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尉遲榆離開尉遲府半年,就徹底拋棄了作爲孩童的最後一絲的軟弱和天真。這半年來,他被漠視,被追打,被欺騙,被鄙夷,所有在尉遲府中經歷的事情,都再次上演,甚至變本加厲。
被打得半死的時候,尉遲榆不是沒想過回到尉遲府中去,可是一想到府中人的嘴臉,天生一身傲骨的尉遲榆咬緊牙關,就是死在外面,也不會回到那個吃人的地方。更何況,即使現在回去了,即使那些人因爲尉遲森的關係依然讓他吃飽飯,他也不會安心的。那個府中,每年有多少寵妾的孩子死於非命,突然受寵的自己,說不定已經成爲一些人的眼中釘了!
就這樣,尉遲榆開始了養傷,流浪,再養傷,接着流浪的生活,直到八歲的時候,他遇到了在世俗界中尋找突破契機的宮華真一。
宮華真一,是修真界九大修真宗門之首的逍遙仙宗的返虛期的大修士,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尉遲榆火屬性天靈根的絕佳修真資質。於是,在得知尉遲榆的身世後,也不管尉遲榆同意與否,就風風火火的把年僅八歲的尉遲榆帶回了逍遙仙宗。
從此,尉遲榆開始了修真生涯。由於他外貌過於出衆,身後又沒有什麼強大的修真家族,年紀尚小的尉遲榆着實受到了一些欺壓。但是這些對於尉遲榆來說,都不是問題,他短短的八年的生命中,幾乎就沒有受到過什麼善意的對待。對於他來說,嘲諷和鄙夷纔是生活中的主旋律。
對於八歲的尉遲榆來說,這裡的生活已經是太好了,有飯吃,有衣穿,還能學會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已經意識到力量的重要性的尉遲榆開始埋頭苦修,他貪婪的吞噬着所有能夠接觸到的知識,從最基礎的識字,到修煉真元的功法,從各種修真的手段,到蒼冥大陸上的奇聞異志。
二十歲時,火屬性天靈根的尉遲榆築基成功,正式拜入了宮華真一的門下,也開始了他的首次遊歷生涯。尉遲榆遊歷的第一站,就是那個生養了他的尉遲家族,用師父的話講,就算是了卻塵緣吧。
他一路上扮成散修,主動的參與了多次的燒殺搶劫,收穫頗爲豐富。尉遲榆在修真界毫無根基,手中的每一份修真資源都是來之不易。
不像他未來的愛人司徒青嵐,一開始修煉就有着逆天的神器七寶空間;也不像他的幼年夥伴尉遲森,進入修真界後好歹還有個家族不時的給些供給;尉遲榆在沒拜師前,他的每一塊靈石,每一顆丹藥都有自己的血汗在其中。
當尉遲榆終於再次站在了尉遲府的大門前時,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幼年時的那些憤恨不平,這赫赫的尉遲家族,說到底也不過是他人生的一個插曲罷了。這次前來,尉遲榆主要是要把他親生母親的棺木移出這尉遲府。
尉遲榆幼時早慧,幾乎出生就能記事了,那時候他的母親李氏因爲他小,經常對着他說一些心裡話。小時候尉遲榆不明白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在心裡牢牢的記住,長大後,才漸漸明白了母親的心思。
李氏出身貧寒,曾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娃娃親,但是還沒嫁過去,那人就死了。這件事對李氏的名聲打擊很大,附近殷實的人家都不願意聘娶一個剋夫的媳婦,沒有辦法,李氏的兄嫂只得把她送人做妾,因爲李氏貌美,倒是換來不少的銀錢。
李氏雖然嫁了人,但是她心裡一直認爲自己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妻子,便一遍又一遍的在小小的尉遲榆身邊講她快樂的時光。她說那人在一年的正月十五,送給了她一直銀質的梅花釵,那時候,整個村子的姑娘都羨慕她,那是她最心愛的東西。
她說,我的兒子,我叫你十五好嗎?那些人真可笑,爲着誰是你的父親吵吵嚷嚷,其實,他們誰都不能做你的父親,你是我和他的孩子,你是我和他的十五!爹爹和孃親會給我們的十五雕刻一個小木馬,會給十五做熱騰騰的湯圓,會帶着十五去捉魚,會和十五一起趕集吃甜糕,會給十五定個漂亮溫柔的小媳婦兒!
