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元宗麼?”徐青看了這段筆錄,心知以炁凝聚形體的事,看來還是得著落在全真道南宗祖師紫陽真人的紫府元宗上。
當然,天下間,修煉紫府的法門,肯定不止紫府元宗一家。
但紫府元宗,一聽就很專業。
何況徐青一身所學,與全真道頗有干係,所以紫府元宗絕對是最佳的選擇。
“不過紫府元宗的事,不必著急。這次收穫不小,消化之後,再進行下一步,自然不遲。”
徐青合上筆錄,心神念頭安定下來。
他取出鞶囊。
因爲裡面內有乾坤,實是修真小說裡,儲物囊一般的事物。徐青爲其取名“乾坤囊”,意思是內有乾坤。
乾坤囊的材質是人皮,但絕對不是普通人皮。
其生前必然是無比強大的存在。
徐青的無極刀,都不能在乾坤囊上留下痕跡。
足見其材質有多驚人。
可惜的是,乾坤囊的儲物空間,只有李家老宅那種民居的雜物間大小,適合給小孩子躲貓貓,大人在裡面的話,就會顯得有些侷促。
無論如何,多了一個乾坤囊,徐青今後出門會方便許多。
至於乾坤囊內部的空間如何形成,他目前是參悟不透的。
徐青接下來便和馮蕪對乾坤囊裡面的東西進行整理歸納,極爲重要的事物,自然是放在乾坤囊裡,交給徐青保管。
其他東西,則是拿出來,給乾坤囊騰出空間。
畢竟這樣的儲物空間,極其珍貴,某些時候,能派上極大的用場。
歸納物資時。
對於修煉有用的丹藥,主要有兩種。
一種是內庫的丹藥,對於練髒高手都有不錯的效果,滋陰養血,固本培元。
一種是外庫的丹藥,主要是有強壯筋骨,壯大氣血的作用。當然,對於練髒高手,效果就不是那麼明顯了。
除此之外,內庫還有一些昔年全真道的丹方,這些丹方,如果落在有用的人手裡,價值反而比丹藥更大。
徐青看了下,唯一有點難搞的是,裡面的藥材非常難搞,天南地北的都有。尤其是有幾味珍稀的藥材,產自西域。
現在大虞朝對西域的影響力遠不及前朝,徐青想在南直隸得到這種珍稀藥材,並非容易的事。
他並不著急,先拿去給丹溪翁、徐福他們研究,慢慢出成果。
其實他現在勢力,雖然不是很大,但勝在夠全面,各方面都有基礎。
這些目前都是打底子的過程,將來勢力壯大,自然能憑此生根發芽,做出一些成績。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外人看來,徐青做事操切,實際上徐青的勢力擴張,每一步都很紮實,不該拿的,他絕對不拿,該分配的利益,絕對不吝嗇。
整理的過程中,徐青還找到了衍空想要的慧劍。徐青從玉陽子的手劄裡,知曉了慧劍的來歷。
它實際名字叫做相忘劍,由萬載寒玉製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有寧心定神,斬除雜念,消滅心魔的效果。而且作爲飛劍,威力也不差。
這是重陽子昔年道侶的佩劍之一。
紅髮衍空想要這玩意,爲的便是憑此斬滅體內尚存的衍空的神魂本性。
“這把劍,你用嗎,不用的話,給我吧。”馮蕪不太喜歡桃木劍,相忘劍更合她的胃口。
“玄天寶庫本就是你師門傳承裡的秘密,你想要,直接拿去便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現在是徐家的人,我的東西,自然也是你的啦。”
徐青一時間有些恍惚,是呢,馮蕪再是心中嚮往自由的修煉者,本質上也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有些觀念和他前世是不一樣的。
“怎麼了?”馮蕪見丈夫一臉恍惚。
徐青微笑道:“沒事,家裡的事,你做主就好了。這樣我好專心幹大事。”
馮蕪:“那是自然,這些事你想做主,我也不同意呢。”
她倒是很快進入角色中,似乎在彌補當年自己母親的遺憾。在她想來,母親也是希望父親發達之後,女主內,男主外,使馮家蒸蒸日上。
這也是許多才子佳人故事裡,較爲圓滿的結局。
大家閨秀嫁給窮書生,然後對方高中,雙方得以團圓,並得到大小姐家族的認可,甚至巴結……
徐青點頭。
他現在對成家立業,有了新的感悟。
古人先成家後立業,確實是有道理的。有了家,便更有拚搏事業的動力,心裡也安穩。
在後世,好似反過來。
他也不覺得後世和此時風氣不同,會有什麼對錯。
歸根到底,不同的時代,沒法比較。
如果對此不滿,那就讓自己變強,去改變。當然,抱怨也是內心的發泄。不是每個人努力,都註定能得到好的結果。
也不能因爲沒有結果,便貶低自己的努力。
如果爲了美好生活前進,即使沒做好,沒有結果,那有什麼好指摘呢?
徐青覺得自己能成功,難道是全部仰仗自己的才華嗎?
