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在空中飛快的散開,猶如天女散花一般,莫遠冷哼一聲,縱身拔起,身子在空中提起,又飛快的落下,兩隻腳在那男子脊背上用力一踩。
落地時,衣衫整齊,面目如玉,依舊是風度翩翩。
“啊啊啊啊!”那男子卻是一頭扎進了沙土裡,嘴裡塞滿了沙子,不禁唔唔嚎叫起來。
撲哧!
安夏不由一笑,眉眼中透着幾分趣意,倒是叫莫遠看的一呆。
此時安夏心道不好,自己還是露餡了,真是太大意了。
莫遠果然走到了安夏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以莫遠的性格,就是站在這裡的是太子,也不會搭理的。
可是安夏就不一樣了,他對安夏也是心存感激的。
沒有安夏,他絕對是活不到今天的。
那個男子已經慫了,乖乖的將銀子拿出來,扶了地上的女人離開了。
四目相對,安夏也無處可避了,只能與莫遠出了人羣。
“太子許你出宮了?”路上,莫遠問道。
安夏點點頭,宮裡的事情也不算什麼秘聞,而且莫遠是知道安夏有些本事的,所以對於太子默許安夏隨意出宮的事情也心裡明瞭了幾分。
兩人相攜走了一段,安夏有心避開莫遠,畢竟曾經對北冥弦出賣過他,心裡着實有些沒底,只是莫遠卻一路拉着,將京城裡的一些去處如數家珍的介紹起來。
瞭解瞭解一下京城裡的事情也好,安夏脫不開身,只好自我勸解。
兩人一前一後,俱是白衣。
安夏脣紅齒白,俊逸無雙,莫遠英姿颯爽,魁梧俊朗,倒成了街上的一景。
“顏貴妃倒了,從此宮裡也沒人和你作對了,日後太子登基,你這個太子妃可就是皇后,到那時候身爲一國之母,身份貴重,可不能隨便跑出宮來了。”莫遠也不看安夏,只是緩緩說着,說的倒是很順口。
諄諄忠告,實在是不像從他這人嘴裡說出來的。
安夏含笑側頭:“莫將軍來之前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人?”
“沒有。”莫遠飛速看了安夏一眼,更是飛快否定。
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這倒是莫遠的一慣作派。
看着這樣的莫遠,安夏不禁笑出了聲,上下打量了一番莫遠,緩緩說道:“我那表哥就沒有託付嗎?”
這話,也只有魏家人能說出來了。
自己人在宮中,他們無法得見,不過宮裡的事情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魏家人還是希望自己好的,不像自己的父親安太師那樣只顧着安家的利益,顧着他自己的官途和未來。
“……”這下莫遠不做聲了。
被人直接點破,還能說什麼。
“我從景德門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宮內禁軍換崗的時辰,思遠表哥新被調往御林軍,看見我自然也不稀奇。”後面半句,安夏卻忽然沒有說。
是啊,莫遠悄悄尾隨而來,自然是有魏思遠指點,可是那番叮嚀絕不像是魏思遠的口氣,倒是有點關心的樣子,難道……
莫遠站在原地,半晌後,才呆呆的說道:“太子妃,時辰不早了。”
“嗯?”安夏一挑眉,只覺得今日的莫遠怪怪的,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倒像是一路尾隨着自己,逛了兩條街就讓自己回宮。
監視?
安夏眼珠一動,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個人的身
影,除了他,大概也沒誰這麼無聊了吧。
不過她也希望快些與莫遠分開,畢竟自己出賣了他,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調遷是因爲她安夏,一定不會這樣與自己說話了。
隨即又看了看他的臉色,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難得出宮,她當然不想這麼快就回去。
“宮裡左右無事,我有點餓了,吃點東西再回去吧。”安夏想了一個最簡單最直接的理由。
對於安夏的要求,莫遠沒有異議,也不能有異議,只得點點頭。
不過這個時辰,還不到飯館開張的時候,兩人只能去了莫遠的將軍府。
早先因爲刺客的事情弄的一團亂的府邸如今已經收拾整齊,佈局極爲簡單,倒是和莫遠的性子有點像。
吩咐下人去收拾飯菜,安夏和莫遠並作在花廳裡。
“我記得將軍對於黨爭是兩不相幫的,難道改了主意?”左右無人,安夏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莫遠先是一怔,緩了片刻才道:“眼下形勢已經容不得我不做決定了,太子歷來防範於我,日後若是他登基只怕這將軍府都要夷爲平地了。”
安夏不禁動容。
如此一番話,可算得上是剖明心跡了,而且還是對着她這個所謂的太子妃,相比自己在北冥弦面前出賣莫遠的行爲,不禁臉色一紅。
雙頰緋紅,在莫遠看來卻以爲安夏是因爲此事重大而因此擔心,忙道:“當今聖上雖然年邁卻並非昏聵,立嫡還是立賢自會有計較。”
嗯?
如果剛纔只是莫遠的一點人生志向,那麼現在莫遠所說的可就是天子心意了,安夏久在深宮難以洞悉前朝的事情,太子又因爲避嫌很少與大臣來往。
但是莫遠不同了,他是皇帝的近臣,深得君心,手握重兵,對於老皇帝心思的揣測自然是有精確分數值的。
難道老皇帝也想易儲?
