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是太子,就算千夜可以忘,但別人不會忘。如今千夜尚是秀女之身,和殿下這般親近,實屬僭越。千夜敬重殿下,又得殿下和皇后娘娘如此看重,更要嚴守禮法,不可肆意妄爲。”
玄烈聽了千夜這番顧慮,知道她深明事理,也謹慎自律,才又開心了些。
他牽住千夜的手,向亭子外面走去。
千夜拒了一次,知道不能再拒絕第二次,只好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兩人便沿着小湖繼續漫步。
離開上邪溫泉的範圍,就看見小衝子等賢德宮的宮人在不遠處等候太子。紅蕊不知何時也已經乘船提前過來,和小衝子站在一起。
見了太子與千夜牽手走來,一乘肩輿、一乘軟轎就被太監們擡了過來。
小衝子迎上前,向玄烈和千夜一拜。
“離晚宴只有一個時辰,這裡離賢德宮倒還近些,你還要回辰月居嗎?”
玄烈問千夜。
這意思,若是千夜不回,怕是要跟玄烈一起去賢德宮等到晚宴的時刻了。
千夜在船上本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玄烈,可是被皇后一打岔,又被玄烈弄得如此尷尬,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能答應去賢德宮。
她搖搖頭:“回辰月居睹物思人,更添難過。不過殿選前,千夜若是去了賢德宮,必定引人非議,還是在附近繼續遊玩一會兒,免得誤了參加晚宴的時辰。”
玄烈這次便不再勉強千夜,向她告別離去。
千夜恭送太子離開,起身來,神思恍然。
“主子,”紅蕊見千夜發呆,喚道,“方纔你剛穿上這雙鞋時說鞋底太硬,走了這麼久的路,疼不疼啊?要不要奴婢回辰月居給您取雙合腳的?”
千夜回神,道:“不用,已經穿習慣了。”
提到繡鞋,千夜又想起了讓紅蕊回覆景公子的事。
從霜濃殿回來一直沒有空問及,見周圍太監們離得遠,就低聲問道:“你今早卯時回覆公子,是怎
麼說的?”
紅蕊低聲道:“怕公子擔心,所以奴婢只寫了‘上官笙兒被殺,暫無信件送出,主子平安’這幾個字而已。”
千夜聽了,點頭道:“是,這件事太複雜,只能讓我當面跟他說,隻字片語講不出個所以然。剛纔聽太子說,上官淵已經被罷黜兵權,交大理寺會審,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就算讓公子知道,也沒有用的……唉……”
紅蕊知道千夜的難過:“主子,事已至此,我們做不了什麼的,你就別再難過了。”
千夜淒涼地笑了笑:“說不難過,就可以不難過了麼?辰月居那個地方,我現在是一刻都不想待,禍事接二連三,這不是我們倒黴,而是有人刻意陷害。眼看龔靈玉死了,笙兒仇恨未雪、屍骨未寒,我卻無能爲力。”
紅蕊勸道:“怎麼會呢,正選提前,殿選說不定也會提前,不消兩日,主子就能入選東宮,到時候大權在握,想怎麼審理此案,都可以。”
千夜不悅地瞪了紅蕊一眼:“說的好像你已經看到殿選的結果了。”
“那還用看啊?皇后娘娘剛纔走時,滿面春風,顯然對主子滿意極了。皇后和太子殿下對您都這麼喜歡,這正妃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
千夜頓時羞惱起來,擡手在紅蕊的腦袋上輕叩兩下:
“不得胡說,選秀和前朝政事有解不開的聯繫,不到最後一刻,宇文慧和沈晚楓都是不會放棄的。”
“怎麼能是胡說呢,”紅蕊不服,“就是因爲她倆來頭太大,太子妃之位卻只有一個,不管給了誰,都不是上上之策呀……”
“你說什麼?”千夜聽見紅蕊的話,只覺得之前懷疑的事情豁然開朗。
太子妃之位,只有一個。
沒錯,宇文門閥和安平王府,代表着朝中文臣武將的陣營,雖然不能薄待,可太子正妃之位只有一個,讓文臣勢力坐大,還是讓安平王所代表的武官陣營坐大,都不是什麼好事。
對於
太子而言,監國的重中之重就是維穩,只要不出問題,就是功勞,以後登基,就無人不服了。
所以,玄烈和皇后的態度如此一致,並不是因爲玄烈喜歡千夜的原因,而是出於對文武勢力平衡的考慮。對千夜的這番厚待,於情於理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千夜正是玄烈要選擇的那種人,家境貧寒,父親官職低微,背後沒有強大的勢力支持,不會影響政局。
有了她佔據正妃之位,最起碼,在太子登基之前,可以保證宇文門閥和安平王府的勢力保持現狀,保持均衡。
而千夜的聰慧和機智,也足以保證太子府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所以,景公子替千夜選了一個卑微的身份,並非他不能爲她僞造更大的來頭,而是因爲,這樣的身份,纔會讓太子毫無防備地被千夜吸引。
想到這裡,千夜自嘲地一笑。
她還真的以爲是自己吸引了玄烈,想不到這裡面依然是有景公子和玄烈擇妃方面諸多的權衡。這就是無情的帝王家啊,就連喜歡一個人都要諸多考量算計。
想到景公子,她就不由想起柳慕煙說的,“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你”“他只是在利用你”,心裡猛地被刺痛。
他,畢竟也屬於這個充滿陰謀算計的地方,會有真情嗎?
權力這個東西,本就容不下真情;身處皇宮,要習慣的就是無情。
這些千夜都知道,可是面對景公子的柔情蜜意,她居然信了……
“紅蕊,這樣的局勢,是公子告訴你的?”千夜心裡堵得發疼,忍不住問道。
紅蕊聽了,急忙道:“不是的!紅蕊雖笨,可在宮裡久了,總還有些眼力勁兒。我看太子和皇后娘娘這般高調,所以如此猜測……”
千夜看得出紅蕊沒撒謊,可這也不能讓她比沒問的時候開心一點。
想起昨夜高塔上的一幕幕,她閉上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的直覺竟然會出錯,無法相信,景公子對她只是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