即使有青銅鏡,那也多少有些運氣成分。
何況得到青銅鏡,何嘗不是一種運氣呢。
許多取得一定成就的人,總愛將自身的成就,過於歸結於個人能力,誇讚自己的才華。
別人奉承倒是沒什麼,自己如果也覺得如此,難免會失去了謹慎之心,生出驕矜,這不是什麼好事。
自信是優秀的品質,自負則大可不必。
君子終日干幹,夕惕,若厲,無咎。
徐青自省之後,反而覺得更加踏實,而且有了家,有了業,沒有尋常人那種患得患失,而是更有勇氣,更加堅定。
整理完乾坤囊的東西之後,徐青提筆。
馮蕪也不顧勞累,紅袖添香,爲徐青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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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看徐青寫字,有一種安定,舒適的感覺。
其實兩個人一起幹活,是不容易覺察到勞累的,反而有些樂在其中。
徐青沒有寫什麼文章詩詞,而是將一篇古文寫出來: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齊其家……先修其身……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皆以修身爲本。
總而言之,便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微言大義,道盡了修身和家國天下的關係。
他已經幹了許多事,往後想要繼續壯大自己的實力和勢力,便得繼續修身。
接下來的日子裡,徐青以讀書爲主。
尤其是四書五經,他打算重新研讀,感悟其中的微言大義,除此之外,也讀道藏,讀佛經,作爲調劑。
這是當初重陽真人的路子。
三教圓融,識心見性,獨全其真。
當然,紅髮衍空的全性道,自也有其獨到之處,但不適合現在的徐青。
他讀書之餘,常去天機學宮,跟復社的社員交流讀書心得。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他現在的學術交流,頗有先秦稷下學宮的一絲神韻。
在這個過程中,徐青還下田參加勞作。
一個練髒大高手的勞動力,那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一開始,徐青也鬧出了笑話,他倒是不在意,直接請教老農。
不管實際上,農民地位有多低,但國朝的風氣,還是重視農業的。
社稷社稷。
徐青的理解是,社是社團,也就他的勢力。稷就是糧食。
我有人有糧,自然便有了江山社稷。
而徐青的安定,亦頗有種風雨不動,鎮之以靜的大家風采。原本清剿海匪,清丈田畝,改稻爲桑……一樁樁事,都動靜不小。
可是目前來看,竟平平穩穩展開了。
除此之外,海沙幫的美婦海夫人,經過蘇憐卿的馴服,已經主動投靠了徐青,並暫時放回海沙幫。
她在海沙幫地位極高,回去之後,加上這美婦確實有手腕,竟然將事情遮掩了過去。其實欺上瞞下,也是慣例。
玉親王再能佈局和僞裝,到底是皇帝眼皮子下的儲君。他又不是神,怎麼可能事事都查清楚。
而且海夫人這邊,還暗示她和徐青做上了買賣。
現在徐青是東南炙手可熱的人物,玉親王眼下能與之交好,對其而言,絕非壞事。
至於後面狡兔死走狗烹,那也是當皇帝后的事。
哪有獵人一開始就搞獵犬的。
…
…
馮蕪得到相忘劍之後,專心於滅情天書的修煉。
此劍和滅情道的修行,相得益彰。
她煉化此劍的過程,亦格外順利。
當然,她不喜歡桃木劍是單純的不喜歡蓮花教。而桃木劍是蓮花教的聖器。相忘劍和她很契合,她修煉起來,進度很快。
加上玄天寶庫的丹藥。
馮蕪的神魂根基愈發渾厚。
她這是在爲後面和徐青的神交進行鋪墊。
根基越紮實,神交的效果越好。
而且徐青的神魂進步很快,如果在他摸到附體門檻時,兩人進行第一次神交,效果會非常好,甚至有助於徐青突破至附體的境界。
馮蕪也能因此在神交的過程中,體會到附體的境界。
除此之外,兩人閒暇時便參悟玄天妙音洗髓大法。
徐青修煉天籟,馮蕪修煉地籟。
這是循序漸進的過程,並不著急。
徐青還藉此參悟虎豹雷音的上層境界。
畢竟虎豹雷音練到上層,亦是能有洗髓之妙。
…
…
京城,偃月堂。
首輔雖然日理萬機,依然會隨時注意江寧府徐某人的動靜,這似乎成了他茶餘飯後的一道點心。
不吃的話,像是這一天過得不完整?