這麼一想,之前種種的猜測就有了計較。
顏貴妃謀害太子側妃,皇上留而不發就是要壓下此事了,看來皇上的心意也沒有確定,要不然的話就會即刻處罰顏貴妃,安撫太子。
一時間,安夏心思如電。
前朝動盪,後宮也絕不會安穩。
她現在的身份是太子妃,但是代表的卻是安家和魏家兩家的勢力。
別看安太師對安夫人不冷不熱的,但是關乎利益,爲了安家的百年家業,安太師也不會枉作小人,只會跟着大頭跑。
現在的安夏就像是一個賭徒,手裡拿着豐厚的錢財,面前有兩個選擇,贏了將是千百倍的回報,如果輸了……
賭還是不賭?
安夏一擡頭就看到莫遠正在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茲事體大,此事我還需要從長計議。”
“本該如此。”莫遠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失望或者遺憾的表情,點了點頭。
一張面癱臉,能指望有什麼變化?
而且他們的談話都是滴水不漏的,甚至沒有緣由起因。
卻是牽扯越來越多。
心裡兜了這麼大的一樁事,安夏本就沒有什麼胃口,隨意吃了些,便回宮去了。
紅葉見到安夏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小姐,二小姐進宮了。”
“哦?”來的這麼快,安夏挑挑眉,四下看了看,不以爲意的樣子:“人呢?”
“太子正陪着逛園子。”紅葉說道。
儘管不知道安思進宮是誰送進來的,但是擺明了是要來爭寵了,也好,這種事情還是扔給太子去煩惱吧。
安思的容貌算得上出類拔萃的,削肩窄腰,翠眉粉黛,一顰一笑都帶着一股少女的靈動。
安夏沉穩,安思則正好相反,若是沒有小姐脾氣的時候,整個人倒有點向日葵一般的朝氣。
北冥弦對於太子妃的妹妹是不感冒的,但是安思來的時候,偏巧安夏不在宮裡,他只好親自去迎了。
放在以前,誰能擔得起太子大架,只是眼下北冥弦要倚仗安家勢力的地方還有很多,故而姿態不可少。
若沒有安夏不斷的用手段耍心計,更是以一己之力逆轉了局勢,太子妃就是安思了,所以安思心下恨安夏,此時見到北冥弦的時候,一派純真和敬仰的表現倒是讓北冥弦開懷不少。
興致一好,就隨時改變主意,直接帶着安思去遊園子了。
明眼的宮人早就顛顛跑開了,誰還看不出來太子是對小姨子有意思了。
倒是安夏根本不在乎,她巴不得北冥弦別來煩她呢。
她可不想與太子拆招了,把北冥蕭和莫遠都出賣了,下次不知道要出賣誰了。
安夏這邊倒不在意,李馨兒卻巴巴的跑了過來:“娘娘,聽說您的妹妹進宮了。”
問的倒是很小心翼翼,畢竟安思是安夏的妹妹,太子妃的親妹妹,地位已經高過其它宮人了,所以人們在沒有摸清安夏的態度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嗯。”安夏點頭,面無異色,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可能是妾身想多了,不過妾身也是爲娘娘着想,二小姐以照顧娘娘的名義進宮,現在卻和太子出雙入對,時日一久,娘娘是要效仿娥皇女英嗎?”李馨兒剛進宮不久,年紀又不大,心裡有了想法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還是少了幾分心計。
一番話說完,安夏一怔。
這些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成爲太子妃也是機緣巧何爲了自保,可若真如李馨兒所說,安思同時進宮的話,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爭寵勝過自己了。
到那時,東宮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走,既然李側妃來了,那就一同見見本宮那妹子吧。”安夏一笑,起身朝外走去,李馨兒緊跟在身後,嘴角微揚。
來的時候她還擔心太子妃不可能聽自己的呢,沒想到卻成了,只要安夏出面,一切都好辦了,心裡得意,臉上就自然掛了笑容。
東宮的佈局其實就是小型的皇宮,在後院裡也有一處花園,比起御花園要小上幾倍,可是如今秋高氣爽,菊花爭相綻放,卻也有一番景色。
安思穿着藕粉色的長衫小褂,淺綠色的長裙遮住了繡花鞋子,頭上兩側帶着蝴蝶簪子,一走一動的時候,那蝴蝶還會張開翅膀振動,似要翩翩起舞。
整個花園裡迴盪着的都是安思的笑聲,身影飛快的在花園裡跑來跑去,北冥弦似乎也被安思的喜悅打動,含着笑跟在後頭。
宮人們手裡託着糕點酒水衣服等物跟在後頭。
“太子,快來啊,哇,這有好多魚啊,好漂亮啊。”安思的聲音在北冥弦聽來有一種不諳世事純情少女的感覺。
而他也掉進了安思營造的這種感覺之中,沒有了面對時局的煩躁,也沒了面對安夏的憋屈,心裡感覺到十分的輕快。
若是當初成爲太子妃的是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