。甚至此時於翼覺得雲田就是李藎忱挑選好的陷阱,他要在這個陷阱裡好好的玩弄自己的獵物,最後將獵物扼殺。
一名仗主快步走過來:“啓稟將軍,我們在後山發現了一條可以繞到山頂的道路,這條道路向北通入隴上,但是不知道最終的去向。”
於翼的手輕輕撫摸過輿圖,顯然這一份頗爲簡陋的輿圖上面並沒有包含這些內容。不過這並不妨礙於翼大致做出判斷。這些道路應該都是春夏天暖時候供人通行的,在這等寒冬臘月,往往走在上面就意味着要承受幾倍於河谷之中的風雪,就算是軍隊也不敢貿然挑戰這種道路,也或許是因爲這種季節性,才讓這道路並沒有出現在簡易的輿圖上面。
說到這輿圖,於翼也只能更嘆息一聲。他能夠找到的輿圖實際上都是蕭關守軍用來防守的,上面只是粗略的標註出來了天水、安定、上邽、武威等西北郡府的位置,甚至一些山川都沒有標註,這在古代行軍打仗的時候也並不是不常見,畢竟以古代的地理測繪條件,有的時候能夠找到進攻的方向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其餘的甚至還得到本地去抓嚮導。
如此一來,從一處到另外一處需要多久,路上又會不會遇到什麼天氣因素,都變成了不得而知。也因此,大軍失期在古代可以說是屢見不鮮了,飛將軍李廣最終都沒有能封侯,就是因爲他那一次致命的失期,而這樣的失期在後來也不是沒有出現過,甚至可以說是在戰場上屢屢發生。往往這樣的失期就導致整個戰局的變化。
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詳細的輿圖已經不算是什麼苛刻的要求,而且戰爭多數都發生在華夏原本的土地上,對於這些秦漢範圍內的州府,都是有詳細資料的。不過這些資料一般都會在各地的府衙之中,而除此之外,尚且瞭解本地的山川情況的,恐怕也就只剩下了本地的世家和百姓。
很不幸,這兩種途徑至少現在和於翼都沒有關係。
李藎忱也正是憑藉着對周圍的熟悉才能如此輕鬆的將於翼玩弄於股掌之中。
“將軍?”於璽看於翼長久未曾說話,下意識的問道。
“你帶着五百人留守雲田大營,其餘人全部收拾行裝,我們走這條路去隴上再折向安定!”於翼果斷的說道。
“將軍,這樣不妥!”於璽當即說道,“將軍年事已高,現在雖然天氣晴朗,但是塬上必定風大,將軍這樣太冒險了!”
“你想抗命麼?!”於翼冷聲打斷於璽。
而其餘幾名想要站出來勸說的部將此時也怔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開口。
於翼一揮手:“老夫已經決定了,你們就不需要再多說,只要安排好部衆就可以。”
幾名將領不敢怠慢,當即應聲離開,而於璽卻依舊拱手站在那裡,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於翼頓時眉毛一挑,於璽當即說道:“爹爹,此去兇險未知,應當讓孩兒帶領五百將士爲前鋒!這雲田大營依山傍水、易守難攻,就算不是孩兒在這裡,李藎忱應該也不會主動進攻這裡,所以懇請爹爹允許孩兒跟着爹爹一起出徵!”
一邊說着,於璽一邊已經單膝跪在地上:“爹爹若是有什麼意外,孩兒如何跟母親以及兄長弟弟們交代?”
於翼若是換做平常,早就已經怒火三丈,可是這個時候卻只是平靜的嘆了一口氣:“也罷,這一次我們上陣父子兵!”
於璽下意識的擡起頭,爹爹臉上的社情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肅穆之中······平添幾分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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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侯秘,把賀蘭師拖在街亭就算他大功一件。”李藎忱一邊勒住戰馬,一邊看着被皚皚白雪覆蓋的荒原,“傳令鳳縣,讓蕭世廉兵分兩路,一路進郿縣,一路北上威脅蕭關後路!”
傳令兵飛也似的去了,在茫茫雪原上很快他們的身影就化作幾個黑點,再過了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胯下的戰馬不安的輕輕刨動着雪泥,哈出來白氣,而李藎忱沉聲說道:“這雪原上還真是殺機四伏啊。”
“將軍如此肯定於翼一定會來麼?”程峰有些詫異。
這幾天他帶着兵馬一直忙着阻攔於翼,派遣斥候、設下埋伏,雖然屢屢有手忙腳亂的時候,不過總體來說卻是沒有怎麼出錯,也逼迫着於翼至始至終都沒有辦法沿着涇水河谷繼續前進。
可是李藎忱似乎並不想進行這種單調的遊戲了,他調走了河谷中的大部分兵馬,只留下了幾隊斥候作爲疑兵,而主力則沿着六盤山麓展開,所謂的主力實際上就是一千多本地士族的鄉兵,而真正能夠稱之爲兵馬的,也就只有李藎忱隨身攜帶的四百人了。
因此李藎忱帶着前出到塬上的也就只有這四百人,繼續往前走就是河谷了。
“某費了那麼大力氣告訴他這裡有一條路,自然就是相信他一定會來的。”李藎忱微笑着說道。
與其說是於翼的斥候發現了那條道路,倒不如說是李藎忱派人引誘着他路過那裡並且有所發現。
而這樣做的目的,自然就是牽引着於翼一步一步走向李藎忱已經爲他準備好了的戰場。
沒錯,這個戰場並不是涇水河谷,而是這茫茫雪原和李藎忱背後的六盤山。
當於翼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走上尉遲迥和韋孝寬的道路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做出改變,而此時李藎忱就將這麼一條道路指引給他,然後帶着他走上真正的戰場。
在進無可進的情況下,這對於於翼來說或許已經是最後的選擇,所以李藎忱相信他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