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卿看着青年的笑容, 那種恍惚間回到十年前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他默了默，微張口剛想再說點什麼，青年手腕上的通訊儀就響了起來。
許思立低下頭看了一眼, 是他二哥發來的信息。
二哥：【小立，出大事了！】
二哥：【你之前說的獸潮是真的, 而且提前爆發了！】
許思立心中一暖，連忙回他消息, 順便跟他報了平安——大哥已經救回來的事還沒告訴他呢, 不過估計他已經知道了。
果然, 許玉衡很快回復了他。
二哥：【我已經跟他聯繫過了, 現在上線就是要幫你解決獸潮的事情】
二哥：【你現在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我在皇宮沒找到你】
思諾：【我在外面呢, 大哥也在飛船上】
二哥：【那行, 你問大哥吧，我們已經商量好了】
許思立眨眨眼，又擡頭看向許風卿，剛想說什麼, 在瞥見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茶陌時, 他不由一頓。
“茶陌，你先帶阿笙去休息吧。”
他說道, “她大概一時也醒不過來，森林精靈的事情我們後面再說。”
茶陌知道，接下來的內容估計不方便他聽，雖然很好奇他們會說什麼，但他還是識趣地點點頭。
在茶陌離開之後, 許風卿纔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
他擡起頭看向許思立, 卻在看到挨着他和他坐在一起的司盛時，忽然頓住。
司盛敏銳地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他遲疑了一下, 不等他趕人，已經站起身，輕輕笑着道：“我到門外去守着，您和大哥聊。”
許思立看他閃身消失在原地，再看自家大哥不快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司盛他挺好的……”
他小聲說道。
許風卿看着他，其實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一看到司盛，他就會想到他跟思諾的那些同人圖。
但是……
“你喜歡他？”他還是問道。
許思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耳根一下子熱了，但很快他又擡起頭，直視着男人的眼睛，說道：“是的，大哥。”
“我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爲什麼？”
許風卿也回視他，神情無比的認真，“是因爲在這個世界，只有他知道你是誰嗎？”
他還記得在他下線之前，他哭着說的話。
許思立一怔。
站在走廊外的司盛，脊背也不由得僵住——這次阿立沒有或者忘記了設置隔音結界，所以他清晰地聽到了房間裡的談話。
他感覺心尖微微顫抖。
是因爲只有他知道真正的阿立是誰，所以……阿立纔會喜歡他，纔會……選擇跟他在一起嗎？
司盛微擡頭，透過走廊的窗戶看着外面的天空，然後，他輕輕地扯了下嘴角。
這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願意跟他在一起，其他的都無所謂……
“不是的。”他聽到青年的聲音從房間裡面傳出來。
“我喜歡的是司盛這個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是吊橋效應，才讓我愛上他，但我很清楚不是這麼一回事。”
“或許吊橋效應讓我們的關係變得更緊密，但在變成現在這樣之前，在我還是許思立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
司盛怔怔的，感覺心頭的顫抖，變成了另外一種律動。
阿立剛纔說了……愛。
他臉上原本透着陰鬱的笑容，頃刻間消散無蹤，司盛像徜徉着陽光，又像泡在蜜罐裡，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甜蜜的氣息。
房間裡，許風卿靜靜地看着青年。
他並沒有因爲他這通表白而流露出多少動容，而是道：“所以你想說，在那個時候，你就喜歡上了一個紙片人？”
許思立一頓，然後辯解道：
“那時候他已經有自我意識了……我跟他說的話，爲他做的事情，他全部都記得，況且這個世界上又不是沒有紙性戀……”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他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點，把司盛弄到星空紀元來，真的只是單純地想試試看在臨死前，能不能在全息遊戲裡見上一面。
見不着的話，就讓他輔佐思諾，讓他們可以在遊戲裡一直存在下去……
但是，這個話題不太好在大哥面前說。
因爲他任性的決定，讓他的家人們傾其所有地促成了這個遊戲的誕生，這是他在最初的時候沒有預料到的……
一想到在未來論壇看到的信息，許思立便心生愧疚。
“對不起。”
他低下了腦袋，再次充滿歉意地說道。
許風卿注視着他，良久，他輕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發頂。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小立。”
