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我問,沈末都會告訴我,但是我不想去找他,我從他那裡聽到的事實都是經過修飾,他不願意我直面那些黑暗,所以會給我做出加工。就是因爲這樣,我以爲一切都是美好的,甚至在他給我定的位置上,真的以爲自己有天真下去的資本。
如果不是我,沈末的無名居現在還風風火火,是帝都數一數二的餐館;如果不是我,他在經濟上不可能會落到今天舉步維艱的地步。我想,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這麼重大的難題了。
這一切,隨着我的故意疏遠,或許就會慢慢好起來。
做完項目,我心裡稍微安定一些,至少我還有一技之長,在別人的幫助之下,我還有努力的方向。我用着沈末幫我安排好的公司,把這個做爲資本,準備真的放手一搏,在帝都鬧出點風雨來。
在礦區的幾天,我每天都在想自己下一步要怎麼辦,是不是自己吧唧一下跳進這個染缸,把自己徹底染黑得了。
其實,細想一下,我的過去不比沈末更乾淨,或許我更黑暗。我曾經是一個爲了錢能出賣自己的女人,如今爲什麼反而做不出這樣絕決的事了呢。
沈末把我放在了程紫的位置上,時間久了,我居然覺得自己真的成了程紫。如今的現實把這一切打破了,我不是程紫,不是那個爲了愛可以不顧一切的小公主。沈末把我的身份定在程紫這裡,然後在他的照顧之下,我好像真的代入了程紫的身份,甚至覺得以前經歷的那些折磨早已遠得像做夢一樣,所以在我需要做出選擇時,我纔不自主的認爲自己不應該拿任何人當墊腳石。
當他帶着我去一點一點回憶自己的過往,回憶自己曾經經歷的一切時,我忽然明白我之所以會這樣猶豫不決,是因爲我把息當成了程紫。這其實是一件好事,沈末的保護讓我在不知不覺當中,治癒了曾經受過的傷。可是,即使治癒了,我也不是程紫。
我自己的事,自己來做決定吧。
郭正雄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幫我找到了一個人,據說是帝都城的包打聽,他不同於街頭巷尾的包打聽,道行要高很多。郭正雄和我介紹說,他們祖上是在民國時期崛起的,那個時候他們這個組織叫做如意門,據說沒有打聽不出來的真相,在亂世確實風光了幾十年。後來新中|國成立以後,他們才慢慢收斂起來,甚至解散了這個組織。
現在用郭正雄的話來說,他們改行了,做起了私家偵探,專門負責給各種富太太捉姦,掙得錢嗨了去了。
郭正雄給了我一個電話說:“你自己聯繫,他叫汪家棋,是一個挺和氣的哥兒們,有什麼就直說,然後錢給足了,辦事快又嘴嚴。”
“好,謝謝。”我說。
“對了,你最近又和你哥鬧彆扭了?他不是剛做完手術麼?你不能消停一點兒?萬一把他氣個三長兩短的,我看你去哪兒哭?”郭正雄說得兇,心其實還是很軟的。
我聽得出他話裡的關心,笑着掩飾一下自己的不安說:“放心,沈末手術很成功的。我又不是刻意氣,不會出大事。”
“你有分寸就好,沈末對你真心不錯,你別把他真得罪了。”郭正雄似乎猜出了些什麼,不甘心的叮囑我。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迅速掛了郭正雄的電話,忽然覺得他現在也婆婆媽媽起來。
我約到了汪家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長得眉清目秀,但不屬於出挑的,是那種扔到人羣裡就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郭正雄介紹的你?”他問了一句,然後想了想說,“大概有點有印象,說吧,你想知道那些事。我這邊認錢不認錢,只要你把錢給到位了,我保證消息快又準。是你老公出軌了,還是你男友劈腿了?”
