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的嗓子喊啞了、罵啞了,卻只得到那聽到罵聲過來的獄卒狠狠的一句啐,“還當自個兒是什麼東西,有的吃就不錯了。不想吃,你們就餓着”
朱氏原本的底氣已經漸漸的沒了,丈夫赫連緘和兒子赫連慕都沒來接她和女兒,楚家如今的情形又是這般。朱氏是真怕自己和女兒就這樣被楚家給拖累了,到時是做了冤死的。所以這個時侯,她的口氣也不似剛纔那樣強硬了。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想找出點東西來賄賂這獄卒,讓他再送個消息到赫連家去。楚家怎麼樣她不關心,但是她和女兒,怎麼都要出去才成。只可惜,朱氏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沒摸出什麼東西來。
當時她想着自己不是楚家人,不會被要求把周身的珠翠給卸下來,再者,兒子赫連慕,那可也是當官的人,她一個官老爺的母親,那些人還能將她怎麼樣。結果卻是,那些強盜一般的東西,卻是將她身上的東西摘的一乾二淨,如今,她哪裡還能從身上找出半點好東西來。
“娘,我餓”玉婷眼巴巴的看着木桶,帶着哭聲,對春夫人道。
所有的人都看了桶裡的吃食,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要吃下那東西,真正是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楚玉婷這般一說,另外幾個孩子也都喊起餓來。不光是小孩子如此,就是大人也都覺得肚子空空,飢餓難耐。
“老夫人” 春夫人目光帶着慌亂和絕望,看向一直閉着眼、抿住脣沒有言語的楚老夫人。春夫人到底是丫鬟出身。在這個時侯,她身上的侷限性就表現出來了:雖然家宅的爭鬥上她能沉住氣,但一遇着牽涉外頭的大事,就沉不住氣了。更是連半分的主意也拿不定。
“娘”楚玉盈靠過來,壓着聲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到底帶了些東西,如今拿那最不值錢的給那獄卒,讓他給我們置辦些能吃的,想來,他是不會拒絕的尤其是祖母這裡,原本的那些藥,恐怕也還需要那獄卒幫忙煎好弄進來。”
楚玉盈雖是春夫人生的。但卻是楚老夫人親手教養,十一歲的內家小姐,遇着抄家的事情慌亂害怕到也在情理中,難得的是,她很快的恢復了過來。並冷靜的在這個時候,在楚老夫人面前展現出自己的“能”。
楚華驕自然是聽到楚玉盈說的話的,楚玉盈如今還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但是放任其長起來的話,也必然是難纏,單從她如今這般快的恢復了鎮定就能看出。
“盈兒說的對,快些拿銀子出來給那獄卒”楚智清原本絕望的呆坐着,聽到楚玉盈的話。激動的貼坐過來。
楚智清的聲音很響,以至於朱氏也聽到了。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出什麼好東西來的朱氏。將目光投向了楚老夫人,腆着臉走了過來。朱氏是想借上些“好”東西,讓那獄卒送消息出去。
楚老夫人心裡早惱了朱氏,自是不想借,所以見朱氏走過來,就冷下臉。微微轉了下身,顯然是不想跟朱氏搭話。朱氏眼見楚老夫人如此這般態度,心裡是又尷尬又氣惱又痛恨,頓住腳步,身一轉,又坐回到了赫連雲的身邊去,一邊哭一邊指桑罵槐的在那叨叨。
楚老夫人這才點點頭,示意按照楚玉盈剛纔提的去辦,但是主意定下來了,這裡唯一要撐事的男子楚智清卻說豁不開這個臉去跟那獄卒討好。
“這種事情,自然是你們女人去”楚智清縮縮脖子道,“我一個老爺,如何更跟那樣的人打交道”
楚老夫人心裡惱楚智清的這般無擔當的行爲和話語,但到底是她兒子,捨不得不給他撐這個臉,只接話說,“也確實如此”楚老夫人說着,到底是將目光落在了春夫人的身上,春夫人臉兒紅紅,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發寒,她到這個時候纔算是明白,春夫人春夫人,名義上或許好聽,實際上,她就是一個丫鬟
“祖母,娘是不好做這般事的這可丟的是爹爹的臉面”楚玉盈上前維護道,然後將目光,掃看向那幾個姨娘,心裡盤算着,誰最不好拉攏,這個時侯,剛好落落她的臉面。
“婢妾願意爲老夫人分擔”君姨娘在得到楚華驕的眼色示意後,自己站了起來。
