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光入洞,虞美人緩緩睜開眼,身子已經臥的僵硬,手腳冰涼,好在有內力護體,纔沒能夠生病。
昨天她又愚蠢了次,繩子放的不夠長,只怕是連山崖的一半都沒能達到,慶幸的是那條繩緞擰得夠結實,她被困半空,只得用青霄斬斷繩子,藉着一點點光亮,落於一側露出的石壁。
石洞後面是一個山洞,昨夜的心情太過抑鬱,前幾日又沒怎麼合過眼,如今在這山洞裡漆黑一片,她便靠着牆壁,果斷的睡了一覺。
此刻天亮了,崖壁的四面隱隱有光芒的映照,竟然留下幾行字的字跡,虞美人湊到近處,古代的字體,虞美人大體都能認得,可是這種字體她卻從未見過,隱約從字形能辨別出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說:無情絕和天魔嘯,這兩種武功合二便是這天下嘴邪毒的武功,習武之人會無情無愛,無畏無懼,武功之高可以說是變化莫測,難以預料,這世間本無剋制,須得在習武之人修行之前早些破解,天下間歷屆魔宮宮主都有修行,但都未能修行的透徹,一旦有人修行成功,人世間必將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虞美人看到這的時候,背後已經隱隱滲出了汗,南宮傅或許就是在修行這種魔功,好在尚未修行成,便被她所傷,難道說她殺那魔頭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一想到那魔頭的死,她的心就痛起來。
將腦海中殘餘的畫面甩去,她繼續看那行小字,這種武功是南宮始祖無意間得到的,他是史上唯一修行到最高層的人,只差一點點就參悟透徹,可惜他跟當初南宮門下的火聖女相戀,又執着於武功,最後走火入魔而死。
但當年的南宮始祖既然能修行到最高,難保不會有人修行到最後,虞美人接着看下去,這種邪魔的武功一旦練成,取名叫缺一,練武之人的樣貌也會越來越邪魅,而之所以叫缺一,是因爲練武之人唯一所缺的便是情愛,世間無數情感,嗔、癡、怨、恨、妒無疑不是極致,唯獨少了那份愛,而非愛不能剋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世界上所有的高手全部聯合,和習這種魔功不眠不休的打鬥到對方筋疲力盡,力竭的時候趁機殺死他。
虞美人很清楚,這種方式根本是癡心妄想,好在她也爲天下人做了一件事情,她殺死南宮傅的心,至少還有一絲安慰。
原以爲殺死南宮傅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以前是因爲對方武功極高,之後是因爲心中的諸多牽掛,可是她從未想過,那一天她那麼突然的得了手,甚至沒有想過對方最後,只是單純的伸出手。
南宮傅,他終於成功了,讓她一次又一次的記憶起他,一次又一次的後悔。
甚至她剛剛在想,如果她不殺他,他是否會有一線可能改邪歸正,他會不會放棄一切,願意同她避世生活。
想了想還是覺得他不會,她爲那條蚯蚓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可是卻只得到了一場名爲替身卻沒有結局的華麗愛情,而那個魔頭,她一次一次的想要殺他,他又是那般冷血無情,又怎麼會願意爲她放棄他的慾望,他不會,即使真的會,她也只能承認不會,她現在已經太痛了,無論是誰,都只愛她的容貌,如果她沒有這樣的容貌,或許天下人,都不會知道虞美人的存在,或許她還是會頂着公主的頭銜,許給哪家的權貴公子哥。
命,這就是命,就像百葛老頭的前半句,她並不是皇后的命格,那麼之後呢,她又該用如何的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
轉過身,洞外的陽光格外明媚,肚子裡有些飢餓感了,困在山崖之間,完全沒有一點突破口,她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跳下去,要麼飛到崖上,前世的記憶,昨夜又感受了一遭,此刻的她,算得上是重生,她還有許多放不下的東西,又該如何再一次跳下去,而向上,她對她自己的輕功提不起半點自信,就算是飛鳥,也未必能飛的了那麼高的空中,更何況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根本不可能上得了崖上。
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她該怎樣才能出得了這山谷。
可是,既然有人能在這裡留下字,卻沒有遺骸,那麼那個人又是如何出去的呢?他留下字跡的目的又是什麼?是爲了提醒後世之人還是想要世人阻止這種邪魔功夫的蔓延?
