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樓第二天回到定園,第一件事就是把張懷廣給叫過來,讓他傳書去雁城,問問方雁飛的身世。
“爺,就一三品小官家出來的,還問身世,您是不是想太多了?”張懷廣雖然紙條都寫好了,一邊卷着紙條一邊問顧重樓。
顧重樓支着額頭沉思,忽然嘴裡唸叨着:“雁城,雁城……方雁飛和徐羅衣都是雁城人,昨天驚玄跟我說,有內宮的人去見過方雁飛,懷廣,你看這事會和誰有干係?”
張懷關放飛了手裡的軍用傳信鳥,哨子響亮地的一聲,傳信鳥撲騰着翅膀飛上青天,白色的身影如同雪片一般,迅速地不見了。張懷廣看了會兒才轉身來,回答顧重樓話:“爺,自會有分曉,只是如果愣要扯出來了,只怕咱們的安平日子也就過不久了。”
“懷廣,安平日子你待得住嗎?”。顧重樓意有所指地問張懷廣,手指輕釦着桌案,發出一聲一聲咚咚的聲響,像鼓點一樣敲打在張懷廣心頭。
張懷廣神色一黯,低着頭嘆了聲氣道:“爺,人總是有惰性的,習慣了就再也不想改了,這樣也挺好,晚上睡得着,一日三餐吃得香,閒來沒事還能到處去逛逛。再閒了,就看看你和娘娘兩人鬧彆扭,這日子其實挺好的。”
顧重樓聽着前面幾句輕輕點頭,聽到後面的臉上就掛不住了,扣桌案的聲音也不再那麼規律:“懷廣,爺看你真是太悠閒了,這兩月禁漁,爺打發你去海邊上巡防吧。”
張懷廣嘿嘿低笑兩聲道:“爺,那您還是讓煥川去吧,他在府裡都待得都長草了,日子無比荒蕪啊!”
“爺看你再閒下去,這惡趣味會跟草一樣茂盛。”
張懷廣愣了愣神,忽然一笑道:“爺,您可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以前雖說溫和,卻少了點人味兒,現在倒越來越鮮活了,看來咱們娘娘功不可沒啊。”
顧重樓乾笑着,臉皮子微微泛紅,張懷廣看了更是笑得樂不可支……
陸煥川忽然悄沒聲息地飄了進來,面無表情地道:“王爺,宮裡來人了。”
“宮裡這個時候來人做什麼?”顧重樓有些疑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葉驚玄跟他提過,葉驚塵送了信把這事兒告訴了姚思敏,想起來於是一身冷汗……不知道姚思敏得把這事兒鬧成什麼樣兒。
張懷廣一邊跟在旁邊走,一邊看着顧重樓的臉色,瞅那冷汗滲滲的表情心裡直樂:“爺,您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顧重樓望天白了一眼,事兒越鬧越大了,戲臺子越來越寬了,演戲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好控制啊:“懷廣,爺這回要受斥責了。兄弟們裡,就我打小矇頭做自己的,鮮少受到父皇的斥責!”
張懷廣笑,心說肯定又和葉驚玄有關,這時候也不會有別的事,於是跟到了前院正堂,宣旨的公公先是給顧重樓道了安,卻是腰不彎,腿不屈的,顧重樓冷笑了一聲,這傳旨的人只怕是皇帝“有心”安排了“有心人”的眼線吧。
得……看來還得繼續接着演,顧重樓當堂跪下,公公先請了起:“王爺,且莫跪拜,皇上有口諭,需得懿安王妃一同接旨,這請府裡另二房在堂外聽旨。”
顧重樓愣了愣神,連忙讓張懷廣和陸煥川分別去叫人,顧重樓則在正堂裡跟公公倒“苦水”……
公公一邊聽着一邊點頭,神色裡倒是看不出什麼,畢竟是宮裡的人精啊,顧重樓不着痕跡的觀察着:“公公,本王說是娶了個當朝有名的世家千金,可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啊!”
