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過身翻入內院,足尖點地,就聽見側面“咔嚓”一聲,驚得偏轉過頭,眸中冷光閃過,光禿禿髮枝椏在月光下閃爍着銀光,寒風吹過,那一簇雪色紛揚落地。
脣邊勾起一抹笑容,慢慢起身,最近被那魔頭搞的神經敏感了,總覺得被什麼人監視着,只是樹枝的折斷,就讓她警覺了起來。
想着便加快了腳步,南宮堡戒備森嚴,雖然是別院,南宮傅知道她喜歡安靜,倒是沒派多少人來守衛,可這畢竟是魔宮,行事作風誰又能說的準,就算她輕功再好,也難保不會有人發現。
推開門,虞美人迅速的走進去,門關上的那刻,一個略清瘦的身影從樹後面走出來,清秀中略帶英氣的面容,微微的撅了撅眉,很快便轉過身去。
屋子裡漆黑一片,虞美人並沒有急着點燈,只是在黑暗中抖落身上的白雪,攤開掌心,身體裡僅存的一絲溫暖始終被她握着,直到這一刻才捨得放開。
終是捨不得,放開對那個人的愛,只有這樣的黑色她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不確定,接下來的一切會不會是一場飛蛾撲火。
虞美人笑了笑,走到桌邊坐下,前世她是個沒有愛情的人,妒忌着別人的愛情,心計用盡,到頭來真的變成了一堆白骨。
虞美人不知道,死過一次的人,是否都如同她這樣執着一件事情,虞美人不確定是不是臨死前她的那個心願跟的她太久,結果變成了執念,這一世纔會想要用一切去換一段愛情。
想着想着,已經生出了一絲倦意,虞美人趴在桌子上,黑暗中睜着的那雙眼睛,逐漸的合在了一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窗櫺上已經泛起了白光,刺得眼睛有些張不開,就這麼睡了一夜,一場無夢的夜。
起身換了件衣服,腳上的鞋子還有些潮意,虞美人連忙脫下換了一雙,便聽見門外楊二的聲音。
“夫人,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伸手將鞋子挪進牀底,虞美人站起來,聽見門嘎吱一聲,小丫頭已經端了盆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她恭謙的俯身:“奴婢把水打好了,夫人洗漱完就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楊二將水盆放好正要退出去,卻被虞美人喝住:“宮主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
楊二詫異的擡起頭,很快又低下頭去,並未多問,退出門去。
虞美人不禁冷冷一笑,水盆上方氤氳着霧氣,虞美人走過去,伸手掬起一捧清水,溫柔的水灑向面上,手指輕輕搓揉着臉頰,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漸近,並不擡起頭,等到洗完臉,這才轉過身,看向男人妖治的臉。
“你有話想對我說。”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出堡一段時間,你是想和我一起,還是想留在堡中等我。”
南宮傅一身火紅長袍,襯得肌膚如玉,眸子裡映着一片紅光,愈發的邪美,虞美人轉過身,看着鏡子中兩張都算的上禍水的容顏,比之南宮傅,她的美的確更勝一籌,卻沒有對方的邪氣,倒是多了幾分沉靜。
微微挑眉,有些譏誚的開口:“南宮宮主想要做什麼,根本不需要問過我。”
透過鏡子,南宮傅的表情未見絲毫變化,突然之間上前幾步,虞美人只覺得身體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的環繞住,身子被人裹得一緊,大駭的回過頭,一雙美眸冷冷的看向對方,卻見南宮傅笑的愈發詭異。
“我就要走了,難道你就不會捨不得嗎?”
捨不得?虞美人在心底冷笑起來,好一句捨不得,若非不是那捨不得,她又怎會甘於做那南宮堡的傀儡夫人,守着這個魔頭,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這虞美人已經斂去眼中的寒意,嫣然一笑間,開口道:“我跟你去,別忘了,我是一條想要殺你的毒蛇,我當然要跟着你,南宮傅,你的命,是屬於我的。”
女子白皙的臉上,宛如綻開了一朵豔麗的妖花,奪人魂魄間卻吐出最冰冷的言語,字字珠心,句句是想要取他性命,南宮傅定定的看向女人的一雙美眸,那眸子裡似有柔情,卻未見絲毫猶豫,像是女子的心本該如此。
只不過是一條養不熟的毒蛇,想到這南宮傅心中猛的一痛,雙臂迅速收緊,讓女子的身體直接貼上自己的胸口,眼睛裡寒光乍現,愈發迫切,低下頭的瞬間,聲音近乎摩擦着對方的鼻翼。
“虞美人,你說,究竟怎麼,我才能將你這顆冰冷的心給暖溫了。”
“我的心冷嗎?”
