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轉涼,房間裡的空調開了暖氣,花瓶裡的花朵邊緣爬上了褶皺,刻意放緩了動作,坐在椅子上的蘇卿本就睡得淺,立馬低頭看牀上的人,眼神暗了暗。
嚴少琛一手牽着初心,騰出一隻手揣着白色保溫杯,笑了笑:“是我。”
“哦。”蘇卿神經鬆了下來,語氣說不出的軟綿。
初心掙開嚴少琛的手,脖子上圍着一條米黃色的圍巾,水濛濛的眼睛明亮清澈:“姐姐,哥哥太累了,就像塵哥哥一樣,手術之後需要好好地休息。”大大地撲進蘇卿的懷裡,稚嫩的嗓音軟糯動聽,蘇卿的心軟了下來,眼底幽幽亮堂了些,“嗯。”
將保溫杯放在離蘇卿手邊近的一個桌上,嚴少琛翻開醫生留在的病薄看了幾眼:“哥恢復得很好,只是——”
合上病例,嚴少琛漂亮的眉眼彎了彎,話鋒一轉:“蘇卿,哥其實是不願醒來。”
“不願。”蘇卿喃喃重複,困惑地擡頭看着他。
“初心,你出去。”支開了初心,嚴少琛站在蘇卿椅子後面,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眼角紅了紅,溫熱了聲線。
“能否,由我來守護你呢?”
“……”病牀上的病人的手指動了動,嚴少琛不動聲色地彎了嘴角。
“讓我說完。”從容不迫地,嚴少琛一個眼神打斷了蘇卿的欲言又止,“白斂霸道腹黑不說,佔有慾還極其變態,放着好好的正經工作不做,偏偏跑去混什麼黑道。明明喜歡一個人,卻搞得要死要活的……BALABALA”
一連串妙語連珠地吐槽,聽得蘇卿目瞪口呆,心底裡剛冒出點的愧疚瞬間被扼殺,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偏偏還笑着符合:“哎,你說,我該怎麼辦?”
病牀上的人徹底淡定不了了,“唰——”地彈了起來,嚴少琛到底驚了驚,蘇卿似聽到了動靜,剛想轉身回頭看看,嚴少琛當機立斷,一把摟住她:“蘇卿,相信我,我會比哥更會照顧你。”
“哈——”蘇卿怔了怔,對於嚴少琛的情愫,她知道卻當做不知道,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看來,你真的很瞭解他嘛。”
將白斂身上的惡性分析地透徹透底的。
某人的眼睛冷到了極點。
蘇卿忍不住輕聲打了個噴嚏,她是不是暖氣開的小了?
“不過,你錯看了一個人。”笑着搖頭,蘇卿緩緩推開嚴少琛,聳了聳肩。
嚴少琛不解:“誰?”
“我啊。”
“我不惡劣的話,斂他,也不會到現在還躺在牀上。”語氣泛起一絲苦澀。
身前身後的兩個男人嘴角神同步地抽搐了下。
到底還是白斂氣勢凌厲了點,嚴少琛僵硬的嘴角實在是崩不住了,腿軟了軟,往後跌了幾步:“內啥,我突然想起,趙塵那病屋我還沒去呢,我、我先走一步。”
“哎——”
蘇卿的話戛然而止,一隻大手輕輕鬆鬆地將自己提了過去,高大的身形悄然欺了上來:“很吵。”久病初愈,嗓子略顯沙啞,帶着說不出的磁性,蘇卿心下一動,倒也沒掙扎,直直地勾着眼睛瞪着他,“醒了。”
清淺的兩字,白斂將手埋進蘇卿的髮絲間,無論他用的洗髮露牌子再高級,都比不得她用的這款好聞,耳根溫熱,低沉的話語難得久違帶了點孩子氣:“嗯。”
“小白,我們都好好的,好嗎?”
