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對靖王,以前感覺是極好的。
畢竟,王妃這麼多年臥病在牀,靖王不離不棄,尊敬愛戴,這對一個皇子來說,實在是不容易,君不見,別說是勳貴皇子了,便是一般的富戶,寵妾滅妻或者停妻再娶的也不是一個兩個,靖王如此,端得是有情有義。
其實不光是徐嬤嬤,便是外面的人,提起靖王對王妃的敬重來,那也是人人都要翹起大拇指的。
但是,自從聽了成國公夫人在宮裡說得那一番話之後,徐嬤嬤心底,便下意識地思量起來。
是啊,小姐原先花一般的人,如果不是靖王寵愛馬側妃,讓那賤人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小姐怎麼會受傷?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想想和小姐年紀差不多的那些貴夫人,那個不是明豔奪目,偏偏小姐,卻一直纏綿病榻,生不如死。
這番思量,本是藏在心底的,徐嬤嬤並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這次,靖王竟然親自動手給柯氏洗清了冤屈,徐嬤嬤便十分不高興了,心底對靖王產生了怨恨。
她是原先陷害柯氏事件的經手人,自然明白,這事情,與聽雨軒的什麼娟兒沒有任何的關係,可是,靖王卻偏偏讓人舉報,說這是娟兒做的,這等事情,不就是靖王對柯氏寵愛到極點,因此,不分青紅皁白幫她脫罪的明證麼?
這和他當年寵愛馬側妃,讓馬側妃擁有無數的特權,有什麼區別?
徐嬤嬤恨極了靖王,明明知道那柯氏竟然構陷國公爺,靖王不但不懲罰,反而還包庇着,這,他到底把娘娘置於何地?
娘娘爲他耗盡了心血,難道,得到的便是這般的對待麼?
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靖王這是忘恩負義,令人不齒!
今兒聽着王妃的問起柯氏構陷成國公府的事情,徐嬤嬤便毫不猶豫地把柯氏黑了一番,最後,還十分露骨的說出了對靖王的幫着柯蓉洗刷冤屈的不滿。
轉眼,徐嬤嬤卻見王妃雖然滿臉蒼白,眼神卻忽然銳利起來,“嬤嬤怎麼知道那柯氏不是冤枉的?”
徐嬤嬤不滿靖王寵愛柯蓉她自然能理解,但是徐嬤嬤一直說靖王爲了幫着柯氏洗刷冤屈不惜冤枉好人,王妃便本能感覺到了蹊蹺。
徐嬤嬤咬了咬牙,把當初自己和成國公夫人一起,密謀陷害柯蓉的事情說了,而後說道:“奴婢也是不忿,您對那柯氏那麼好,柯氏卻反咬一口,恩將仇報,所以才……”
王妃怔然,最後,見徐嬤嬤年紀一大把,還哭得涕淚橫流,心中便十分不忍,無論如何,徐嬤嬤都是爲了自己好……
而柯氏……卻也是活該……竟然、竟然敢陷害她父親……真真是……不得好死!
龍有逆鱗,觸之則死,靖王和家人,便是王妃的逆鱗。
見王妃面上露出憤恨之色,徐嬤嬤便挑唆道:“娘娘,不能就這麼放過柯氏啊,她那般惡毒,卻還哄得王爺那麼寵愛着;現在她就敢構陷國公爺了,那將來有了機會,還不把咱們國公府全都殺了啊……”
這話,激的王妃心底一顫,半晌喘不過氣來,徐嬤嬤面色發白,急忙叫了神醫過來,神醫幫着王妃鍼灸了一番,而後嚴厲警告王妃不許動怒、不許勞心等等……
等神醫離開,王妃努力平靜心緒,可是,心底,卻也對柯蓉恨到了極點……
徐嬤嬤瞧着,便低聲說了成國公夫人的意思:“如今有王爺護着,柯家也不是好惹的,夫人的意思是,暫且先讓柯氏那個賤人得意着,等王爺離京了,再好好整治她……”
“王爺離京?”王妃聽到了這個詞,立即看向徐嬤嬤,“是王爺要領兵出征?”
