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顧重樓獨自站在庭院中,這個重情重諾的男人,此時心裡翻騰着無法平靜下來。()他在回憶着幼年的時光,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只是憑着最直接的好惡相處着。
那個總是笑着的大哥,總是對每一個弟弟的愛好了如指掌的大哥,每一個弟弟的生辰都記得的大哥,細想起來,顧濟民在他的印象裡,總是在大哥的身份出現,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顧濟民今年二十九歲,當了二十年太子,從來沒有高高在上的俯視過他們,也許是人已經去了,顧重樓能想起來的,只有顧濟民的好。又不由得想起了今年才十歲的顧紫珠,現在只怕正難受着呢,他們就這麼一個還沒嫁了……想着便心生憐惜。
葉驚玄披着外衣站在廊上看着顧重樓,在清冷的雪天裡站着,整個身上散發出從來沒有過的悲傷,襯着這樣的天氣,葉驚玄分外心疼起來:“霜葉,去備些熱酒來,把爐子也燒起來,桐月你去定園,把王爺的九曲流水琴取來,對了再替王爺取把劍來。”
霜葉和桐月不明白葉驚玄要做什麼,卻麻利地去做事,顧重樓那清絕的背影,她們看了心裡也是難受。
琴取來了,酒也溫好了,葉驚.玄坐在九曲流水琴前面,霜葉給點起了一爐淡淡的薰香,散發着溫暖的氣息。葉驚玄看着琴嘆息,她彈琴的功力,連她自己都不敢恭維,但爲了顧重樓她只好獻醜了。
調子起手如風雨交織,淨場音沒.有響,直接就入了正調,風雨之中卻不顯得飄搖蕭索,透着豪氣與寬廣。葉驚玄拂着琴,開始背詞……她不知道什麼詞合適,於是找了首合情合境的,自己又記得的開始吟誦:“百年浮世幾人閒……白璧明珠天地裡,人不識、暗中看……何日舉杯凌浩蕩,同一醉,盡清歡。”(江城子.馬需庵)
顧重樓在葉驚玄開始拂琴時.就豎起耳朵來聽着了,九曲流水琴已經他的另一個靈魂,如今靈魂被拂出來生澀卻依舊動人的聲音,他的心也就連同琴絃一起被拂動了。再聽葉驚玄吟誦的詞句,大氣而豪邁,配着音律,在夜半的天空裡飛舞,顧重樓胸中屬於男人的情懷開始涌了出來。
那是一些豪邁、灑脫的情緒,不知覺間就把他從失.去長兄的悲痛中拽了出來,雖然胸口還隱隱生疼,但已經不至於再沉溺其中了。
葉驚玄這時停了琴聲,笑吟吟地遞上鋒芒冷冷的.劍,顧重樓驚愕中接過劍來:“你給我劍做什麼?”
“不爲什麼,就覺得這樣的雪天裡,拂琴、喝酒,然後.再看着你在漫天風雪裡練劍,一定很美,這樣的人生多暢快啊。”葉驚玄說着又把酒遞給了顧重樓,看着顧重樓喝了一口,又笑眯眯地道:“我聽說有一種醉劍,酒喝得越多,劍使得越好,重樓會不會啊!”
顧重樓看着那.張幾乎快湊到懷裡的小臉,終於還是溫溫地笑了出來,雖然只是那麼些微的笑,卻讓葉驚玄成就感爆棚:“也不知道你哪聽來的,我沒聽說過。”
“不管聽沒聽說過,快練劍了,你看雪越來越小了,我想看漫天飛雪一劍仙呢。”葉驚玄本就愛看這些飛來飛去的,全當是看功夫片了,要不然剛纔也不會把劍加上,雖然有讓顧重樓發泄一番的意思,可更多的是爲了自己那點小小的惡趣味。
顧重樓搖搖頭,把酒盞遞給葉驚玄,葉驚玄便捧在手裡,暖暖的觸感讓她露出貓兒一般的笑容,顧重樓的心情便莫名的清爽了些。執劍步入風雪之中,劍影四處翻飛之時,雪花冰冷地打在他臉上,葉驚玄就跟看雜技似的,還沒忘了鼓掌叫好。
顧重樓原本很悲痛的心情,在葉驚玄的叫喊之中,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趕緊這丫頭就拿他當天橋把式看了。等收劍時,已經是一身的大汗,原本這樣汗溼衣襟的時候,顧重樓是絕對不會捱着葉驚玄的,怕讓她小小的身了沾了溼氣。
今天卻一收劍擱在桌上,就緊緊摟住葉驚玄,葉驚玄吸了吸鼻子,任由他抱着,顧重樓掐在那小小的腰身上,溫軟的身子在他懷裡散發着淡淡的香氣,讓他的心更加安定了下來:“驚玄,謝謝你!”