公公也是細細看了看顧重樓的神色,可公公雖然是宮裡的老人,畢竟怎麼也比不過生在宮廷,長在宮廷的顧重樓:“王爺,奴才看懿安王妃也不過一時意氣,那樣的大家裡出來的閨閣千金,多少是有些脾性的。”
“公公,她哪裡是有些脾性,那脾氣都衝得上了天了。”顧重樓的苦水一杯杯倒過去,宣昭的公公神色也就越來越尋常了,顧重樓知道差不多了就收住了嘴。
過不會兒葉驚玄穿着簡簡單單的衣裳就來了,宣旨的公公連忙給葉驚玄請安:“奴才給娘娘請安。”
“公公免禮。”葉驚玄故意穿得簡素,來前還故意擦厚了粉,露出一臉疲憊、憔悴的模樣,卻強自打着精神,露出勉強的笑容。
宣旨的公公低眉轉了轉眼珠子,看了眼堂外已經跪好的徐、方二人,這才展開聖旨準備宣讀:“皇上先有諭了,王妃不必跪了。”
葉驚玄笑眯眯地站了起來,得意傲慢地看着顧重樓,顧重樓反瞪了她一眼,葉驚玄心裡就更得意了,心說今兒總算演得不錯吧,再多演上幾回,哪天穿回去了,咱就去好萊塢,絕對橫掃全球……
“奉天子旨………嫡庶有別,懿安王妃,系葉氏女,姚氏外孫,位高身貴…………永徽王爺,深省自身,心發敬愛,行莫相違,意莫相背,厚待妃者,如若有差……”洋洋灑灑一大篇下來,總這就是先點了葉驚玄身份尊貴,永徽王爺雖然是王爺,但也要好好敬愛王妃,否則家國事亂,這責任都是顧重樓的。
顧重樓一邊跪着一邊直咂舌,他那父皇也太能了,多大點兒事,竟然能扯到千秋基業上去:“臣領旨。”
“臣妾領旨,謝父皇天恩。”葉驚玄笑得燦爛如春,先顧重樓一步走上去接過聖旨,捧在手裡得意地道:“顧重樓,聽見了吧,你如果不好好待我,削爵削蕃也是轉眼之間的事。”
顧重樓一聲冷哼,心裡卻說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能演了,這可是事先沒腳本的:“若是削爵削蕃能擺脫得了,本王捨得……”
“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兒,走着瞧。”葉驚玄捧着聖旨,扔下這句話走人,走到門口還衝徐、方二人冷哼一聲。
徐、方二人這叫一個鬱悶,她們沒的接聖旨的資格,卻偏偏被叫來聽旨,這明擺着就是皇上在替葉驚玄做場子。徐、方二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甘,只是徐羅衣又迅速撇開臉去,現在徐羅衣對方雁飛所謂的坐着等就行之類的話,徹底不信了……
顧重樓繼續倒苦水,葉驚玄捧着聖旨歡天喜地的回了碧園,回了碧園把屋子門一關,連桐月都被關在了外頭,進了屋葉驚玄就把原本捧着的聖旨扔到了衣櫃的角落裡,然後就趴在一堆衣服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娘啊,真是有才啊,竟然能弄出這麼份旨意了,想了想又翻出來,不能這麼扔了,萬一找不到了怎麼辦。說不定以後某一天,還要拿這東西出來,讓顧重樓乖乖聽她的話。
要顧重樓知道葉驚玄現在想的,估計得調侃地說一句:“爲夫現在已經很聽話了……”
葉驚玄翻出聖旨來,叫來桐月:“桐月,拿着去供起來,以後顧重樓要再敢欺負我,哼……有聖旨爲我撐腰呢。”
桐月張了張嘴,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終於還是一跺腳說道:“娘娘,您這樣可不成,拿聖旨約束王爺,能約束得一時,可能約束得一世麼?”
“我的好桐月,你呀就別想那麼多了,把聖旨供在最顯眼的地方就成了,信我吧,沒事兒的。”葉驚玄這些日子倒是覺得桐月這丫頭越來越窩心了,自打霜葉忙起來以後,桐月就越來越穩重了,越來越有大丫頭的風範了。
桐月叨叨着把聖旨供在了正間兒,又折回來侍候葉驚玄的茶水,桐月的茶沏得不怎麼樣,喝着不是滋味。葉驚玄忽然想起那個很會沏茶的小雪,忽然就仰頭問道:“桐月,那叫小雪的丫頭呢,怎麼似乎是很久不見她了?”
“噢……這事兒忘了稟娘娘了,小雪家裡出了事兒已經出府了,這事兒報了文嬤嬤,霜葉也知道的,文嬤嬤讓奴婢跟您稟報的,奴婢這一時忙亂,就給……落下了。”桐月沒有多在意,葉驚玄懷孕時,碧園丫頭太多了,這孩子沒了,丫頭們留的留走的走,她也記不過來。
“噢,是這樣啊。”葉驚玄也同樣不大在意,她也同樣被園子裡來來去去的丫頭給弄糊塗了。
顧重樓那邊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坐在書房裡正琢磨聖旨呢,忽然張懷廣一聲笑,把顧重樓笑糊塗了:“懷廣,你這是笑什麼?”
“王爺,今天的聖旨真是前所未有,只怕以後也不會有啊!”張懷廣也和顧重樓一樣琢磨聖旨呢。
陸煥川聽了也跟着嘿嘿笑,顧重樓看了二人一眼,無賴地道:“可不是嘛,聖旨的意思不就是說,以後王爺要聽王妃的,做事要順着她,不能拂了她的意。”
張懷廣聞言一笑:“王爺,就這事兒不必聖旨,你全做到了。”
陸煥川聽了這話終於憋不住了,笑在伏在小几上,都直不起腰了,顧重樓老鬱悶地看了二人一眼,心裡卻不知道怎的,盡是歡喜……奇怪了,他歡喜個什麼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