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虞美人同南宮傅都是過着這般看似神仙眷侶的日子,這樣的生活,很平淡,平淡的有些不真實,彷彿白駒過隙一般,還沒有感受到幸福就已經接近尾聲,其實快樂總是短暫的,當夕陽垂落,夜幕降臨的時候,虞美人依靠在南宮傅的身邊,望着天空中飛來飛去的螢火蟲,這樣的感覺已經撫慰了心中的恐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呆在南宮傅的身邊,有了一種很安靜踏實的感覺。
“明天,我們真的要回去了嗎?”
總有些捨不得,這樣寧靜的生活,就像一對老夫妻,雖然南宮傅還是不會笑,還是那樣子的冷冷清清,可是虞美人知道,不變的只是這個男人的表面,他的心依然可以因爲她而動搖,很多時候虞美人也會去想,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愛上這麼一個可以同她相濡以沫的男子,所謂的日久生情,是需要時間的沉澱的吧,可是如果,真的沒有如果,過了今夜,他們依舊要回到那個惹塵埃的俗世。
虞美人不知道,這兩天的大多數時間裡,南宮傅都會靜靜的看着她,看着她一個人靜靜的坐着,看着她突然間展笑顏開,看着她偶爾多愁善感的樣子,甚至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假裝先睡着,然後等待她睡着的時候依舊默默的看着她。
連南宮傅自己也不知道爲何他喜歡看着她,也許只有看着她的時候他的心纔不會亂跳和疼痛。
“爲什麼要回去呢,南宮傅,說實話,你真的沒有一點想要生活在這裡的想法嗎?一點也沒有嗎?”
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虞美人還是忍不住擡起頭,期待的看向南宮傅。
南宮傅看着女子的小臉,那雙眸子裡有什麼在閃爍着,他能感覺到壓在他身上的力度多麼的緊張和不安,很多次,他腦海裡的聲音都冒了出來,是每當那個聲音出現的時候他的心口都會像是被什麼碾碎,痛得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有,但是夢醒了現實才是我該生活的樣子,沒有這個天下,南宮傅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南宮傅的眼眸一瞬間比寒冰還要冷,她在凝視他的時候心中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就這麼靠着他,突然間所有的溫暖和平靜全被打得粉碎,那寒氣一點點逼進她的身體,她望着的男人,轉眼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沒有南宮傅,你還會這樣問嗎?你用一晚交換了我兩天的時間,這個交易怎麼說都是你賺了,不是嗎?虞美人。”
突然之間的轉變,在虞美人還未預料的時候已經闖入了她的耳裡,這樣的南宮傅,和她這兩日曆所接觸的簡直判若兩人,她從男人的肩膀上擡起頭,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南宮傅,你在和我開玩笑吧,這兩天的時間對於你來說只不過是一場交易?”
是不是?她也在問她自己,不管是真還是假,她的確是算計了他,原本只是一日,多出的兩天她都應該感謝老天垂憐了。
可是她還是覺得遺憾,可能在她內心深處,她所希望的是不一樣的答案,和她這兩日看到的一樣,他是真心想要和她呆在這個地方。
可是結果總是讓人很不甘心,很不甘願,她應該料到,怎麼還會爲此惋惜,難道她對着魔頭已經動了情?只是短短的三天而已,她怎麼可能會有所心動,以前不管這個男人做了什麼她都不會動心,而現在他並沒有刻意討好她,她怎麼能會有這樣的反應呢。
“如果你是我的夫人,那個傾國傾城的虞家美人的話,你的生辰應該是元月初七,又怎麼會是前天呢,你用生辰的謊言,只不過是不想讓我上陣前,我如你所願,你那一夜恐怕也是爲了拖住我,你下了這麼大的賭注,連自己的身子也不惜賠上,我多送你兩日,也不算虧。”
原來他都知道,虞美人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卻冷笑了起來,南宮傅還是算漏了一點,那就是虞美人的狠心和果斷,那一夜並不只是爲了拖住他,更重要的是她在自己體內種下的毒藥,是她親手斬斷了自己的退路,退無可退的時候,只能不斷前進,南宮傅不是神,所以他註定要付出代價。