摟緊了白斂,摟的手指生疼,蘇卿低低的,卻極爲堅定的聲音幽幽傳出,一字一句重重地敲打在白斂的心頭,甚至,連一個問號都那般精準無誤。
大概,這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問
題。因爲她,讓他的答案單一卻心安。
“嗯。”
蘇卿笑了笑,白斂此刻心情頗爲不那麼地愉快,眉頭皺得死死的:“剛纔他抱了你。”
“哈?”蘇卿一開始沒反應過去,心裡隱約明曉了個大概,偏生白斂這廝支起了身子,瞪着深邃漆黑的眸子,但是他臉上那副委屈的表情是什麼怎麼回事,誰欺負他了嗎,“他、他也是爲了早點讓你醒來。”畢竟,人初心是好的。
白斂不悅地眯了眯眼睛:“可他抱了你。”
她裝失憶的這一年,他都沒能好好地抱下她。
真是越想越惱!
“那你想怎麼辦?”抱都抱了,蘇卿頭疼地建議道,“不要,我再去抱回來?”
“不準。”白斂搖搖欲墜的醋罈子立馬打翻,嗆得蘇卿一臉血,薄脣不容置疑地吻上,霸道強勢,逼迫着她一同沉淪。
一吻完畢,蘇卿的意識早已迷離,耳畔幽幽傳來男子低沉霸道的繾綣:“以後的每天,你都欠我一個擁抱。”
呵,還真是一個小氣的男人。
“嚴哥哥,你怎麼了?你捂着胸口乾嘛,是不是和塵哥哥一樣,心臟疼?”出來打飯的初心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邊。對牆埋首捂着心臟的嚴少琛,不由跑上前問道。
嚴少琛頓了頓,勉強擡起頭,扯出一絲自覺比哭還難看的笑顏:“沒、沒事。”
騙人!
白斂住院了這麼長時間,甦醒之後自然有不少人探望。期間,除了歐謙杜若之流,與之合作的上層社會人士通過不少渠道紛紛表達了道喜,一時間,病房裡擺了不少的獻花水果以及各種價格貴的要死的補品。反倒是顯得蘇卿插在牀頭的那束百合的素雅不起眼。
“老二。”低沉的嗓音像沁了一絲火藥,白斂翻看着手裡的文件,眼底陰鷙了不少。
歐謙心領神會,一個響指,陸陸續續的,一些護士將房間裡的花啊草的,水果之類的都搬了出去。一個不明所以的小護士見百合枯萎了,好心地將花瓶端了起來,豈料,後脊樑骨一個打顫,手一抖,花瓶打碎在地上,粉身碎骨。
呃,她能說,她真不是故意的嗎?
但是,誰能告訴她,爲什麼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人瞪出了個窟窿?
歐謙和杜若識相地閉嘴,明哲保身,一個留着體力哄自個的媳婦兒,一個存着精力伺候着做月子中的老婆,嘖嘖,自然是沒什麼心思管別人的死活。
“出去。”偏冷的聲線趕走了傻在原地的護士,白斂沉着臉,繼續翻着文件。
“哥,我突然想起來,我家媳婦兒最近一直胃口不好,我不在她吃不下飯。”無辜地饒着頭,杜若挑着一雙桃花眼邊說邊走,歐謙臉色的笑容也有些掛不去,剛起身,見杜若又折了回來,還呵呵地傻笑不止。
蘇卿不明所以地瞪着他,提着飯盒她走一步,他退一步,八成,是做了虧心事。
低頭,一地的碎渣,蘇卿的臉沉了下來。
“誰打的?”
三個大男人居然同時地沉默。
“怎麼都不打掃一下?”萬一碰到了碎片怎麼辦?