虞美人想不明白,但是她始終覺得這個洞裡另有玄機,於是又轉過身,在洞中細細找尋,找尋許久,卻始終一無所獲。
不由得泄了氣,如此下去,她就算是不被困死,也得被餓死渴死,與其這樣,還不如趁着體力還算好的時候,盡力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想到這她便立即朝着洞口走去,還未踏出洞口,便聽到“吱吱”的聲音,低下頭,是一隻小小的松鼠,心中“咦“了一聲,這懸崖峭壁之處,怎麼會有松鼠。
正在疑惑間,她已經跟着那松鼠反悔,見那松鼠剛剛走到那行留字之處,順着石壁的突起爬到上方勾住藤蔓,鑽動兩下就不見了
虞美人心中好奇,足下用力,躍了上去,青霄在那石壁上方一劈,竟是把那一處藤蔓分開來,露出一點微白的亮光。
心中不由的大喜,原來這石洞之中的一線生機,便是上方,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所說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可惜那一處藤蔓上有不少細刺,她有些後悔爲何摘了那鬼面具,畢竟是女兒家,虞美人雖然不想要這樣的面容,卻更不希望自己會毀容,看來只好先除除草了。
青霄出鞘,泛起幽幽綠光,虞美人躍到一側的石壁,側身站定,長劍揮舞間,將那些藤蔓斬斷,露出一片白色光芒,然後一個翻身落在地上,緊接着單腳一點,身體呈螺旋裝從那僅容一人的洞中躍了出去。
本以爲這就能出去了,誰想那洞的上方竟然又是一個洞,那隻松鼠此刻也不知了去想。
“s.hit”
將近十八年了,她終於蹦出了一句英語,然後順着洞的深度,向裡面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隱隱聽見有滴水的聲音,越往裡越看不到光線,她只得一手拿着劍鞘,一手握着劍,藉着那淡淡的光,順着看得見路的地方走,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這條沒有盡頭的路讓她有了返回的衝動的時候,前方乍現一縷微弱的光。
這次她沒有剛開始的那種喜悅了,興奮背後的絕望,她可不想再次體驗,她現在只要抱着有一線出去的機會就不放棄的心態,或許是死過一次的人,這種心態她控制的很好,所以在她從那個洞口中走出來的時候,她一下子類的跌坐在了地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是她看到頭頂的那片日光的時候,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那一縷暖色。
終於出來了,虞美人閉上眼,嗅着空氣中植物和陽光的味道,就像死過一次的人,完全有了心生的感覺。
北丘尹,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他,可是她不得不回去,不得不面對着她,把他和她之間的界限,畫得清晰,而且她還有放不下的人,那個曾經膽怯的小女孩,她想要她快樂的活着。
等着一切都瞭解了,或許她真的該只做一個影子,隨心所欲的遊歷紅塵,從今往後,只爲天下人活着。
又或者她只是那個虞家千金,從來沒有遇到過他,依舊做着自己一生一世的夢境。
愛情,或許已經遠去,或許從來都與她無關,她前一世做了不少壞事,雖然都不是她想做的,可是做了,就會有報應。
太累了,是時候讓自己休息一下了,如今再沒有人能夠阻礙他的天下,如今他大全在握,也不用擔心誰能傷害的了他,那麼她手中的劍,是時候埋葬了,連同她的心一起埋葬起來。
虞美人起身,看了一眼手中的青霄,然後緩緩的合上劍,似有些不捨,從她握劍的時候開始,就是爲了愛情,這把劍從一個不知名的劍客手中陪了她八年,是她給了它這樣的名氣,如今愛情去了,她又有什麼理由留它在身邊。
不捨,終究是不捨,或許這一切,隨着時間便會淡去,就像她前世的記憶,已經淡了,而今生的,也很快便會淡去。
從此天下間沒有那個傾國傾城的虞家美人,也沒有那令世人敬畏的影子將軍,從此她只是一個路人。
一個路人,與帝王無緣,於天下無故,於魔派無仇,行走在亂世,相忘於江湖,獨自看庭前花開花落,任浮光掠影同寂寞相伴。
她,不是虞家容貌舉世無雙的美人,不曾贏得傾國傾城的正名。
他,不是戰場上化身修羅的影子將軍,不曾了卻過君王天下事。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從此,笑傲看紅塵,吾爲何人,請君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