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位受封的仙人是絕對不能隨意干預凡間事物的,這是不可違背的天條,張天師下凡戲弄我是在不當值的空當兒,只能算是打了個擦邊球,不過他下凡之後做的事情並沒有產生嚴重的後果,所以也算不上很嚴重的過錯,天庭自然不會予以追究。
但是天庭的規則只限於那些應位受封的仙人,那些並未受封的仙人則不在此列,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仙人在受封應職之後就可以獲得諸多先前沒有的仙術,而沒有受封的仙人則享受不到這些待遇,使用的仍然是自己先前的法術,充其量只是利用充盈的靈氣將原有的法術加以延伸和提升。
由於這些沒有受封的仙人並不享受天庭的待遇,所以天庭對他們的約束也顯得較爲寬鬆,這種情況類似於部隊招兵,拿槍吃軍餉的自然約束的嚴格,沒槍不吃軍餉的就不大管理,天庭對這類仙人的態度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沒受封的仙人法力有限,闖不了大禍,二是沒受封的仙人沒得到天庭的恩惠,所以天庭沒理由太過約束他們。
我現在並不擔心天庭的應位仙人下凡篡改乾坤,因爲他們如果真的那麼做的話天庭立刻就會給予重罰,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那些隱居四海蟄伏九州的散仙會出手干政,這類仙人的數量也不少,平時都隱居深山大川並不外出,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會出來。
經過我和金剛炮先前的一通殺廢,塵世間的修道中人少了大半,那些倖存了下來的紫氣道人或者僧侶也都謹小慎微,唯恐犯了錯誤招來殺身之禍,更沒有誰敢進入朝廷蠱惑君主。
但是這中間也有例外,馬凌風就不在此列,他此時正在大刀闊斧的輔佐蕭繹,利用自身道術和五土掠陽蟒的嚴威頻頻率部出征,不但平了蕭紀的叛亂還有揮兵北上攻打東魏的跡象,這些都是溫嘯風焚香告訴我的,馬凌風之所以敢這麼放肆,歸根結底還是自忖是我的師兄,我自然不會把他怎麼樣,而其他人也沒誰敢去招惹一個天仙的師兄,說白了馬凌風現在就是在狐假虎威,對此我只能一笑了之,他是紫陽觀的掌教,況且與我也沒有撕破臉皮,表面上還是很和氣的,我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隨他折騰。
溫嘯風現在已然和陳霸先熟識並被奉爲了上賓,目前正在南方廣州一帶暗中招募兵丁擴大實力。
表面上看平靜的局勢實際上暗藏着諸多的後患,我最擔心的是馬凌風會惹出事端,他這幾年在蕭繹的幫助之下修行神速,蕭繹乃一國之君,整個南方都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天子的一句話就可以調動數萬民夫搬山平土,只要馬凌風想要的異物蕭繹都會竭盡全力的幫他得到,有了蕭繹的支持,馬凌峰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裡直衝紫氣巔峰,而今正式冊封國師,與蕭繹的關係越發的深厚親密。
馬凌風這個人是有着雄心壯志的,在修爲上沒辦法拔尖兒便想學那姜子牙輔佐蕭繹一統天下,他目前已經有了動作,紫陽觀所在的區域本來歸東魏所有,而今已然被樑國軍隊佔領,紫陽觀被封爲天下第一觀,龍鶩風和慕容追風見紫陽觀在他手中如日中天也很是高興,但是他們二人卻並沒有與馬凌風一起輔佐蕭繹,慕容追風仍然不着家兒,紫陽觀的主事兒人是三師兄龍鶩風。
馬凌風的目的是幫助蕭繹統一中國,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實施起來卻絕對行不通,因爲他靠的是我留下的餘威,紫氣巔峰的修爲雖然在凡人看來極爲玄妙,但是一旦遇到仙人他將如同螻蟻,東魏已經被他逼的急了,開始尋訪道門中人和天下散仙助他們防守城池抵禦外敵,目前來看東魏方面還沒有尋找到與我修爲相等的天仙,如果他們有朝一日找到了與我修爲相仿的天仙,馬凌風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他的好日子到頭了不要緊,到了危急關頭肯定會焚香求我出去幫忙,到時候我是幫還是不幫,幫忙的話不但違心還有違天道,不幫的話也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他現在可是紫陽觀的掌教,他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紫陽觀就完了。