許思立猛地擡頭，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大哥，你……”
相信我了？
許風卿無奈地看着他，伸手從口袋裡取出潔白的帕子，輕輕幫他擦掉了眼角的淚珠，“這麼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哭。”
許思立吸了吸鼻子。
“你剛剛叫我小名了。”他說道。
“嗯。”許風卿頷首。
他看着面前眼圈紅紅的青年，心中不由哂笑。
其實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遊戲組連最簡單的遊戲進程都控制不了，難道還指望他們能製作出跟原型一模一樣性格的人來嗎？
反正，許風卿現在是不信的。
“你想跟司盛在一起，我不會管。”他說道，“但我不喜歡他，所以，讓他儘量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許思立乖巧地接過他遞來的手帕，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司盛他真的很好的……”
“他好不好，都不妨礙我對他的觀感。”許風卿說道，“我們還是繼續討論獸潮的事情吧。”
站在外面豎起耳朵的司盛：“……”
大哥都這樣說了，許思立也沒有辦法，觀感這種東西，只能等以後再慢慢改變了。
不過他還是認真說道：
“大哥，謝謝你沒有把他當做NPC。”
雖然大哥說之前的司盛是紙片人，但言語間，他分明是將司盛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的。
許風卿一頓，他擡眸看了眼青年背後的牆壁，彷彿看到了某個人。
在許思立好奇地要回頭去看時，他才收回視線，輕聲說道：“大概是因爲……”
“這個世界太真實了吧。”
許思立看着他，點了點頭。
確實，這個世界就像真實存在的一樣，很多東西不是簡單的數據能解釋的。
但如果不是遊戲，玩家們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遊戲系統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想不明白，也就暫時放在了一旁。
兄弟倆湊在一起商量了會，很快，許風卿再次下線了。
許思立伸了個懶腰，感覺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剛要出去找司盛分享這個喜悅，結果下一刻，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盛……”
他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已經彎下腰，雙手捧起他的臉，低首吻住他。
這個吻熱情又溫柔，等許思立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壓在沙發上，雙手被高舉過了頭頂。
他輕輕喘-息，看着司盛壓着他發瘋的樣子，猜到他大概聽到他剛剛的表白，倒也不害臊，只笑罵道：“你也不怕我大哥去而復返？”
聞言，司盛一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些警惕往後看去，然後忐忑地收回視線。
“大哥他討厭我。”他有些低落地道。
許思立忍不住笑。
看着他可憐的模樣，他傾身在司盛地脣上啄了一下。
“可是我喜歡啊。”
然後抵在他耳邊，帶着幾分誘惑地說道：“等今晚回皇宮去，要一起泡澡嗎？”
司盛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亮，像灑落了星辰在裡面，他貪婪地注視着青年，低聲道：“求之不得。”
-
原羅蘭德邊境。
各大勇者傭兵團的團長難得聚集在了一起，傳送陣的光芒不斷亮起，還有散人玩家在朝這邊集合。
最終，集合人數大約在一萬人左右。
“顏姐，能喊動的人都在這裡了。”一名團內骨幹對輕顏說道。
一萬人，只有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還是白天，很多人不在線，不像他們這些專職人員24小時都在遊戲裡。
輕顏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辛苦，然後在團隊頻道里開口：“林牧不在，由我來擔任這一戰的總指揮，大家都沒意見吧？”
現在遊戲裡，最強大的兩股玩家勢力，就要屬輕顏和林牧帶領的兩大傭兵團了，他們也是當初出生點在皇城的玩家。
雖然許思立已經盡力維護平衡，但出生在皇城的內測玩家，尤其一測玩家，比其他玩家要積累了更大優勢，讓輕顏和林牧能迅速崛起。
要是今天林牧在的話，還能有人跟輕顏爭一爭，現在他不在，自然沒人敢有什麼異議。
輕顏說道：“跟以往不同，平時大家怎麼鬥都沒關係，但今天，我希望所有人可以真正團結起來，這一戰關係到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利益！”
她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很好，現在聽我命令行事！”
根據藍色印記的視頻，已經有人推算出，按照獸潮的速度，他們至少還有半天多的時間可以準備。
他們要抓緊時間，儘自己所能地建造出一座最堅實的堡壘！
