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橋頭本是靜默一片,忽有號令聲響起。
餘下這十二位修士來自不同門派與蠻國,入橋前他們相互間並不認識,但是聽聞過各自名諱。
隨便挑出一位,都是名震一方的後起之秀。
其中當屬金燈蠻國的索仁王子風頭最響,結丹前就被招入月蠻道庭,拜在蠻祖無涯子的道場內,如果給十二位修士評排強弱,他算的上最強,此時發聲之人也是他。
“如果讓他們煉化了六丁符,殺他們會更加艱難,現在進去,我們仍有勝算!”
問題是誰進呢?
這些修士被九目神燈挑出來,先發護橋,無論能力還是衷心都有目共睹,可堪重任。
但是面對近乎必死的劫數,他們難免會退縮。
“那六名修士中,長耳猿顯然是首領,但他尚未使出全力,所以我暫時不能進,等他神通盡出之後,我才能和他交手!”索仁此言有避戰的嫌疑,不過了解他的人並不會這麼想。
他出身的家族、修行的門派,都與九目神燈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來前長輩反覆叮囑這場大戰的重要性,涉及到族羣生存,所以他不畏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勇氣左右不了戰局,一腔熱血也打不了勝仗。
索仁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要再派一隊炮灰入橋,等摸清袁河的所有底細,他再給予致命一擊,這纔有把握。
他見身邊的戰友們俱不表態,臉色趨於嚴厲:“來前月蠻道庭已有聖諭,入橋十八修士盡歸我調遣,如果有誰不遵號令,即使我們最終打勝,你們也難逃一死!”
這一戰,所有入橋修士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就請索兄下令罷!”立刻迎來響應。
“很好!”索仁頓首。
又轉望廊橋,指向袁河:“無論他那輪彩月有多厲害,也僅僅是一件器物,倘若擾亂他的靈智,迷住他的雙目,另他捕捉不到攻擊目標,當可讓那彩月失去用武之地!”
……
“大家快看,人賊又要登橋了!”
“不全是人賊,還有一頭妖師,她到底是什麼根腳?化形後才只有指頭一樣大小!”
“她背後長了一雙蝶翅,想必是蝶蟲罷!”
青騰山脈處羣情激昂,在場的妖怪們無有不痛恨人族者,袁河一方是以妖修爲主力,他們自然替袁河助威。
如今敵方出戰一頭妖師,頓時引發他們的斥罵。
白城老祖與星堯子作爲首領,早就預料過這種局面,世間的妖奴不知有多少,都不會站在他們這一方。
“星堯道友,這頭蝶妖的根腳是不是當年陪伴蜉壽桃的轉氣蝶?”
“正是其族!”星堯子見這頭蝶妖化作人軀,站在一位女修肩頭,肯定是妖寵無疑,他眼中冷厲一閃而過,像是想起什麼不順心的事:“其族誕於霧中,天賦迷幻,如果袁河缺少剋制之物,怕是難以應付!”
“十二重樓至今只攝入六位修士,遲遲不增加援兵,想必轉氣蝶也奈何不了袁河。”白城老祖並不擔憂袁河戰敗。
此時地面上,但凡棲居於東涯洲的修真之士,都在密切關注着戰事,議論着輸贏。
無論他們藏在何處,洞府有多隱蔽,即使密林之中的深巢地穴,江河之內的水草污泥,或者精心搭建的結界禁制,只要睜開眼,就能穿過所有障礙,清晰目睹到滅真天廊的全貌。
這幻相妙之又妙,這法力玄之又玄。
許多觀戰者其實對鬥法沒有興趣,對橋頭兩端的修修背景也不關心,誰死誰活他們半點不在乎,但滅真天廊直入心靈的穿透,導致他們不得不重視。
因爲下一刻,他們就有可能被攝入廊橋,成爲鬥法雙方的一員。
這也導致那些潛伏各地的苦修者、不問世事者、隱姓埋名者紛紛出關,被迫終止修行,參與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兩百年前,我賢弟還是妖卒的時候,打殺人賊就易如反掌!如今他苦修這麼多年,妖法應該已經無敵了,如果跟隨他作戰,至少不會打輸!”
這是青黎長河的下京國無淵王宮,一頭梅花蛙正繪聲繪色吹噓着大話,他前方是一把珊瑚雕刻的王椅,兩側站立着二十四頭水族妖師,這些妖師後邊水波滾滾,浮游着不計其數的水將水卒,盤踞了數百里水域。
下京國的王族根腳是鯨魚,鑑於它們旁廣的體格,並未在領地裡開闢城池建築,王宮僅僅是一座上古遺存的廣場祭臺。
兩百年前,國王景朝宗在此地援助國中幾位鯨妖躲避東涯大祭,卻遭了衛衝與魯喬暗算,導致護法失敗,這口惡氣一直憋到今日,卻遲遲不能復仇。
滅真天廊橫空搭建後,景朝宗即刻發放了召妖令,召集國中所有化妖的水族,等待簽押,展開備戰。
青黎長河除了下京國,還有一座上京國,有關洪荒真寶的情況是從上京國傳來,此國妖王與大廈王都是大河內已知渡過萬古重劫的修者,傳聞上京王已經恢復真靈之軀,只是此妖常年潛伏於河底,數千年來無誰見過其真身,也就無從證實。
但景朝宗心知肚明,上京王早已進階真靈,但是此國被月蠻道庭阻攔在大河之西,始終不能越界,若非滅真天廊突然搭建,導致月蠻道庭防禦鬆動,消息絕對傳不到景朝宗手上。
早前玉籙門修士先行發難,點名袁河登橋鬥法,景朝宗一見長耳水猿的根腳,旋即向屬下們問話:“有誰認識這頭潑猴嗎?”
“小的認識!”
景朝宗一語發出,引來幾百頭小妖羣情響應,這些小妖根腳不一,有蛤蟆、蚌、鱉、水牛,還有水蚊,半鯨人,全部出自當年的金烏國,而且一律與袁河有交情。
領頭者是一頭梅花蛙,他稱呼袁河爲賢弟,關係最近,所以他代表小妖們給景朝宗做彙報。
景朝宗聽梅花蛙道出袁河身世,不由撫鬚髮笑:“這頭長耳猿竟然是金烏國的水民,還與你這頭小蛙結拜爲異姓兄弟,既然有這份淵源,那吾國的孩兒們就有指望了!”
他向梅花蛙虛託一下:“不要跪着了,都起來罷!當年金道遠渡劫失敗,導致金烏國崩亂覆滅,爾等不遠萬里投靠吾國,這一百多年來,吾國賜予你們安居之水,也沒有虧待過你們,等吾族孩兒被攝入長耳猿所處的戰場,爾等不要忘記代爲引薦。”
梅花蛙把胸脯拍的梆梆響:“小的絕不敢忘記陛下隆恩!”
說完朝上凝望,目光焦距在廊橋內的袁河身上,心說:賢弟啊賢弟,你不會把爲兄給忘了罷?
他自然是當年的望梅水府總管梅哈兒,兩百年過去,妖力沒有增加多少,仍舊是一介半化形的妖將,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草衣,顯得極爲寒酸,但眼神較之昔年更爲深沉一些,少了純粹。
他早前從景朝宗口中得知滅真天廊的情況,獲悉自己也要迎劫,可他與袁河分開太久,昔年情分已經寡淡,即使真與袁河傳在一處,也未必能得到袁河照拂。
他能否在這場大劫裡活下去,仍舊要靠自己,想到這裡,他發現滅真天廊又一次變幻色澤,突起了滾滾雲霧,那霧中凝結成千上萬的飛碟之影,也不知是什麼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