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看看時間，有要走的意思，羨君可察言觀色，立刻提議散了，意味深長地說：“謝謝你們今天幫我攢這個局，見到久違的老朋友，覺得這個冬天都暖了。友情細水長流，就像這杯凍頂烏龍，越泡越有味兒，香遠益清。這世上，男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哥們兒。有事兒隨時找我，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李博笑起來：“說得好，只有朋友是一輩子的！正好，那你贊助一下，咱們把四成首付湊一湊，趕緊把我心心念唸的那房子訂了，還差好幾萬呢。”
羨君可豪邁起來：“沒問題，我是個剩女，一個人掙錢一個人花，多了不敢說，幾萬塊人民幣還隨時拿得出來。你真需要，我立馬轉賬給你。”
程靜掐李博一把：“你啊，真是厚臉皮，人家君可在外面掙錢也不容易，你以爲天上會掉歐元嗎？我們還在奮鬥階段，不要打腫臉充胖子，現在湊的首付雖然精品大戶型買不起，二環邊上的小三室也夠了。量入爲出，買得起什麼樣的就買什麼樣的，日子總是越來越好的，現在哪有做到死的一份工，也沒有買了就住一輩子的房子。”
羨君可忙誇：“李博，你老婆是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你可不許花心啊，要不我第一個不饒你！”
說笑間四個人都起身穿衣服，準備離開。
“我送你回家吧，免得李博他們繞路。”黎昕對羨君可說。
羨君可拒絕了黎昕的建議：“你難道就順路嗎？我記得可是反方向，我自己打個車就行了。李博你們也早點回家休息，繞一圈再回去就凌晨了，我過意不過去。”
李博看看這情形，對羨君可說：“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總是讓人不放心，就讓黎昕送你吧。”
她嘆口氣，便和李博、程靜擁抱一下告別，還不忘悄聲在耳朵邊跟程靜強調：“好朋友不分彼此，我初中的時候就認識李博了，他一直很關心我，照顧我，大家十幾年的交情了，沒話說。你們真的需要週轉一下的話隨時打招呼，我認真的，現在歐元不景氣，我那些錢存着也是貶值，不如拿出來消費，你們過得舒心，我也覺
得開心。”
她一臉感動，和羨君可用力抱了抱。
告別這對夫妻，羨君可跟着黎昕去了。他開一輛紫紅色的日本車，就跟凍瘡一樣的顏色，她看了就覺得不舒服。人就是這麼善變，若是不喜歡那個人，他說什麼做什麼，穿什麼用什麼，都是討厭的，毫無邏輯可言，純屬感情用事。
羨君可坐在副駕駛上沉默不語，黎昕也不吭聲，開了音樂，電臺DJ用軟糯性感的聲音說：“在這冬日清寒的時候，正適合悼念一段逝去的感情，讓我們重溫那首歌，永遠的阿妹，永遠的《記得》。”
歌聲響起：
……
誰還記得誰先說 永遠都愛我
以前一句話是我們 以後的傷口
過了太久沒人記得 當初那些溫柔
我和你手牽手說要一起 走到最後
……
羨君可眼角有點潤溼，忙轉頭去看外面的霓虹燈，那個說過永遠愛她的男人，卻出爾反爾，一起走過一段的同路人終究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被留在原路獨自徘徊的那個人，千百個日子的一腔深情默注，都付諸東流，找誰來償還呢？
黎昕輕聲說：“今晚一直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聊聊，要不我們再去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很累，只想回家。你也該回去了，這都幾點了，不怕後院失火，被老婆罰跪鍵盤？”
他嘆口氣：“君可，其實我還沒有結婚。談了兩年，還是分了。”
羨君可鼻孔裡哼一聲，突然覺得十分痛快，所謂幸災樂禍就是這種心頭悶氣盡數發泄出來的感覺吧。
“你甩我的時候，不是說她是個再合適不過的賢妻良母嗎？怎麼就分了？還不夠賢良？”
“君可，別這樣說話。有很多原因，主要是我媽不喜歡她。”
“她漂亮溫柔，上面有關係，家裡有房子，有什麼不好的。”
黎昕轉頭看了羨君可一眼：“我媽從來就只喜歡你，打小就覺得你是個出類拔萃又孝順的。珠玉在前，哪怕我帶回去再好的姑娘，她老人家還是從一開始就打了負分。”
羨
君可冷笑了：“謝謝擡舉，我高攀不起。請謝謝你媽媽，不用再每年給我織毛衣了，這幾年織的已夠我穿十年了，她年紀大了，眼神不如從前，這種傷眼睛傷頸椎的毛線活兒最好別做，她的關懷我都心領了。”
黎昕深深嘆息，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只有廣播裡的張惠妹悽婉不絕地聲聲唱着：
……
誰還記得愛情 開始變化的時候
我和你的眼中 看見了不同的天空
走的太遠 終於走到分叉路的路口
是不是你和我 要有兩個相反的夢。
……
到了小區門口，羨君可自己開門下車，黎昕忙下來告別，問她：“你幾號走，到時候我開車送你去機場。”
“謝謝不用麻煩了，我爸身體挺好，腿腳靈便，他會開車送我的。再說了，我跟你，真的不同路。”
黎昕低下頭去，羨君可頭也不回地走回家，但是她知道，黎昕一直在那裡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家中，羨君可打開衣櫃，一股悶久了的樟腦丸的味兒，黎昕的媽媽這幾年手織的毛衣都整整齊齊地疊在那裡，五顏六色。這愛心毛衣年年不落，準時在春節期間送到羨家來，就算人沒來成都，也要託人帶來。每一件羨君可的媽媽媽都替她收得好好的，還要打電話去聊上小半個小時，謝了又謝。但是媽媽明白，女兒是絕對不會穿的。
媽媽披着衣服，敲敲門進來，坐在她牀上。羨君可忙關了櫃子，把眼角的淚抹了。
“今晚見到黎昕了？”
她不置可否。
媽媽拉着女兒的手摩挲着：“傻孩子，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我生的女兒，難道就沒人要？你肯定會遇到更好的，忘了他吧。如果忘不了，就當個點頭之交，吃吃飯說說話，應酬應酬。他不是壞孩子，只是人各有志，強求不來。他選了他的陽關道，可是你的獨木橋走到底，誰說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我們家君可有才有貌有志氣，不是隨便什麼小男人都要得起配得上的，媽媽看好你！”
羨君可趴在媽媽膝蓋上，把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痛痛快快地流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