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光明神，是想要一個可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分割信仰的主神呢，還是重新培養一個代言人性質的大祭祀？”
蘭蒂斯死了，在那年光明神的投影出現後一年，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但在聽到這句話後，我就明白了，殺了她的，定是她信仰的光明神！
艾絲說，蘭蒂斯修煉成了亞神，我卻在她死後才知道亞神意味着什麼。
“那個女人資質不錯，可惜了，有時候天才也未必能夠長成，而這些未長成的天才中，至少有一半是死於比他們境界高的人手中，說是天妒英才，還不如說……很多人不希望這些天才將來與他們齊頭並進。”
“能夠容忍有人超越自己，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至於不殺蘭蒂斯……能夠借刀殺人的時候，我爲何要親自動手？你們這裡崇拜蘭蒂斯的人並不少，我可不想日日防着他們來尋仇！”
亞神，是高於魔聖、次於主神的存在，壽命近乎無盡，這個階段如果能安然度過，就能修煉出神格，進位爲與主神同級的存在。
經過追問艾絲，我方知道，在這數千年間，朝鳳大陸出現過至少幾百位達到亞神高度的先賢，但很可惜，她們中有一半以上，都在未曾修煉出神格的時候被主神們除掉了，至於那一小部分……則深深地藏匿了起來。
黑暗神殿也出現過那麼一位，大概是早早意識到了這一點，那位藏在了黑暗神殿從不外出，又因爲神戰失敗、黑暗之神地位下降的緣故，那位就這麼憑着掩藏氣息和能量波動的禁制，躲過了主神們的搜捕追殺。
揭開這殘忍事實的，是那個女子，那個名叫司馬徽音的異世之人，她是木公子的親人。
起初我也以爲她是木公子喜歡的人，誰知在光明神離開後的交談中，不管是木公子還是她，都言說他們是親人。
好吧，雖然我還是不怎麼相信，艾絲肯定也不信，但是我們卻找不到其他的答案。
“我知道你們都喜歡意追，可老實說，對於你們兩個，我一個都不滿意。”在木公子在場的時候，她歪着頭打量我們一會後，直白地道。
這種坦言，我和艾絲詫異尷尬，木公子則在不好意思後奪門而逃了。
回憶起那年的談話，和前不久的送別，我抑鬱難平地在酒館中買醉，最終被徒弟藍凌找到背了回去。
我很清醒，在被放到牀上脫掉鞋子的時候，我都很清醒。
“意追的妻子，必然只能有他一個，而且還必須與他一起生活，也就是說，和我們離開朝鳳大陸，到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女子面色冷然地說出這個要求，一生只有一個，還要離開故土，說不定永遠也回不來朝鳳大陸……我猶豫了。
“當然，能做到這些後，還要徵得意追的同意，否則絕無可能！”她的語氣始終如一，那種半點商量都沒有的態度，讓人不由得心生怯意。
艾絲是個黑暗魔法師，這一點誰都知道，在常人眼中，黑暗的力量是邪惡的，我滿以爲艾絲不會得到木公子的認同。
木公子修養好後，有一日花園裡我和艾絲與他相遇，花藤下，他俊美聖潔得宛如山泉，我卻從他口中聽出了對艾絲的讚賞認同。
“黑暗也好，死亡也好，都是力量的一種，它們與光明、生命相對卻也相依，沒有黑暗就沒有光明，沒有生命就沒有死亡，力量何來邪惡正義之說？”木公子目光和煦地衝艾絲微微展顏，“邪惡，只是使用力量的人的品性有差造成的，正如艾絲，她未曾用黑暗魔法爲非作歹，怎能說她是邪惡之人呢？”
艾絲眸帶亮光，而我卻是滿心黯然。
難道……從那年艾絲冒死闖入光明神殿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今日的結局？
我雖然未從木公子眼中看出喜愛之情，但卻看出了他對艾絲的欣賞，這種欣賞有朝一日轉爲男女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當真要輸了？
十年，我不甘心地勇追不捨，然而十年後離別時，艾絲跟隨着他們夫妻、以及木公子，一起離開了朝鳳大陸。
“亞特，你不是不夠優秀，但你的心中還裝着許多其他東西，在面對感情時，你的取捨太猶豫、太不乾脆。”徽音最後看着我開口，她的言辭間含着些惋惜之意，“好好保重，我們走了！”
一個像是魔法陣，卻又不像魔法陣的古怪圖形中，他們站在中間消失於一片絢爛的光芒之中。
我太猶豫、太不乾脆？
反思十年來的一切，再想想十年來的艾絲，我苦笑着承認了，的確，我沒有艾絲果斷乾脆，也沒有她那麼瀟灑。
最重要的是，我沒有進入木公子的心。
“亞特，很抱歉。”在我第三百二十七次表白的時候，木公子給了我和此前三百二十六次同樣的答案。
只是一句“抱歉”，就表明了他的心意。
離開時的艾絲拒絕了黑暗神殿神官的職位，拋棄了她在朝鳳大陸唾手可得的名譽地位，她已經是一位魔聖了，成爲亞神指日可待。
艾絲，走得毫無不捨。
“亞特，保重。”她的眼中有歉意卻無後悔，言簡意賅的她臉上似乎含着笑，那是對未來的期許和希望。
艾絲會過得很好，至少是比我好。
“師傅，忘了木公子吧！”藍凌嘆息着勸道。
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說了，但唯有這一次，我沒有當作耳邊風。