看他說話的語氣,似乎對郭正雄並不熟悉,但他後面幾句話也說得清楚,只要錢到位了,什麼都好說。
我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我想查的人叫江薇薇,是帝都一家上市公司的老闆,這是她的照片,你看一下。”
我把江薇薇的照片遞了過去,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這個女人我知道,在帝都有點勢力,你想查她什麼?”
“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說。
汪家棋一怔,然後點頭說:“好,我儘量,但是告訴你一句話,你最好想清楚了。這種人在帝都就算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拿到手了也未必有用。因爲他們已經具備了把黑的說成白的的本事。”
“謝謝提醒。”我說。
隨後我按照汪家棋提供的帳號,把錢給他轉了過去,等侯他的消息,他和我說三天,三天以後把現在已經發生的,關於江薇薇的事告訴我。
我鬆了一口氣,自己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心裡稍微安定一些。
第三天,許成坤把自己定的初稿大綱給我送了過來,讓我給出修改意見。我一整天都在看這個,等到快下班時接到了汪家棋的電話才猛然想到,他晚上約了我去見面。
他約的地點是帝豪夜ktv。我去以前,以爲這個ktv和錢櫃一樣,只是唱歌喝酒的地方,等進了大廳才發現不一樣。
這裡明顯不是普通的ktv,我站在大廳猶豫了一下給汪家棋打了個電話,他的電話背景音很嘈雜,對我大聲說了一句等一下,然後過了十幾秒,我能聽清楚他的話了。
“你上來,我在六層的包間,608。”他在電話裡說。
“你約的有朋友?”我問。
“剛纔我在辦事,608沒別人,只有咱們兩個,你直接上來。”他說完掛了電話。
說句實話,這種地方我是第一次來,但是爲了拿到江薇薇的資料,我心裡雖有點猶豫,還是直接走上去了。
如汪家棋所言,608只有他自己,看到我推門進來,他馬上站了起來,給我拿了一瓶啤酒,然後示意我在他對面坐下。
我把酒瓶子放下,假裝心裡很鎮靜的說:“東西都拿來了嗎?”
“嗯,你要查的這個人資料不太多,她家世不錯,所有的成長經歷沒有,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然後在帝都還算比較乾淨,沒什麼值得調查的。”汪家棋說。
“不會,她至少有一個情人。”我說。
“哦,是麼?那我再查查。”汪家棋把一個u盤遞給我說,“這些是她在帝都,我能查到的資料。”
我聽到汪家棋這樣說,覺得有點失望,郭正雄可以真的拿到假消息了,不知道是誰給他推薦的這個人,太不靠譜兒了,連這個也查不出來,我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吧。
我拿起u盤準備起身,汪家棋輕笑說:“你這樣的主顧還很少,拿到東西也不驗一下貨就走。”
“回去再驗也一樣。”我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
“好,那爲了咱們這一次合作愉快,喝一杯再走。”他說着把早就倒好的紅葡萄酒端起來,硬塞給我一杯。
我在陌生的地方有着本能的拒絕,馬上說:“不用了,謝謝!”
