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敞心安了,裴子烈這個時候卻很不心安。
畢竟他即將面對的可是他的岳父老丈人,而這個岳父老丈人顯然並不怎麼友好。
昨天晚上一場混戰,裴子烈的斬獲有兩千多,而甚至任忠的還要更多一些,不過最終還是讓尉遲寬和尉遲順逃出生天,然而這兩個傢伙跑了也就跑了,對於現在的襄陽城來說,更多的士卒顯然更加重要。
伴隨這一場大勝的,是整個檀溪防線的突破,裴子烈所部在北側,任忠所部在南側,這兩支兵馬竟然趕在蕭摩訶之前抵達襄陽城下,這也讓很多人大跌眼鏡。
而很快蕭摩訶就反應過來,催動兵馬越過峴山——這個時候峴山上的北周守軍都已經撤乾淨了,可以說除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營寨之外,什麼都沒有給蕭摩訶留下來。
蕭摩訶抵達襄陽城下之後並沒有着急進攻,反而開始調動兵馬,將淳于量所部調到了襄陽城的東北角,襄陽城北就是沔水,因此淳于量所部幾乎是貼着沔水駐紮,而他們旁邊駐紮的還有荊州水師,這樣就等於將淳于量夾在了荊州水師和蕭摩訶的中軍之間。
雖然淳于量和地處襄陽西北側的裴子烈距離並不算遠,但是想要建立聯繫的話就只能繞過整個襄陽城。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在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避免裴子烈直接和淳于量聯手的可能之後,蕭摩訶又抽調出來一隊人馬,由魯廣達率領,和任忠平行列陣,阻隔自己的中軍和裴子烈所部,顯然做好了裴子烈隨時都有可能向自己發起進攻的準備。
甚至可以說蕭摩訶的主要防備對象已經不是襄陽守軍,而是裴子烈了。這也怪不得蕭摩訶,裴子烈現在對於南陳軍隊的態度一直沒有明瞭,而由於任忠一直在刻意避免和裴子烈直接接觸的原因,雙方到現在甚至都沒有任何一點兒交流,這就更難免讓蕭摩訶有所猜忌。
更何況蕭摩訶顯然也擔心裴子烈以及其背後代表的李藎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身爲南陳的大將軍,內憂外患都需要解決。相比於裴子烈的萬餘兵馬,襄陽城中恐怕已經沒有勇氣和膽量出城的守軍自然不足爲慮。
還沒有打個照面,就已經先準備動手,裴子烈真的懷疑自己的這個岳父是假的。現在蕭摩訶已經通過這種方法杜絕了裴子烈的擴張和轉移進攻方向,使得裴子烈只能龜縮在襄陽城的西北角,儘量避免直接和蕭摩訶麾下的斥候產生衝突。
“步步緊逼啊,”看着輿圖上標註出來的南陳斥候的位置,裴子烈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郢州刺史和任老將軍並沒有將我們當做自己人的意思。”
而陳智深咬了咬牙:“大將軍就算是不打算對我們動手,應該也不會再給我們多少進攻的機會,想要從多出我們五六倍的人手中搶過來這襄陽城,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襄陽城纔剛剛出現在眼前,進攻的人就已經開始互相試探,”裴子烈搖了搖頭,神情之中帶着些許無奈,“也罷,我們不能再這樣等着大將軍逼上來。”
李藎忱交給裴子烈的任務是搶佔進攻襄陽城的陣地,而不是被蕭摩訶有如現在這樣步步緊逼,甚至恨不得直接逼到沔水邊上。陳智深、鄭凱源和李迅三個有資格和裴子烈討論這件事的人同時挺直腰桿,他們的出身或許不同,但是此時此刻身爲李藎忱麾下的將領,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和蕭摩訶之間暫時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就算是真的要再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那也得等這一場衝突之後。
雖然陳智深是出身於蕭摩訶的麾下,但是他現在已經是不折不扣李藎忱體系之中的人了,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陳智深心裡很清楚,就算是蕭世廉站在這裡,如果李藎忱真的下令讓蕭世廉對蕭摩訶發動進攻的話,蕭世廉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古人的倫理道德或許和今人有所不同,“天地君師親”,君王和恩師應該更在親人之前,還有一句話叫做“大義滅親”,這在今人看來幾乎是很難做到的,但是在古代卻比比皆是。
不同的理念和不同的想法往往會讓一個家族之中的不同的人,甚至是父子站在對立面上,而當真的需要刀兵相見的時候,大多數人也並不會猶豫。
爲他們所忠誠於的理想、所忠誠於的君主奮戰,這是理所當然的,甚至很多父親還會爲有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
有的時候古人面對的生活現狀要比後人想象之中的還要艱難,可是他們的理想卻反過來要更加的豐滿而偉大。
裴子烈伸手在輿圖上一點:“鄭凱源,你率領三千兵馬沿着檀溪向南,在距離任忠營寨半里處下寨!”
“諾!”
“陳智深,你帶領五千兵馬沿着襄陽城向南,緊貼魯廣達營寨下寨!”裴子烈緊接着吩咐一聲,“李迅,斥候的任務已就交給你,把所有的人都發動起來,不過要記住,如果大將軍的人不先動手的話,我們不要動手,只要向前壓迫他們的活動地域就好,甚至可以將斥候向峴山方向穿插!”
“諾!”陳智深和李迅這個時候都知道自家將軍是真的打算不留情面了。
看着幾個人轉身離開營帳,裴子烈深深的嘆息一聲,坐倒在椅子上,顯然剛纔下出這樣的決定已經耗費了他很多的精力,輕輕伸手敲着桌子,裴子烈聲音之中帶着幾分疲憊:
“既然來了,就別在後面聽着了,這麼大的腳步聲。”
李藎忱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看了一眼裴子烈:“你耳朵倒是挺尖的,不過有人歸有人,怎麼知道是我?”
“這個時候有膽量在屏風後面躲着的,也就只有你了。”裴子烈冷哼一聲,旋即將目光看向營帳外面,“不過世忠你可以放心,就算是你不在這裡,某照樣會下達這樣的決定。”
李藎忱不由得一笑:“某對你又有什麼好懷疑的。”
“那你怎麼又來了?”裴子烈起身親自給李藎忱燒上水。
感受到裴子烈話裡話外的不滿,李藎忱拍了拍手:“樊城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某過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