是啊，他們都走了幾年了，成爲劍聖後，我的壽命足有千年，即使幾年算不了什麼，我也不能沉浸於此，止步不前了。劍士聯盟需要我，學生們還需我教導，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很多。
又是幾年過去，已然娶夫生女的藍凌，在我忙着指導學生時找到了我。
“師傅，別再折磨自己了，人生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難道……你不想留下點血脈嗎？這置母親於何地？”
她在勸我娶夫。
雖然我看起來不過中年，但實際年齡卻比藍凌大很多，而她已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在木公子離去的第二十一年，我成親了。
很多年後，我又一次見到了司馬徽音，她的模樣和當年沒什麼變化，可滿身的氣質卻大不相同，我能看出她刻意收斂壓制了，但那種沉重如山、莫測如海的威懾壓力，仍舊驚得我心中狂跳。
她……越發厲害了！
“亞特，沒想到你女兒都這麼大了，恭喜啦！”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肺腑，隨手給了孩子們見面禮，都是恰好有助於她們修煉的上好物品。
“你一個人？”我左右看看，不知怎麼想的，大約是還想見那個人一面吧。
“嗯，我夫君需要些材料，我們那裡沒有找到，所以就來這裡了。”她笑吟吟地開口，似乎半點也沒察覺到我的心思。
“需要什麼，我幫你找找。”聽到這個答案，我驚訝地發現，心裡竟沒有落寞、傷感的情緒，彷彿……見不見面，已經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重要了。
“我列份清單給你，嗯……如果是險地纔有的，你給我指個路，我自己去找。”她沒有拒絕我的幫助，反而答應地很自然。
那次，她停留了一年左右，收集到所需的材料後，便乾脆地離開了。
“亞特，看到你現在的情況，我想他們就放心了。”她的表情忽然有點奇怪，緊接着她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告訴你個好消息，意追也有孩子了，嗯……兩子一女，他們現在很幸福，當然，你現在也很幸福！”
兩子一女嗎？
如果艾絲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好好捶她一頓，兩個兒子，可比我只有三個女兒強多了，我也很想要個兒子啊！
在這位異世來客離去後，我的心才完全釋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是的，正如她所說的，我現在很幸福，這就足夠了！
須彌境無涯居，胤禛板着臉坐在沙發上，佔了半個牆面的電視屏幕上陸續出現着不同的人物，而他的目光卻並未落在上面，反是近似發呆地透過落地式玻璃牆面，望着遠處湛藍廣闊的大海。
他們離開朝鳳大陸已有一個多月了，但這一個多月以來，他過得很不舒服，相當得不舒服！
先是天天粘在一起艾絲和意追，他實在看不慣兩人的甜蜜，索性不再去翰海天音打擾，將那裡留給了他們兩人。
本以爲人家感情正好，他也可以和徽音探討一下夫妻間的話題，誰知……想到這裡，胤禛冷眼看向無涯居茶室的方向，哼，徽音除了日常的修煉，這一個多月來幾乎都耗在了那密室裡。
胤禛第一次進那密室時，的確給嚇了一跳，先不說那一書架一書架的司馬家家主自傳，單另一屋子的槍支彈藥，任誰見了都會被嚇着的。
當時，胤禛就問了，難道當初他即位後，交給他的那些槍支製造作坊，也是由此而來？
“你以爲這些東西用完了還有？我早就和你說過，沒有相應的技術條件，就造不出超越時代的東西，那時交給你的只是我手中的一小部分，是從康熙四十幾年一點點摸索改進培養出來人才和成品，是屬於大清自主研製的，和這裡的收藏根本八杆子打不着。”
他聽完這話就瞪眼了，敢情那時候給他的不是全部？這意思是……這丫頭還對他留了一手？
“廢話，雖然那時事情都是默默處理的，但我也默許了，你敢說當年你就沒妨着我？胤禛，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多疑，所以大家半斤八兩，誰也說不了誰！”
那是自修煉後，他第一次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出口，的確，那時他即位後，越來越喜愛、縱容徽音的同時，也對她保持着警惕，那是身爲皇帝的本能，就算皇阿瑪不提，他也會那麼做。
時至今日，胤禛雖然心有歉疚，卻從來不曾後悔，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揹負的責任，許多事就算明知不對或者不完全對，也必然要做。
“好啦，我的槍法荒廢了一段日子，最近就在這裡練手了，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
胤禛就是被這麼晾到一邊的，此刻他坐在沙發上，卻完全聽不到地下傳來槍響的聲音，這讓他越發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