誰知就在我把酒杯往桌子上放時,他的手碰了一下我的肘部,杯子一下就傾倒在我懷裡。
“不好意思!”他馬上道歉,同時拿起茶几上的抽紙遞給我。
我手忙腳亂的擦了幾下,發現白色襯衫上的紅酒漬太重了,幾乎都能看到裡面內衣的顏色了,而且還在正胸口這一塊兒,情形有點尷尬了。
“不好意思,我去給你找件衣服來。”汪家棋馬上說。
“不用了,我現在走,回去再換。”我把空酒杯放下,站起來準備拉門離開。
“這樣不太好吧,我去給你找找試試,我在這認識幾個做服務員的小姑娘,借給你一件工作服還是可以的。”汪家棋攔着我自己就往外走。
“真不用。”我聲音擡高了,“弄髒衣服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不用你借。”
我在這種地方,多了個心眼,獨自一個人在包間,誰知會發生什麼事。何況,這裡的工作服會是什麼樣子?借工作服,有點太好心了吧。
“那好吧。”他有點不情不願的說。
我站起來拉門就往外走,門纔打開,就看到一個人距離大門只有一步之遙,那個人是江薇薇。
我看了看站在身後的汪家棋,再看看江薇薇,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是一起的。
“既然來了,又花了點心思想對付我,怎麼不聊聊就走。”江薇薇雖然在笑,卻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生生把我逼退了一步。
“我和你,有什麼好聊的?”我反問。
她不言話,臉上掛着淺笑,自己繞開了我走進包間,從容的坐在沙發上,看着我說:“真不想聊,你現在可以走了。”
本來我是要走的,但江薇薇的話一出口,我反而覺得自己邁不開這條腿了。此時走,就跟我有多怕她一樣。
我走到她對面坐下來,說:“既然見到了,那倒真可以聊聊。”我說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汪家棋說,“沒想到,你在帝都還有自己的情報網。”
“不,你理解錯了,家棋和我只是合作關係,我很多事還要仰仗他才能完成。”江薇薇說。
“我調查你,問到了你自己人身上,算我倒黴,你想怎麼辦?”我問。
江薇薇看着我就像看到了很大的笑話,她說:“不算你倒黴,我就是想知道你想調查我什麼?和華遠樹的婚姻是不是如意?”
她說到這裡自己笑了笑說:“這個如實告訴過你了,我和他很不如意,但是短時間裡不會離婚,你不相信可以問他,由他隨便鬧,也不敢同我離婚。咱們三個人可以開誠公佈的聊一聊。”
我不說話,這樣的話江薇薇同我說過一次,當時不信,現在我信了。她江薇薇有這個本事。
“我覺得奇怪,程紫。”江薇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汪家棋說,“家棋,幫我叫幾個陪酒的過來,要年輕一點兒的,性格活順的。”
“好的,薇姐。”汪家棋很恭敬的說。
“我不用。”我說。
“我沒讓陪你。”江薇薇說,“其實你最想知道的,不就是我在外面給華遠樹戴綠帽子的事麼?這件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今天我就讓你親眼看看。”
我有點震驚,江薇薇有恃無恐到這個地步,到底是有多深的後臺。
“程紫,我覺得奇怪的是,你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愛華遠樹,爲什麼還要對他纏糾不休呢?”她放下酒杯問。
我心裡咯噔一下,在她面前我究終還是太稚嫩了。
“你不愛他,卻又纏着他,必有所圖,如果是錢也說不通,因爲你不缺錢。如果是爲了色,沈末比他好看得多,你近水樓臺應該先對沈末對手的。”江薇薇又繼續說。
“不圖色不圖利,還不圖愛情。”江薇薇笑了起來,“如果一個女人能對一個男人一直好一直粘,卻不圖上面這三樣,這個女人一定是這個男人的媽,可惜你不是。”
我被她的話氣得不行,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所幸這幾年的經歷能讓我在這種時候依然淡定冷靜,我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看着她,看她還能從表面現象分析出什麼來。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沈末對你是百依百順,那種疼愛恐怕不只是對妹妹的。有這麼好的一個良人在身邊,你不爲所動,還是一門心思的盯着華遠樹,想盡辦法接近他,然後再離開他,如果不是你有病,就是他是你殺父仇人,你想報復。可我查過了,你自己的爹不可能是被他殺的,因爲他死的時候華遠樹才十來歲。”江薇薇又說。
“我爸死了?你知道爸是誰?”我不由揚聲反問。
“我當然不知道,只是按你遇到沈末的時間算出來的,據傳言你爸媽是那一年死的。”江薇薇一點也不顧忌,說得還挺清楚。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揪了起來。
她居然能分析出來,我的目的是報復,只是她沒找到我爲什麼報復而已。
“華家做生意,得罪的人不少,我們不計較得罪過誰,也不怕誰回來報復,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江薇薇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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