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坐凝望了十幾分鍾,張易先給東方華點了根菸。再給自己點了一根。
等到將心裡的那股沉悶驅散之後,張易方纔開口道：“既然羅謙沒死,爲什麼東方叔叔不讓他重新進入商圈,展示自己的才華呢？”
東方華搖搖頭,苦笑道：“不是我不願意,有他這樣的人才相助我更是高枕無憂,只不過,如果你遇上那種事,你還有那種縱橫商界,睥睨天下的豪氣嗎？”
“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張易誠實的點點頭,這是一個很艱難的問題。
“呵呵,也許在別人看來你只不過是一個連親人都保護不好的可憐蟲而已,更別談能夠說服他脫離心中那份積壓了二十年的陰影,重新振作了。”東方華苦澀道,這樣的商界怪才消沉二十年,終日像個瘋子一樣過日,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和莫大的悲哀。
“既然他都變成這樣了,那也是徒勞,連東方叔叔都沒能說服他振作起來,我就更加不可能了。”張易攤攤手,苦笑道。
不過東方華卻是搖搖頭：“這樣的人活着要嘛是被仇恨驅使的,爲了復仇而活,要嘛是個想脫離陰影,怕死的膽小鬼,你想想看他是哪一種？”
“第一種。”張易毫不猶豫道。
“這就對了,你就以這個爲出發點去找他,說不定過去了這麼多年,該放下的也早已放下了,他要做的不是個逃避現實的懦夫,而是一個激涌上進的商界裁決者。”東方華點點頭：“能不能讓他出山就看你的本事了,反正我是不抱這個希望了,這個老傢伙的犟脾氣我這麼多年是深有體會。”
被東方華不經意的一點,張易豁然開朗,眼神閃爍着一股叫做‘智慧,的光芒,他恰恰是最喜歡做這種富有挑戰性的事情的,這樣的人才如果錯過了那纔是巨大的損失,成敗與否也只有試了才知道。
當下張易笑着站起來,道：“我明白了,他在什麼地方？”
“京都市西城廣濟寺。”東方華笑道,給自己重新倒上了一杯茶。
“那如果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東方叔叔了,我就先回去了。”張易轉身,走到門口時,回頭真誠道：“謝謝”
“臭小子,還和我來這一套。”笑罵一聲後,東方華望着消失在門口張易的身影,端着茶杯,若有所思,良久後嘴裡喃喃自語着：“這是不是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的呢？張裕衡啊張裕衡,你就算死去了二十年,二十年後的今天,你還不想讓這個世界平靜啊”
京都市西城廣濟寺,在恢弘的寺廟門口,兩個青年遙遙望着寺廟門進進出出祈福而來的男男女女,籌措不展,一個青年兩撇髮絲披在肩上,嘴裡叼着一根稻草,陽光帥氣的臉上滿是一股壞壞的笑容,而另一個青年耷拉着腦袋,愁眉苦臉,眼光卻是撇着那搖曳身姿走出來的成熟女性。
“易哥,你要出家也要提前給我說一聲啊我好提前告訴師傅,免得他老人家發起怒來我還要被你連累,再說了,你出家拉我來於什麼？我大好前程一片,華夏國還有許多美眉等着我去寵幸,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要陪伴青燈虛度一生。”四毛一臉弱弱說着,一臉委屈。
今天大早上就被張易從酒店裡拖出來,直接來了廣濟寺,張易的舉動將四毛的小心肝嚇得不輕,以爲張易出了啥事想不開要剃髮出家了。
“信不信我把你這話原封不動的說給周靜聽？”張易斜眼撇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四毛,壞笑道。
四毛臉色瞬間突變,一臉呆滯,燦燦笑道：“我這是說着玩的,還不是怕你出家嘛,你說東方柔,西門暮雪,韓嘉瑩幾個嫂子個個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又才華橫溢的,這麼完美優秀的女人上哪找去？多少男人等着從中間橫插一腳,你倒好,跑來出家了？”
張易踹了喋喋不休的四毛一腳：“你丫的再胡言亂語,我待會先讓方丈給你剃頭滴蠟。”
四毛立馬閉嘴,下意識摸了摸今天特意弄好的髮型。
“今天來,是找個人的,如果找到這個人,在今後的商途上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張易吐掉嘴裡的稻草,走進廣濟寺。
