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一名近衛問:“將軍,當真就這般放過這丫頭?”
郭奉冷然笑道:“一個丫頭而已,這樣的機會以後還多得是,沒必要因爲一個丫頭而駁了公子忌的面子。”
士卒點頭稱是,又問:“那接下來,怎麼辦?”
郭奉想了想,笑道:“既然已經如此,不如再送個順手人情給西陵府,正好可以趁機讓他們放鬆警惕。”
士卒聞言笑道:“將軍高明!屬下這就去通知西陵府。”
郭奉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錦繡閣內,一道屏風將整個房間隔成了兩個世界。
屏風之內,小悠昏迷不醒地趴在牀上,她的衣衫已經被剪開,露出背上的傷痕與肌膚,婢女們早早地把牀上的帷幔放了下來,兩三名郎中坐在牀前,隔着牀幔輪番把脈。把完脈之後,卻面色凝重,時而搖頭,時而嘆氣……
屏風之外,百里忌安安靜靜地站在窗邊,他的目光看着那道屏風,聽着屏風內時而傳出來的嘆氣與低語,然後,一雙手忍不住緊緊握起,神色中透出一抹擔憂……
不多時,郎中們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那位姑娘先是中了一箭,後又捱了那麼多軍棍,傷情實在嚴重,小人……小人……只有三成把握可以救她一命……”
三成?百里忌緊握的手暗暗一顫!隨即目光冷冷地看向另外兩名郎中。
那兩名郎中也一齊跪地,一個道:“小人才疏學淺,也……也只有三成……”
還有一個道:“最多……最多五成……”
百里忌的心緩緩下沉,最多五成?竟然最多隻有五成?
當他在地牢中暗暗說要“救她”的時候,他以爲他一定可以救得了,可是他忘了,這世間總有他想救而救不了的人,就像……就像一個月前,他的長兄,縱然他再怎麼想救,終究還是徹底失去了。
可是這一次,他還要繼續失去嗎?
他的手忽然鬆開,聲音有些許
乾澀沙啞道:“開方子。”
郎中聞言,抹了抹頭上的汗珠,一邊點頭一邊站起身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婢女走進來,對百里忌道:“三公子,將軍請您移步院中。”
百里忌聞言,目光裡閃過一抹疑惑,然後轉身看了看那道屏風,這才向門外走去。
門外院中,除了郭奉,竟然還有一臉笑意的谷叔,以及強忍焦慮的阿漾。
郭奉看見百里忌走出來,立刻對谷叔道:“這一位便是帥爺的三公子,百里忌。”
谷叔連忙行禮,笑道:“小人西陵府管事,參見公子。”
百里忌站在臺階之上,目光一凝,冷冷地看向郭奉。
縱然已經知道她是西陵府的婢女,他卻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將她交給西陵府的打算。
郭奉見狀趕緊走過來,低語道:“西陵君畢竟是蒼壁城的城主,既然一場誤會傷了他的人,還是通知他們比較妥當,要不然容易落人話柄啊。”
百里忌微微蹙眉,這一刻,他竟然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向着谷叔走去。他站在他面前,目光冷然地問:“將軍府的郎中,有五成的把握可以保她性命,你若帶走,有幾成?”
郭奉一怔,他沒有想到他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
谷叔面帶笑容,拱手道:“公子放心,雖然她只是一個婢女,但公子竟然這般看重,西陵府上下必定竭盡全力……”
“幾成?!”百里忌不等谷叔說完,執意又問。
谷叔一怔,隨即道:“十成。”
郭奉聞言,也走過去低沉笑道:“三公子,西陵府的人並非誇大其詞,他們說有十成,必定就有十成,若是你還不放心,時時去西陵府探望就是了。”
百里忌這才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手,側身讓出一條路。
谷叔謙恭有禮地點點頭,然後帶着阿漾向房間裡面走去。他的面色依舊淡然,可是腳步卻有些難以掩飾的匆忙。
房間裡,
只有幾名侍婢垂手而立,看見谷叔和阿漾走進來,她們微微頷首,然後讓谷叔在外等候,引着阿漾向屏風內走去。
阿漾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谷叔,谷叔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於是,阿漾轉過身,走向屏風之內。
臨出府時,谷叔曾對她說:“無論看見的是什麼,不許哭,不許慌。”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對自己說,我阿漾已經是西陵府中的老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不會哭,更不會慌……
可是現在,當她一步步走近那張牀,當一名婢女擡起手撩起牀幔的時候,她的心還是驚訝得慌了!
這是小悠?是那個每天和她一起在浮夢閣嘻嘻哈哈,每天與她一起蹦蹦跳跳去上善堂的小悠?
她竟有些不敢相信了!這些人,怎麼能這樣殘忍地對她!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喉中有些哽咽,一名侍婢問:“你還好吧?”
她飛快地抹了抹眼睛,說:“好……還好啊……”
她有些顫抖地躬下身,將手中的斗篷小心翼翼地覆蓋在小悠的身上,然後道:“讓人進來吧,我們帶她回去。”
婢女點點頭,然後招呼外面的谷叔以及門外的侍衛。
很快,小悠被人小心翼翼地擡了出去,她依舊趴着,背上那件色彩豔麗繡工精美的斗篷,與她蒼白的容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昏迷中的她,大概不會記得自己曾經來過錦繡閣,更不會記得錦繡閣中,有這樣一道青色的身影,爲她守候,爲她擔憂,爲她疼痛,在她離去良久,仍然駐足將軍府外,凝望着馬車離開的方向……
長街之上,一輛馬車飛快卻又格外平穩地駛向西陵府。
馬車內,阿漾看着擔架上的小悠,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罵:“小悠,你這個笨蛋,爲什麼要受傷?你不是有輕功嗎?爲什麼不跑?嗚嗚……你會不會死啊?我不讓你死,我好不容易已經把你當朋友了,你不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