虞美人將男人表情的變化全部看在眼裡,不知爲何,聲音不由自主的帶了幾分諷刺:“我殺的人,恐怕比不上你南宮宮主的一根指頭,南宮傅,我的心難道比你還要冷嗎?”
南宮傅看着那張白淨美麗的小臉,女子眼底的譏誚他全看在眼裡,心中隱隱有火氣上竄,卻被他全數壓了下去,學着那女子的動作挑了挑眉,目光中已經有了笑意,聲音卻帶了幾分寒意:“你忘記了,我說過,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
虞美人不躲不避,微微一笑:“只有楊二看過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還是說你南宮宮主根本就對自己不自信,還怕自己手下的人勾搭自己的夫人,不過也說不過去,我的心本來就不在你的身上,你究竟在怕什麼?”
“你就是這麼相信你身邊的人的?”
南宮傅看着女子那張素淨絕美的小臉,不怒反笑道:“你是個太過於聰明的女人,反而讓自己顯得自負,我們本來就是同一種人,我見過那麼多女人,都沒有你美麗,驕傲,自負,大膽,甚至想要我的命。你可能是這世間最能配的上我南宮傅的女人,可是我需要的女人,如果最終還是一條養不熟的毒蛇,我不介意親手毀滅她,虞美人,你真的不怕嗎?”
那聲音多了幾分陰狠,緩緩的讓虞美人戰慄了一下,身體還貼在男人的身上,卻絲毫覺不出一絲暖意,目光交錯之間,盡是森森寒意。
對峙了一會,虞美人方纔笑了起來,那笑容寧靜,卻不容置疑:“怕,南宮傅,我怕死,更怕死的時候見不到他,但是我和你不一樣,你這人生來冷血,根本不能理解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的感受,帶着感情活下去,遠遠要比你這種無情無愛的人活得艱難,你只懂得自己想要什麼就要得到,根本不問別人快不快樂,用你的快樂去毀了別人的快樂,這樣的你,真的快樂嗎?”
虞美人說的話,只不過是她前世的一個縮影,前世的於悅也是一個不會愛的女人,嫁給了一個自己根本沒有感情的人,抓不住丈夫的心,費盡心思的想要去害另一個女人,最終將算盤打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上,那個賭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而賭注就是她的命。
再世爲人,她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卻不想那個人竟然心繫天下,讓她不得不以傾盡天下來換一段愛情,前世譏笑那些人愛的虛僞,今生也只不過想要嘗試愛一個人是否真的如同那些小說電視上所演繹,只要愛過的一生便不再有遺憾,於悅有太多的遺憾,而她卻不想再有遺憾,直到她執着的去愛過,才發現,到頭來已經身不由已。
“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男人的話,讓虞美人回過神來,錯愕的去看男人的臉,沒有想象中邪肆的笑容,也沒有那絲寒冷在嚴重停留,寧靜的有些詭異。
“虞美人,你有沒有相信過你自己,你選擇的人,真的能給你想要的東西嗎,你相信他嗎?”
南宮傅說話間,女子的眼中已經有些迷茫,眉頭輕鎖,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不相信他,你甚至連你自己也不相信,可是從現在起,我會試着對你好,對你非常好,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你喜歡的我也會爲你去做,如果到最後你還只是一條毒蛇,那麼我會親自拔去你的毒牙,剝了你的皮,看看你的那顆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南宮傅的話像是蠱惑,直到後半句,這才驚得虞美人回過神,背上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用力推開對方,男人的身軀撞擊上身後的桌角,卻依舊笑着凝着她。
“休想,南宮傅,我不是你可以隨意貼上標籤的所有物,我是一個人,人的感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你若是想要我的心,就得用心來換。”
虞美人說着,一顆心怦怦的跳個不停,南宮傅並未再多言,笑了一會,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微微側頭:“我忘了告訴你,非子今天帶來了你的一個故人,或許是你想見到的人。”
虞美人聞言心中莫名的抽搐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腰間撞上身後的桌子,擡起頭,那紅影如火,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