很多事情張易雖然沒有給四毛說,但是不代表四毛不知道,要知道,他的偵查能力是可以和親隨軍的蒙雷比肩的,而他的武力值也完爆親隨軍的每一個人,可以說,對於張易這個唯一的‘弟弟,,親隨軍是繼老頭子和張易之外最尊敬的一個,他雖然看上去像個小痞子,有時候還有點二,但是這都是他本性外表下的外衣而已,實則張易無論是於了些什麼,都是有意無意透漏給他的,這次張易要利用開發新能源動力系統進軍商業他也知道,尋思着利用自己的張易的關係,看能不能弄個好一點的職位噹噹。
四毛跟在張易身後,儼然像個合格的小跟班,兩人來到大殿上,正看到一羣和尚打掃着燭臺和佛像,張易從兜裡掏出幾十塊散錢扔進香火爐裡,雙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後插上了三炷香,四毛也有樣學樣,跟着張易插上三炷香之後,兩人這才拉住了一個小和尚。
“這位師傅,請問貴寺有一名叫羅謙的人嗎？”張易禮貌笑道,在佛門聖地他還是很規矩的,他雖然是個典型的無神論者,但是面對華夏國源遠流長的佛教文化,他還是打心底尊重。
小和尚打量了一下兩人,隨後搖搖頭,又點點頭：“施主,這裡沒有你要找的羅謙,但是倒是有個姓羅的敲鐘老人,據說是十八年前來到這裡的,如果兩位施主有興趣可以去找找他,阿彌陀佛”
說完,小和尚雙手合十回了個禮,禮貌走開。
敲鐘老人？
張易和四毛一愣,這種敲鐘老人就是每天晨暮在寺廟裡的佛鐘各敲一次的那些老和尚,每次緊敲18下,慢敲18下,不緊不慢再敲18下,如此反覆兩遍,共108下,爲什麼要敲108下呢？曾涉獵過佛教文化的張易曾有所耳聞,因爲人有108種煩惱,鐘鳴10響,以除盡人間煩惱,鐘聲深沉,洪亮,綿長,能震撼人心,無論什麼時候敲鐘,衆生都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清明意境。
一路問過一些寺廟裡的和尚後,張易和四毛方纔找到廣濟寺的大掛鐘,也同時看到了一個穿着素衣,背影佝僂,目測五十幾歲的中年和尚站在掛鐘下,眼神不知道盯着什麼看,很是入神。
兩人一起走過去,沒有打擾這個入神的中年和尚,而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一個被一根細線懸掛起來的吊在掛鐘上的雞蛋,因爲雞蛋後面的掛鐘上刻有一些銘文：鐘聲聞,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衆生。
而張易也不知道中年和尚是在看雞蛋,還是在看銘文,正想開口詢問時,中年和尚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看也不看張易,用一種沙啞而蒼老的語氣道：“這是我敲碎的第七百三十個雞蛋了,每天晨暮的敲鐘我都要掛一個雞蛋,只要在我敲完一百零八響之後這個雞蛋沒有掉下來我就會離開這裡,但是過去的一年裡每一次雞蛋都會掉下來,這讓我很煩惱啊到底有什麼辦法不讓它掉下來呢？”
這麼荒謬的言論立馬引來四毛的一頓鄙視,你把雞蛋掛在掛鐘上,敲鐘一震,雞蛋不掉下來纔怪,除非你掛一個橘子,否則你一輩子都得呆在這裡。
張易倒是若有所思,隨後開口笑道：“看來大師是看透紅塵世俗,領悟佛家深奧了,只不過還陷在一個泥潭裡沒有走出來罷了,斬斷紅塵一切因果方可成就佛道,這樣看來大師曾在世俗之中還有什麼牽掛纔沒有踏出這最後的一步,假設有天雞蛋不會掉下來,那纔會讓大師遺憾終生吧一個沒有結果的因頭纏繞在心,那成佛成魔只不過在一念間,佛語有說：修身道,念其心,福兮禍兮,但非皆知,厚德載物,有容乃大。不是有首佛詩說得好嗎,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如果大師能夠放下心中執念,說不定就能夠踏出這最後一步。”
四毛雲裡霧裡不知道張易在和老和尚打什麼啞謎,雙眼茫然,而中年和尚在聽到張易這番話後,這才猛然轉頭看了張易一眼,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着一抹詫異的光彩,雙手合十緩緩道：“施主這番話令老衲茅塞頓開,不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大慈大悲的佛家聖人都不能擺脫苦海,到達彼岸,老衲更否談什麼癡心妄想了,執念非邪念,只不過心中苦海無人知曉,阿彌陀佛”
說完,中年和尚就欲轉身離去,然而,張易連忙在身後叫道：“羅謙先生,我今天來是特地來找老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