現在的局勢,王妃多多少少也瞭解,因此,立即想到了這麼一出,便擔心起來。
徐嬤嬤暗罵自己嘴賤,面上卻神色不變,解釋道:“這個老奴不清楚,還沒聽說有朝廷有這個決議,老奴說王爺離京,是因爲王爺總有差事在身,每年總要離京那麼兩三次,咱們有的是機會……”
王妃疲累的閉上眼睛,腦子裡,卻是一片的混亂。
徐嬤嬤一提醒,她便明白了,這時候,自己孃家雖然安全了許多,但是其實還是風雨飄搖,危在旦夕,因此,這時間,實在是不宜再樹立柯家這麼一個大敵,可是,可是,如果不給柯氏狠狠的懲罰,又怎麼能平心她心中的怒火。
“嬤嬤,你來……”叫了徐嬤嬤到身邊,王妃低低吩咐了幾句話,徐嬤嬤聽着,便覺得解氣,“還是娘娘您有主意,老奴這就去叫王爺來。”
王妃點點頭,這一番耗費了極大的心力,等徐嬤嬤遣人叫了靖王回來,王妃已經是又昏睡了過去,不過,靖王也聽了神醫的話,知道王妃這是累得睡着了,而不是原先那樣昏迷不醒,心底,便鬆了一口氣。
只是,趙神醫卻也直白的告訴他,雖然他能讓王妃多活一段時間,可是,也不過是多活那麼兩三個月而已,王妃的身體,實在是已經油盡燈枯,便是扁鵲在世,華佗重生,也無力迴天。
靖王默然,多活兩三個月麼?能再見一次春暖花開的樣子,也是好的……
這一夜便在王妃屋裡臨窗的軟塌上睡下,第二日起來到衙門轉了一圈,又回了抱槐居。
這次,柯蓉抓住了機會,讓梅喜去問了她要去聽雨軒的事情,靖王雖然有些疑惑,但是王妃這邊他也脫不開身,且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便也不問什麼,直接同意了。
柯蓉得到靖王的允許之後,收拾一番,到了聽雨軒。
柯蓉記憶中的劉側妃,淡然灑脫,容光逼人,可這會兒看着,卻只見到一個臃腫平庸的婦人,眸光狠戾的看着她。
唯一不變的是,劉側妃展現出的驕傲。
“來看我笑話?”劉側妃一見柯蓉,便冷笑着問道。
“你好,或者你壞,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因爲你好,便自己不好了,也不會因爲你壞,而變得更好……我們本是沒多大關係的人,我何必笑話你;我來,只是因爲我想不通,爲何你要害我?”
柯蓉沒有興趣看一個失敗者的笑話,因此,便含着笑,淡淡說道。
她心底是有猜測的,猜測劉側妃是因爲靖王的緣故,才害她,當然,柯蓉不會傻到,覺得劉側妃害她是爲了爭寵。
所以,纔會想要知道。
畢竟,宿主便那麼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她,是該問個清楚明白的。
劉側妃聽着柯蓉的話,那種尖銳防備的神情,便漸漸去了,倒是有了三分她最初時候的淡然。
“我沒有興趣害柯蓉,我害得,只是靖王的柯夫人,這樣,你可懂?”
劉側妃現在倒不覺得柯蓉討厭了,總歸,比起那尖酸刻薄的齊雪怡,又或者矯揉造作的馬麗敏,柯蓉,倒也算是不錯。
可惜,她是靖王的姬妾,這便註定了,他們是敵人。
“那次,我明明站得穩穩的,卻被人推了一把,才踉蹌着,撞到了你,摔裡你手中的首飾,是你故意陷害我的,是麼?”
“不錯。”
“爲了讓柯家和王爺反目?”
劉側妃頓了一下,“你很聰明。”
“你恨王爺?那爲何又要嫁給王爺?爲了復仇?”柯蓉靜靜站着,問劉側妃。
“恨?我當然恨他,世人都說他是絕世名將,英明神武睿智無敵,可,你知道他的真面目麼?”劉側妃譏諷一笑,“他是一個小人,沽名釣譽、心狠手辣,虛僞到了極點。”
柯蓉聽着劉側妃怒罵,心底,卻是靜止如水。
她是不信的,靖王整個人,心狠手辣或許是有的,虛僞也是有的,畢竟,生在帝王家,不虛僞不心狠,怕是這會兒墳頭都已經草木青青了,可說他沽名釣譽,柯蓉倒是不信了。
總體而言,柯蓉覺得這靖王,還算是個負責人的男人。
“你說得,只是你的見解,可我只信我看到的,在我眼中,王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誰都比不得的好男兒。”柯蓉自然不會忘記,在有靖王的人存在的地方,扮演一個癡心的女子,因此,雖不反駁劉側妃的話,卻十分鮮明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劉側妃臉上現出譏笑的神色,“頂天立地?好男兒?不過是一個小人,一個僞君子罷了。”
“原來這麼多年,你都是這麼看我的,難爲你竟然能在我這個僞君子的面前,忍着噁心呆了這麼多年。”這時間,忽然聽到了靖王說話,柯蓉一怔,轉身行禮,卻被靖王一把握住了手扶了起來,不讓她下拜。
靖王眸中,更是柔光無限,定定看了柯蓉半晌,才轉眼看向了劉側妃,臉上神情轉爲淡淡厭惡,“是非不分、敵我不辨,還被人當槍使了這麼多年,本王都替你悲哀。”
劉側妃聞言,什麼淡定什麼從容都拋棄了,猛然站起來撲向靖王,“你這個僞君子,你有什麼臉說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