楚智清一臉的感動,看着李君君,一聲君君,包含了情誼。而李君君對他溫柔一笑,並言道,“爲老夫人,爲老爺,婢妾就是死都心甘,何況這些”
李君君說罷,上前走到牢房欄門邊上,大聲喊起那獄卒來郭晉安懶懶的依在屋中塌上,目光無焦距的盯着一處,而寬厚的大手中,玩着楚華驕當初掉落在地的匕首。
祖父和父親的分析,郭晉安都懂,他也確以爲郭家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個等字。
他郭晉安其實是一個很能靜下心裡等到獵物的獵人,但此刻,他表現出的平靜,卻是假象。郭晉安的心,此刻半點也不平靜,他的腦海裡,一會的想起當年的那個她,一會兒的,又想起楚華驕,然後,二張臉,漸漸的重合在一起。
好一會後,郭晉安霍的站起身來,將手上匕首往胸前一塞,然後大跨步的向着外頭走去。一直安靜的伺候在邊上、不時偷掃郭晉安的葵,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哭喪着臉緊追在後面,並聲聲的問,“公子公子,你是要出門麼老爺吩咐過的,您這幾天,哪裡都不能去的”
郭晉安的腳步頓了一下,遲疑了那麼片刻後,卻是向前走的更快了。
然而還沒有走出二門,就被其祖父郭老太爺悠閒踱出來的身影給擋了去路。
郭晉安臉上忙的帶出恭敬,對着郭老太爺一禮,“祖父”
郭老太爺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只那麼站着,定定的看着郭晉安,神色裡,有着讓郭晉安不敢直視的、讓郭晉安慚愧自責的失望色。
好一歇,郭老太爺卻是向旁二步,讓來了路去,他雙眼慈和的看着孫兒郭晉安,話語沉重的道,“旁的投靠之人不說,光郭家本姓人,共有人一千四百三十口,其中,京都有五百零八人,直系三十二人。晉安,一步錯,死的,可是祖父剛說的這些數都不提止的人啊。當年齊氏的下場,就是我們郭家今時的下場”
“當年,你選擇的很對,祖父不希望,如今,你卻是走出錯的一步”郭老太爺聲音沉痛的道,“你真要走,祖父不阻攔,本就是郭家欠你的,祖父就當是如今還了你。只是祖父還是當年那一句問一個女人,比家人,都會重要麼”
郭晉安的眼睛,閉了起來,反在脊背後的手,緊緊的,緊緊的攥成拳。但是很快的,他就睜開了眼來,目光中,泛出精銳和冷意。
“祖父,除了等字,晉安還有一個法子能更快速的將眼下的一切解決,而且能讓那楚家老太爺,徹底的跟皇家決裂,讓他們楚家,完全的站到我們郭氏這一邊”
郭老太爺的神色恢復了凝重,他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郭晉安大概存了怎麼樣的心思。郭晉安想的,就是讓楚家的人,真的死去大部分,然後把一切,反推到皇家人身上。只是這事兒,成功了也就罷了,一旦失敗,郭家就再不用想拉攏楚家了。郭老太爺選擇不用此計,也是因爲這一點擔憂,所以不若一個等字,更來的安全。
只是郭晉安擔心,楚大小姐,會在他們的等待裡,被犧牲掉。楚家人,郭晉安只在意二人,楚老太爺和楚華驕,其他人的死活,卻不是他考慮的。
郭老太爺目光看着郭晉安,思量了好一會兒後,終是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由祖父親自授令去辦”
郭晉安對着郭老太爺,深深的一揖監牢這邊,楚家人用帶出來的值錢東西,跟獄卒達成了交易。原本剩菜雜飯,到底換成了乾淨的饅頭白米飯,雖然饅頭是粗麪做的,白米飯裡還有磕牙的小碎石兒,比起以前的吃食,差的是十萬八千里,但至少乾淨能吃。
也有人抱怨,但終歸抵不住肚子飢餓。
落夜的時候,獄卒到是將朱氏給提了出去,說已經查實了,她確實不是楚家人,已經有人來接她回家了。朱氏喜逐顏開,存着些僥倖的念頭,還想把女兒赫連雲也帶出去,但她的話兒還沒有說完,就驚愕的鼓瞪了眼。緊接着,“我的心肝啊”的一聲,大哭起來。
朱氏這般的原因,是因爲,她雖是能出去了,但是她的寶貝外甥女楚九鳳,卻是被官差,給押着進來了。
楚華驕看着楚九鳳冷冷的笑,當時她沒有阻下愚蠢的朱氏讓丫鬟回赫連家報信,等的,就是這一刻。
楚九鳳,又進到了她的視線範圍了
楚九鳳進來的一刻,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躺着一動不動的赫連雲身上,她的神情,是悲傷的。然後,她的目光,才移看向楚華驕。
楚九鳳看着楚華驕的目光,充滿了深深的恨楚家要死一些人了,來來,說說大家想把誰領飯盒。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