他拿著手中情報看了看。
發現徐青從海上回江寧府之後,竟一點都不搞事。
閉門讀書,修身齊家。頗有中古以來,大儒的風采。
首輔蹙眉。
“元輔,怎麼了?”戶部侍郎陳復問道。
最近變法的事很順利,他的權柄越來越重。原本戶部尚書王鞏是首輔的人,當然這個級別,與其說是自己的人,不如說是盟友,親密戰友。
但實際上,王鞏暗地裡和玉親王眉來眼去,已經事實上成爲玉親王的人。
不過,王鞏對變法是支持的。
這也是因爲玉親王本身也支持變法。
天下遲早是他的。
不管怎樣,變法對玉親王只有好處。
將來他上臺,清理得罪各方勢力的變法派元老,那也是後面的事。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是不是變法派,清理前朝元老,提拔潛邸之臣,絕對是沒錯的。
陳復則是沒有機會,王鞏可以跳船,除了人家是戶部尚書外,背後南直隸王家纔是真正的關鍵。
陳復的家族雖然也是世代官身,但和王家那種簪纓世族沒法比。
放在中古,西晉那種王朝裡,王家這種級別的家族,都能當成朝廷的股東之一。
當然,現在世家大族,不可能有這麼厲害了。
時代不同。
即使如此,也決定了王鞏作爲戶部尚書的話語權,比過往的戶部尚書更重。但他和玉親王眉來眼去,也算是給了陳復機會。
陳復不敢跳船,因爲跳船必被首輔收拾。所以他辦事更賣力,自然更得首輔看重。
程光有古士大夫那種氣節,屬於首輔的門臉,是拿來看的,做事還是得靠陳復他們。
他事辦得好,權力自然也越大,如今進出偃月堂,自然更加隨意。
首輔將關於徐青的情報,丟給陳復看。
陳復看了之後,同樣很吃驚。
首輔道:“你覺得徐公明是什麼情況?”
陳復沉吟道:“這倒是好事,要做事,就要有一個穩定的內部環境。徐公明如果繼續高調,到處惹事,反而容易耽誤首輔現在的大事。他現在閉門讀書,修身齊家,鎮之以靜,對於大局平穩有力。”
首輔:“他的時間點選得很好,越是如此,越是讓老夫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年輕人,可以這樣厲害嗎?”
他目光幽幽地看著陳復。
陳復感覺自己心肝脾肺都被看穿,忙道:“徐公明肯定是覺醒了宿慧,不能以尋常年紀來看。元輔也正當盛年,而且如今宰執天下,徐公明螢火之光,如何能與皓月同天。”
首輔笑道:“你也不用緊張,我只是隨口說說。這次剿匪,實際上是試探一下方仙道。陳大人,可還記得,本朝早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事?”
“略知一二,據說三寶太監下西洋,常年帶有數萬兵馬,兵鋒所到之處,無不臣服。那也是本朝海貿最鼎盛的時候。”
陳復是個幹才,他的話和普通清流對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認知完全不一樣。
普通清流的宣傳裡,三寶太監下西洋是帶著天朝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對著海外諸國進行賞賜,宣傳天朝的威嚴,彰顯大國風采。
這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實際上也暗指下西洋勞民傷財。
反正老百姓肯定會這麼理解。
那清流們,也可以以此爲藉口,阻止朝廷再組織類似的行動。
實際上是,三寶太監帶著數萬兵馬,掃蕩海外諸國,船開到哪裡,生意做到哪裡,帶回了的海貿收益。
而且還消滅了盤踞南洋羣島的巨盜陳祖義,在南洋的一個重要港口,設置了宣慰司,統轄南洋諸國的事務。
可以說,在那一段時間裡,虞朝是南洋諸國實質上的太上皇。
不過,隨著虞朝中樞威權下降,加上文官們代表身後的豪族縉紳利益,以及水師戰力的迅速下滑,還有方仙道在海外崛起等種種因素,大虞朝再難吃到海貿的利益,連南洋的宣慰司都丟了。
反而讓豪族縉紳,通過走私,得到了巨大的海貿利益。
而這些勢力推出來的文官,也成了開海政策堅定的反對者,一定要朝廷選擇繼續禁海。
首輔道:“陳大人果然是國之幹臣。這次清剿海匪,看似是爲了給清丈田畝,以及一條鞭法的施行保駕護航,實際上是爲後續海貿的事,進行鋪墊。一條鞭法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說到此,嘆了口氣:“即使實行一條鞭法,也不過是國庫收入一時增加。歸根到底,盤剝的是百姓農戶的利益。如此一來,百姓日子也會更加艱難,容易出現民亂。”
“首輔的意思,下官明白,開海之後,便可以減輕賦稅,有利於天下的長治久安。”
“此事比清丈田畝還難,不過無論是哪一件事,最終都繞不開吏治。不清吏治,變法的人事便難以運行。前朝王荊川的事,便敗在人事上,此不可不爲之誡。”首輔的思路很清晰,他一樁樁事做下來,多以試探爲主,而在複雜的鬥爭中,找到了哪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是堅決反對自己的,哪些人是自己可以拉攏的。
唯有清楚這些事之後,才能找到可用之人,澄清吏治。
如果他一開始就澄清吏治,那他怎麼知道,自己用的人,順不順手,會不會拖他後腿,或者包藏禍心?
唯有一次次鬥爭,才能分清敵我。
當然,也不排除有隱藏更深的,但這些鬥爭是必要的。不然,根本沒法純潔隊伍,自然沒法用人。
王荊川就敗在太急,沒有太多可用的人。
而商君是有新的軍功集團支持,才能順利變法。
首輔以史爲鑑,自然更得慎重。
他行事看似操切弄險,實際上,每一步都有其用意,步步爲營。
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能不能成,得看天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