“是嗎?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不過我很早就說過,你從我這裡拿走了東西,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虞美人起身,一側的手指已經握成了拳頭,她真害怕自己忍不住就對對方做出點什麼,尤其這個人,還是那個武功天下一的魔頭,而她卻沒有絲毫內息,還有六天,小瓶中的藥只剩下六粒,六天後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恢復內息。
南宮傅,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有人能夠給他下毒,就算他內力再高恐怕也無法覺察芙蓉殤的毒,芙蓉殤的毒如果直接下給他很快就會有人發覺,他自己也會很快就知道,而通過交.合,便不再是純粹的毒藥,而是一種已經融入中毒者體內,和那人身體連成一脈,所謂毒藥,因爲沒有症狀,根本無從察覺,在不知不覺中將中毒者的武功全部廢去,甚至嚴重會導致癱瘓。
“不過按你的說法用一夜就能換來兩天的時間我的確是賺了,要不然我們再做一個交易,我們夜夜相伴,你乾脆就在這裡呆上一輩子好了。”
虞美人回眸,脣邊笑容漸深,似有譏誚,眸子裡隱隱有怒意。
南宮傅也不退卻,緩緩起身,讓虞美人從俯視的角度變成了仰視,聲音也聽不出喜怒:“如果這樣的,我看明日就是你的死期,我知道你是個惜命的人,別忘了紅顏禍水,傳言都說的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是我卻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你猜我能不能過了這個美人關呢?”
“你說的話就美人二字還算中聽,天色不早了,我困了。”
虞美人說完,將南宮傅甩在身後,轉身朝着巖洞的方向走去,這兩日他們都是在這洞裡歇息。
走得遠了,虞美人才卸去臉上僞裝的傲氣,其實剛剛有多少話用了真心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能夠揣摩的結局上千種上萬種,偏偏她是最差的那一種,明明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愛上自己的恐懼,可是讓她恐懼的人的的確確讓她有所留戀了,她開始有所留戀了,是因爲心中始終對他有所虧欠嗎?
她和南宮傅都只是在利用對方,互相利用的人要麼就是一生一死,要麼就註定同死,他們不能夠共存,這是她早就該想到的事情,現在還在留戀什麼,虞美人回首,遠處的那個紅色的影子還是停留在遠處,仰起頭看着月亮,銀白長髮散亂在身後,風中凌亂的飛舞,螢火蟲落在他的身上,隔了太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仰面朝向月亮的方向,有人說過,面對月亮的時候,人們通常回想起自己最最深刻的記憶,而她的記憶......
月亮和太陽不一樣,它的光芒柔和,色調清冷卻醉人,透過月亮的影子,視線中所出現的是桃花曼舞的場景,有人在花海中吹着簫,冥冥之中牽引着她相遇,吹簫的男子白衣似雪,衣袂飄飄,好像她的到來就是爲了這一刻的邂逅,她始終不能夠忘記看到那個背影時候的感覺,彷彿有什麼在腦海中響起,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
就是他了,於悅,你要等的人就是他了。
愛上他,已經是命中註定。
如果這個時候的人是他就好了,至少他不會是那個想要毀滅天下的人。
虞美人搖搖頭,將眼前的情景打散,她怎麼會又一次想到那個人,從北丘賀死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已經斷了最後的可能,她愛他,他卻用嘴決裂的方式將咫尺變成天涯,這就是他們的結局,相識於朝堂,相忘於江湖。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華妃,這可能是他能給她的愛情的極限,如果不能一生一世,她情願不要這樣的愛情。
而南宮傅,虞美人再次看了一眼遠處的男人,露出一個有些慘淡的笑容,這個人恐怕也無法成爲她的歸宿,即使愛上了又能如何,他始終無法捨棄他的野心,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如果沒有了天下,那也就沒有他存在的必要。
這樣的男人同樣不適合她虞美人,她虞美人想要的愛情一定需要一夫一妻,而且不管是她自私也好,是她不可理喻也好,這個男人在天下和她之間,一定要選擇後者。
普天之下,恐怕早已沒有這樣的男人,前世有法律束縛的世界況且沒有,今生這般一夫多妻的世間又怎麼可能讓她僥倖遇到。
不信命,不信天,不信地,只能信自己,無論是誰,都別怪她的狠心。她虞美人這一世,如果沒有這樣的愛情,從現在開始,就只會爲自己而活。
轉身,不再留戀,凡塵俗世,咬牙狠心,終須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