“一身臭汗,討厭……”說着討厭的話,臉上帶着嬌嗔,聲音卻是嫩嫩軟軟的。
顧重樓便把葉驚玄抱得更緊了,忽然攔腰把葉驚玄抱在了半空中:“冷了吧,你先去睡吧,我沐浴過了再來,以後不許大晚上頂着風跑出來,就算是爲我也不行。”
“我願意呀,聖旨說了,你要聽我的,聽我的耶……”小小的臉上散發着愉悅而驕傲的神情,說不出的得意與燦爛。
顧重樓彎腰把葉驚玄放到牀榻上,淡淡一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只是你如果不顧惜自己的身子,就不能聽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你的健康……是我的!”
葉驚玄愣愣地看着顧重樓給她蓋好了被子,然後轉身離去,腦子裡迴響着顧重樓的那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你的健康是我的”。這句話……這麼普通,怎麼聽着就讓人甜得掉進了蜜罐子裡頭呢,葉驚玄揪着被子笑得一臉癡傻。
直到顧重樓洗完澡,穿着乾爽的裡衣跳到牀榻上的時候,她還是一臉癡傻的笑容,顧重樓忍不住想逗弄她:“驚玄,傻笑什麼呢?”
“重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葉驚玄這會兒正美得冒泡泡呢,聽見顧重樓溫淡的聲音在她頸窩子裡撩撥,摟着顧重樓的脖子,嬌聲地陳述着自己心裡的話,眸光流轉間卻讓顧重樓傻了眼。
這下輪到顧重樓傻笑了,顧重樓一味的傻笑沒有反應卻讓葉驚玄惱了,推了顧重樓一把:“喂,你都不帶回應一下的……我已經很吃虧了,這種話應該你先說的,結果我說了你都不迴應我一句的。”
顧重樓看着懷裡撅着嘴,老大不滿意地葉驚玄,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道:“我的傻姑娘,我都全是你的了,你還要什麼樣的迴應呢?”
葉驚玄聽了更不樂意了,做得再徹底,女人也還是對那句話很在乎,於是吐着暖暖的氣息,靠近顧重樓道:“既然都是我的,就不要介意一句話嘛,我想聽……”
“好吧,我……”顧重樓是想說的,可是話到了嘴邊上,臉先紅了話也沒了聲兒,顧重樓自己都感覺有些懊惱。再看一眼懷裡笑得眉眼彎彎的葉驚玄,就更加尷尬了……
葉驚玄的手勾着顧重樓的頭髮,一縷一縷的玩着,那神情、動作說不出的盅惑人心,嗓音甜蜜得能直接熬糖:“我……我什麼呀,唉……我難道是剔頭挑子,一頭熱了麼。我的人生真是悲劇啊,我喜歡的人,竟然不愛我。”
葉驚玄咂巴嘴,笑得更加壞了,自己說喜歡,卻要顧重樓說愛,顧重樓正尷尬着自己的,還來不及挑葉驚玄的話碴。
顧重樓這會兒正上着當呢,聽了葉驚玄的話連忙回道:“誰說我不愛你了,我愛你……”
說完就發現自己上了葉驚玄的套兒,再看葉驚玄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樣,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在燭光裡又狡黠又甜蜜,顧重樓的心就像被窨在花蜜裡了,緊緊地摟着懷裡小小的身子,發出一兩聲悶悶地低吼,似乎是無奈,又像是被點破了尷尬的着惱,讓葉驚玄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這一夜,悲痛之中,兩人愈發顯出甜蜜來,原來這就是夫妻,在平淡的生活裡吵吵鬧鬧,在風裡雨裡卻相互撫慰。
次日醒來,張懷廣看着眉飛色舞的顧重樓,無比驚詫,他以爲顧重樓至少還得難受三天呢,沒想到這才一個晚上,就又神采飛揚了,張懷廣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問:“王爺,您今兒心情不錯?”
顧重樓露出一張被幸福浸透了的標準傻男人臉,擡頭很咧開嘴一笑道:“怎麼了,見不得爺心情好嗎?”。
陸煥川嘿嘿一兩聲,露出壞笑道:“王爺,今年的春天好像來得特別早啊,怎麼就能來得這麼早呢……”
陸煥川一說,張懷廣就醒過味來了,掃了陸煥川一眼,這傢伙在這些方面還真是靈光得很:“胡說什麼,明明立冬才一個多月,你犯什麼糊塗。”
陸煥川看了張懷廣一眼,發現張懷廣正擠眉弄眼看着他,兩人不由得相視露出調侃地笑,齊齊看着正尷尬的顧重樓。顧重樓咳咳兩聲,麪皮微紅地道:“趕緊把各地的呈報拿來,爺還得辦正經事呢。”
“王爺,春天來了也是正經事兒,萬事萬物的繁衍生息可就全靠春天了,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正是如此。”陸煥川說着說着自己先捧腹笑了出來,顧重樓好一通鬱悶,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威儀,張懷廣和陸煥川雖然以前就上下觀念不重,可現在是壓根就沒有了……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了,王爺,皇上發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來,信使現在就在正廳裡候着呢。”
顧重樓本來美好的心情在聽了這句話後,不由得又是一沉,現在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關於京城的消息,比這更不願意接到的,就是皇帝傳來的消息……
嘆息一聲,還是起身去前廳,他可以不要,卻不能不摻和……
那個,下個月是新年月了,俺老實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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