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沒辦法過去勸他,因爲他知道我與蕭繹有仇,我如果過去勸他收手他會認爲我出於私仇,等到楊家金龍登基之後他甚至還可能會認爲我今日的好意勸阻是爲了自己爭奪功勞,想來想去只能作罷,只希望他能慎重一點,不要太過逆天行事。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溫嘯風和馬凌風之間可能出現的矛盾,溫嘯風和馬凌風現在是各爲其主,雖然目前陳霸先沒有搶奪龍位的想法,但是早晚會建立陳國代替樑國,這兄弟二人日後備不住就不兵戎相見,到時候我幫誰,怎麼幫,幫到什麼程度,這些問題都需要我去面對,師傅已經死了,留下了這些師兄弟,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個個的不得善終,我必須保護他們,大羅金仙之位我絕不放手,但是讓我踩着同門的屍骨去摘那大羅金仙之位我也絕對幹不出那樣的事情。
這些事情我早晚要面對,但是現在我實在懶得去想,因爲計劃不如變化快,到時候發生什麼事情誰都不敢說,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堰。
山中的歲月是平靜的,平靜的環境對於那些苦心修道的人來說是難能可貴的,但是我此時已經無需修行,吐納聚氣所能達到的最大品位就是天仙,我需要的是積累功德,只有功德圓滿我才能夠金身飛昇,可是目前讓我積累功德的時間還沒到,我能做的只是等待,漫無邊際的麻木的等待,在此期間我想過去研習易經,但是最終作罷,易經是凡人對於宇宙萬物的理解和認識,等我到了大羅之位以後這些事情就會迎刃而解,根本沒必要去費那腦子。
因而每日的生活依然照舊,閒暇之餘會在山中採集一些藥物留到日後救人療傷時使用,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是給凡人準備的。
除此之外我還成了野生動物專家,我數清了一隻刺蝟身上的刺有一萬六百八十七根,我發現了螞蟻一旦離開羣體活不過七天,我還發現啄木鳥是辛苦的鳥類,在樹幹上啄上上千次纔有可能找到一條蟲子,我發現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杜鵑鳥在山雀的巢中產下了蛋,這小東西會銜走一顆山雀蛋,然後產下一顆自己的蛋,等到幼鳥孵化之後會將那些尚未孵化出的山雀蛋全部推出鳥巢,然後由山雀將它撫養大,杜鵑的這個特性衆人皆知,但是我發現的是那小山雀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撫養的幼鳥不是自己的孩子,山雀在孵化出杜鵑幼鳥之後會去啄它,杜鵑幼鳥會發出哀鳴,山雀在聽到哀鳴之後就會忍不住停下來,而那杜鵑幼鳥在餓了之後會一直哀鳴乞食,山雀於心不忍便會外出覓食餵養,說到底杜鵑利用的並不是山雀的愚蠢,而是利用了它的同情心。
平靜和無聊之間沒什麼確切的分別,百無聊賴之下我想到了收服一個坐騎,但是仔細考慮過之後還是放棄了,動物也是有感情的,日久天長感情深厚了之後我抽身離去,到最後還是會令它感覺到悲傷,我不能這麼做,儘量減少糾纏和瓜葛,辦完事情我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離去了。
在山中獨居我會跟動物說話,也會自言自語,這是爲了防止自己常年不開口而產生了語言障礙,閒暇之餘也會臨溪垂釣,溪流之中有一處比較大的水潭,裡面有幾尾鯉魚,每次釣上來之後我都會摘鉤放生,如此三番,溪中的那幾尾鯉魚都摸透了我的脾性,每次我一放鉤它們就會爭先恐後的游過來將魚餌吞掉,然後靜靜的等着我將它們從魚鉤上解脫下來,其實魚是沒有痛覺的,在被宰殺的時候亂蹦亂跳是因爲對於外界刺激的一種本能反應,這幾條鯉魚摸透了我的脾氣,自然就不怕我,如此一來令我的釣魚成了餵魚,餵魚還有個毛意思。
先前極力追求的神通而今成了我的痛苦,因爲我現在不但不食人間煙火還無需睡覺,即便是閉上眼睛腦子也是清醒的,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我最無聊的時候,高處不勝寒的感慨再度從心底發出,隨着修爲的提升思維的變化,能夠跟自己並肩平齊的人越來越少,俯視衆生的感覺的確很好,但是看破本質的感覺卻很糟糕,有迷惑纔有樂趣,不惑了,樂趣也就沒了。
山中的歲月雖然無聊,我仍然沒有外出的打算,一心想要從這裡等到金龍出世,寒來暑往,冬去春來,凝霜化雪,春紅秋實,時間過的再慢終究還會流逝,大雪堆砌的再厚終究還得消融,草木的綠黃榮枯,禽獸的生死繁衍,山中的一切都在悄然發生着改變,唯一沒有變化的只有我,五年前我在這裡凝視秋霜,五年後我仍然在這裡眺望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