“……”
蘇卿以爲打碎花瓶只是一個插曲,沒想到這段故事並沒有隨着她打掃完碎渣倒進垃圾箱而結束。白斂的氣度現在真的是極小極小的。在醫院調養了一陣,明白胃病是需要長時間修養的,所以蘇卿還是在某人的威逼利誘加之美男計下,還是紅着臉點頭應了他出院。
這一出院,就出了個問題來。
午覺醒來,牀的一側殘留着男子溫熱的氣息,蘇卿心下一暖,穿着睡衣跌跌撞
撞地摸索着樓梯走了下來。眼前陡然一亮,大片大片地百合簇擁着,將偌大的客廳侵佔了。
蘇卿的身子瞬間僵住。
偏偏空氣裡的香味愈來愈濃烈。
“喜歡嗎?”那護士打碎了那枝百合,他別提多惱了,總想着給她一個驚喜。
天哪,她的表情是驚喜嗎?簡直就是赤裸裸地驚嚇。
身子莫名地發燥,眼睛開始模糊起來,白斂一張俊美的面孔在腦海中昏眩,蘇卿腿一軟,跌進一個慌張的懷裡,下意識地去抓臉上發癢的部位……
過、敏!
臉上身上還是火辣辣地癢着,不用照鏡子蘇卿都知道自己臉上該是怎麼地一副慘樣。
“還好,不是很醜。”嚴少琛衣冠楚楚地笑着,露出一口好牙,摸小狗般地摸了摸蘇卿的頭頂,“反正,再怎麼漂亮,都沒我漂亮。”
轟——
這丫的,竟然敢來調戲起她了。
打掉嚴少琛的手,蘇卿問出了最關心的話:“小白呢?”自白斂醒來,蘇卿一直都這麼地喚他。作爲他的好哥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差點兒笑噴出來,偏偏又畏懼這一對雌雄雙煞,只得硬生生忍下着一肚子的笑意,沒憋死他們倒是萬幸了。
可他們的老大確實心甘情願,甚至那滿臉叫做幸福的笑容簡直亮瞎了他們的鈦合金狗眼……
“內啥,哥他在書房。”誰讓他是罪魁禍首呢,跟自己慪氣着呢。
“我去看看。”
“嗯。”嚴少琛輕輕應道,漂亮的臉蛋一半映在陽光下,一半被陰影掩蓋,晦暗不明。
白斂不喜歡書房的燈過於明亮,昏暗的橘黃燈色蘇卿怕傷眼,默不吭聲地拿着書鑽在沙發上看了一次,後來兩人不知爲了什麼冷戰,和好的時候蘇卿從書房裡抽出一本書看了起來,天黑的時候才記起開燈,卻是一片輝煌。
他,到底還是想着自己多的。
從書房裡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白斂背對着他,高挺的身材陷在灰暗的夜裡,那股不明言喻的寂寥蕭瑟勒得她心一疼,上前踮起腳尖環住,側臉貼着背,明顯感到他身子的僵硬以及那份……不易察覺的驚愕、後來泛起的喜悅。
“小白,你是不是嫌棄我啦?”故意硬給他戴高帽子。
白斂沉默了好長:“你對百合過敏。”
“嗯。”她知道她對百合過敏。
“那你爲什麼送我百合?”白斂簡直紅了眼,爲再次不能理解眼前這該死女人的思維而惱火。
蘇卿不由紅了臉,神態又幾分不自然:“那個,初心給趙塵買的花束,當時我空手看你,也挺不好意思的,就讓初心抽一朵給我。”
“就一朵百合,味道沒那麼重。”所以,當時她即便稍稍感覺到幾分異樣,快速走出病房呼吸幾口空氣還是能很快恢復的。
“……”白斂氣噎。
越發地小心眼來:“你居然這麼隨便地送我花。”酸溜溜的表情看得蘇卿又好氣又好笑。
“嗯哪,你搞那麼大的排場,將我整出這麼醜,我是不是該不理你了?”指了指自己臉上一片一片的紅豆,目光又落在白斂那張人神共憤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的臉上,頓時信心全無,蘇卿忍不住一跺腳,捂着臉轉身要跑。白斂眼疾手快,趕緊一把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裡,免得看不見人,更失魂落魄。
再說,他還有說不完的酸泡泡沒說呢!
獻花洗禮的後果,就是蘇卿整整一週都沒出門,而某禍首則可憐兮兮地要在睡硬地板還是沙發中間糾結。其實,要糾結個毛線,他最想睡的可不就是那個此刻撅着屁股衝他臉的女人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