隨着輕顏一道道命令發佈下去，這一萬多名玩家就像機器的齒輪一樣，快速地行動了起來。
團隊頻道里響起了戰歌。
這讓每個參與其中的玩家，都感覺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大戰一場。
在輕顏的指揮下，上千名土系元素師同時施法，原本平整的土地向下凹陷，形成一道寬數十幾米深近十米的深溝。
緊接着，在風系元素師的幫助下，金系元素師平穩落入深溝底部。
他們將雙手置於地面，一道道尖銳地鋼筋拔地而起，插滿了深溝，在陽光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過了一會，又有一個小分隊爬了下來，他們拿着鐵鍬在地上挖掘，忙忙碌碌地在掩埋着什麼。
從深溝出來，可以看到距離二三十米的地方，又有一道深溝成型，玩家在底下如法炮製。
這裡將是抵禦獸潮的第一二道防線。
然後，玩家們撤出深溝，地面再次開始向上拔高，面對星際獸的那面是呈90度的直角，而另一面則是一個緩坡。
這道高牆的分子結構是在陣營倉庫中兌換學習的，其堅固程度比最堅硬的鋼鐵還要高。
中部又生出一條條能供人通行的通道，可以通過牆壁上開出的空洞，對前方的敵人發動攻擊。
當這三道防線完成之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從遠處可以看到獸羣奔跑中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一般，來勢洶洶。
玩家們注視着這一幕，可以清晰地聽到身邊人咽口水的聲音。
實在是太多了……
小羅陛下又不在，他們真的抵擋得住嗎？
就在這時，一個好消息傳了過來。
“輕顏姐，你快看陣營倉庫！現在可以用勇者之城任務的貢獻度兌換裝備了！”有人對團長彙報道。
輕顏連忙打開陣營倉庫查看。
之前陣營倉庫只能用聲望兌換，而且只有滿100聲望才能起兌，現在開服時間太短，很多萌新的聲望根本不夠。
而現在，竟然能用貢獻度來代替了！
不僅能換裝備，還有藍藥和血藥也可以，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及時雨啊！
“快，所有人兌換隱形護甲，最好配備一把激光槍，還有藍藥血藥也全部滿上！”
輕顏命令道。
貢獻度比聲望珍貴，能兌換的東西更多，但很多人都有些猶豫。
畢竟貢獻度是能換土地的啊！
輕顏皺眉道：“現在不是吝嗇貢獻度的時候，一旦勇者之城失守，我們之前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到那個時候，你們守着這些貢獻度又有什麼用？”
她說完後，便自己率先用了大半的貢獻度兌換了一批物資，免費分發給貢獻度偏低不足以兌換的玩家。
輕顏這一舉動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而且玩家們很快發現……他們使用了貢獻度後，排名並沒有降低！
這無疑給了他們底氣，讓他們兌換起裝備物資的時候不再畏手畏腳。
玩家們分佈在了各自的崗位上。
今天玩家的在線人數比昨天要多了三四萬，都是聽說了今天有怪物攻城而特地請假前來參與活動的玩家。
雖然他們的城還沒建起來，但這地卻是他們的，勇者之城的任務上清楚地寫着——他們清理出來的土地面積多大，勇者之城就有多大。
他們必須寸土不讓地守住它！
蹲守在高牆上的元素師，藉着拍攝模式下的鏡頭，將第一波衝擊而來的獸潮清楚地拍攝了下來。
只見那兩條長達三四千米的深溝，表面已經鋪上了細細密密的藤蔓，即使湊近了看，也看不出底部其實另有乾坤。
終於，在玩家們緊張又興奮地注視之下，第一頭星際獸踩在了那些藤蔓上。
“轟——”
藤蔓承受不住星際獸的重量，紛紛斷裂。
星際獸就如玩家最初設計的一般，像下餃子一樣一頭接着一頭滾下了深溝。
“刺啦——”“刺啦——”
“吼——”
金屬刺入血肉的聲音，伴隨着野獸的慘叫聲響起，成片成片鮮紅的傷害數字從深溝之中冒了出來，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具體的數值。
“啊啊啊，我升級了！”
有佈置了鋼筋的金系玩家開心地跳了起來，他身上不斷亮起代表升級的微光。
而這只是開始，後面的星際獸還在源源不斷地涌來，雖然看到不對的星際獸四肢抓地想要停下，但還是被後來者撞入其中。
最終這些星際獸，竟然將那深十幾米，寬幾十米的深溝填滿了！
眼看後面的星際獸即將踩着同伴的屍體涌過來，輕顏適時發佈了新的命令。
“轟——轟——轟——！！！”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在深溝之中炸響，還在鋼筋之間掙扎的星際獸頓時血肉橫飛，化作漫天紅雨簌簌地落下。
這一幕經過聖光美化之後，看上去是如此的唯美，不少玩家看得如癡如醉。
其中一個玩家更是開心得手舞足蹈。
因爲他就是這些炸-彈的製作者，也是他第一個在星空紀元中配置出了火-藥，併成功製作出了可遠程操控的炸-彈！
“吼——”
這時，一頭類人型的星際獸，終於在爆炸中第一個通過了第一深溝，它的身上已經不可避免地掛了彩。
它看上去明顯異常興奮，通紅着眼睛衝玩家耀武揚威地咆哮着，像是要將他們生吞活剝，結果……
在踩上草坪的瞬間，它就感覺到了不對，但已經爲時已晚——
它腳下一打滑，摔了個屁股蹲，然後就這樣一路滑入了第二道深溝之中，除了慘叫聲和鮮紅的傷害數字冒出來外，便再也沒有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