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老闆想起了他,也讓張易心底一陣輕鬆,他還以爲這王老闆被悲傷衝昏了頭腦,失憶了。
“張先生,我總算是等到你了。”
王老闆抓着張易的手,頓時老淚縱橫。
張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知道這個王老闆到底有沒有怪他,也只能任由他發泄他心中的哀痛,失女之痛這種痛苦他能理解。
久後,王老闆打開桌子之下的一個抽屜,從裡面拿了一個相框出來,相框裡鑲嵌了一張粉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笑容很甜美的女孩。
王老闆的一雙手輕輕撫摸着照片,望了一眼桌上的大唐鳳羽,低聲呢喃道：“小語啊,你看,花給你送來了,你看到了嗎？比我以前帶你去看的那株鮮豔多了。”
“王老闆,節哀順變,相信有你這麼一個父親,你女兒一定很自豪的。”
張易輕嘆口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女兒都沒了,自豪又有什麼用？她媽媽死得早,臨死前讓我一定好好照顧小語,我這一生原本是想好好把她撫養長大,給她找個好人家,也就不負她媽媽的重託了。可是沒想到,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職責,她十五歲就患上了肺癌,死的時候才十七歲啊十七歲對於一個女孩來說,是多麼短暫的生命,爲什麼死的不是我,而是她？”王老闆很是傷心,哽咽聲也逐漸變成了哭聲。
張易連忙抽了幾張紙遞給他,現在他感覺自己在這裡就是多餘的,再多安慰的話對於這王老闆來說想必沒有太大的作用。女兒都死了半年,還能有這麼傷心的一面,可想而知積壓在他心裡的痛苦有多麼巨大。
想到此,張易就打算離開,畢竟花已經送到了,雖說人早已不在,但是這件事已經不是人力可挽回的,他也不忍心看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在這裡傷心,這樣連他的心裡都開始難過了。
當下,張易最後拍了一下王老闆的肩膀,緩緩道：“王老闆,你也別太難過,事情已成定局,你現在所想的就是讓自己振作起來,好好活下去,花我就留給你了,我先告辭了,他日有空,我再來你這裡買蘭花。”
說完,張易起身,走向了樓梯口。
然而,就在張易準備下樓時,王老闆的聲音突然幽幽傳來：“人都走了,就算有花又有什麼用,她媽媽死後,我活着的唯一動力就是爲了她,現在連她都走了,我又有什麼臉活下來,這半年以來,我活得生不如死,不如趁早解脫
張易一驚,連忙飛身返回,抓起了王老闆的胳膊：“王老闆,你可千萬別想不開,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你若是輕生的話,你妻子,你女兒是不會原諒你的。”
王老闆頹廢這腦袋,嘿嘿苦笑起來：“原諒？我下去陪她們,爲什麼她們不會原諒我？其實我早已有了一死了之的念頭,只不過一直以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一直沒有勇氣去死罷了,今天看到了這盆大唐鳳羽,我纔想起來,原來我還欠我女兒一個承諾,如今讓她看到了這盆花,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螻蟻尚且偷生,你這是何苦呢？”張易看着埋着腦袋的他,有些緊張,這王老闆不會真的想去尋死吧？
王老闆頹然道：“我這都過了半輩子,生死早就看淡了,現在我活着根本就是一個累贅,一副皮囊。你走吧,謝謝你送來的花,了卻了我女兒的心願。”
此刻的張易哪還敢離開,生怕自己前腳一走,這傢伙後腳就自殺了,那就麻煩大了。
當下,張易只好坐下來,再次陪着他,他知道這王老闆是難以度過自己心中的內疚和魔障,所以要想讓他斷了這輕生的念頭,只能想辦法讓他破除他的心裡的魔障和那份內疚。
兩人都沒有說話,王老闆就抱着那張相框一個勁的發呆,張易則就想着該如何才能幫他斷了這輕生的念頭,他想了很多辦法,但都覺得沒用,全部否決了,一個人若是有了輕生的念頭,想要讓他從陰影裡走出來是很不容易的,羅謙那樣的強人當年都被家人全死的陰影籠罩了二十多年難以自拔,可想而知這種陰影有多濃厚,而且羅謙還是在廣濟寺做了十八年和尚的情況下,更別說是王老闆這種普通人了。
許久後,張易的目光放在了王老闆手裡的相框,相框上的那個少女身上,當即眼前一亮,立即問道：“王老闆,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女兒？”
王老闆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了張易的意思,當即道：“可以。”
“好,那你起來,我陪你去看看她吧”張易連忙道。
等到王老闆起來後,張易方纔拿起蘭花和他一起下了摟。
樓下的兩個花童看到和張易一起下來的王老闆,皆是愣了一下,但是卻是並未多說,王老闆吩咐了他們一些事情後方才和張易坐上轎車,出了門。
一路上,王老闆只是給張易說了一個陵園地址後便不再說話,一路沉默。
在行駛了一半的距離後,張易方纔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王老闆,我記得三年前你花店的門口也有不少的名花啊爲什麼今天我來,卻是一株也看不到了？”
王老闆微微道：“半年前小語死後我就把所有的名花全部低價賣了,給她辦了後事,所以自然就沒有了。而且我現在也無心養花,都是交給我店裡的兩個花童,他們對於養一些名蘭的知識還有些淺薄,太好的一些名蘭在他們手裡恐怕也會死掉。
“原來如此。”張易恍然點點頭,隨後便有意無意找了一些話題再與他交流,其目的就是爲了不讓他陷入過多的悲傷裡面。
不多一會,車子駛進了一個陵園,將車停好後,王老闆帶着張易上了山。
穿過衆多陵墓之後,王老闆和張易停在了一個墓碑前。
墓碑上,一個笑顏如花的少女照片貼在上面。
張易蹲下身,先將買來的白玫瑰放在了墓碑前,方纔接過王老闆手中的大唐鳳羽,用手中的鏟子小心翼翼將這大唐鳳羽從花盆裡連土剷出來,隨後再在墓碑前的泥土裡挖了一個小坑,將大唐鳳羽栽進了泥坑裡,將土按壓好後,方纔拍了拍手,朝着不知所云的王老闆微微笑道：“這樣,這株大唐鳳羽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