後來,一直和他說話的孃親死了,到底因爲生了個兒子,尉遲家還是一副薄棺將李氏葬進了家族墓地。可是尉遲榆知道,自己的孃親最大的願望,還是回到那個小村子,埋在那個人的身邊,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這是她臨死都在念叨的念想。
對於尉遲榆的拜訪,已經是一家之主的尉遲遠心情複雜,他幾乎都不記得自己還有這個兒子了,今天見到尉遲榆,他纔想起年輕時的那件荒唐事。隱約記得夫人告訴他說,那個叫做尉遲榆的孩子自己逃跑了,府中出動的人手尋找,卻是再沒有什麼消息了。
看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英姿勃勃,氣勢逼人,一表人才,尉遲遠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麼些年過去了,尉遲榆又回來做什麼呢?莫非是想重歸尉遲家族,已經是族長的尉遲遠有些猶豫,他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等待他表明來意。
尉遲榆也不想耽誤太長的時間,直截了當的對尉遲遠說道:“我來遷移我孃親李氏的棺木,讓她以妻子的身份和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合葬。”
話音未落,尉遲遠就匡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對着尉遲榆大聲喝道:“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你娘她生死都是尉遲家的人,怎麼能和別人合葬,誰給你的膽子,敢跑到尉遲府上大放厥詞,滾出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面對尉遲遠的呵斥,未來的玉虛峰主紋絲不動,只是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娘至死都認爲自己是別人的妻子,我是他們的兒子,從來沒把你尉遲遠放在心上,你何苦硬賴着不讓她走,你也不缺女人和兒子,就當做件好事吧!”
聽着這樣匪夷所思的話,尉遲遠的眼睛都氣紅了,剛想喚人過來將尉遲榆綁了,狠狠的抽上一頓。就見一直面色如常的尉遲榆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下平攤着,方纔碎在地上的茶杯,瞬間就被尉遲榆吸了起來,一道紅光閃過,原來殘缺的碎片就變成了一個完好無缺的杯子。
尉遲榆不動聲色的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淡淡的問道:“你還有什麼疑問嗎?”望着目瞪口呆的尉遲遠,尉遲榆有些嘲諷的勾起嘴角道:“你瞧,當初府上錯待的兩個孩子,都成了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修士,沒有想着報復尉遲家族已經很是不錯了。你尉遲府自己作踐自己,難得還要讓我娘到死都不安穩嗎?”
說着,尉遲榆揮了揮手,就見客廳外的一顆大樹轟然倒下,黑黝黝的眼睛冷漠的注視着尉遲遠到:“你若是不讓我娘安穩,我不介意讓這整個尉遲家族去下面陪着我娘,你相信嗎?”
尉遲榆的話像是一把冷厲的刀子,直直戳向尉遲遠的心裡,他看着眼前據說是他兒子的年輕修士,眼中首次浮現出了悔意和驚恐,尉遲遠有些希冀的望着尉遲榆,卻在這人冰冷的目光中一點點的死了心。
這之後的事情辦得很順利,尉遲榆順利遷移出來了他母親的棺木,又詢問到了母親家鄉的大體方位,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尉遲府。
尉遲榆沒走多遠,就拐進了一家麪館了,挑了一張比較乾淨的桌子,點了一碗素面,就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彷彿在等待什麼。果然,不一會兒得功法,一名穿着寶藍色對襟長衫的俊美青年就向他走來。
尉遲榆看着這人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淡淡的扯出一縷笑來,溫聲道:“好久不見,尉遲森!”
原來,當日尉遲森被他父親接出來後,因爲他還是一個未修煉過的小孩,他父親也不敢貿然給他服用丹藥,只得請來世俗界的老大夫,慢慢給尉遲森調理。等到尉遲森可以下地,身體無礙後,便央求父親去將尉遲榆接來,同他們父子二人一同離開。
可是,尉遲森終究是慢了一步,等他再次來到尉遲府上時,才得知尉遲榆已經偷偷跑掉了。無奈之下,只得跟着父親回到父親的家族。當尉遲森看到他父親那千嬌百媚的妻妾和成羣的兒女後,心便涼了一半。後來聽說,之所以接他回來,是因爲他是同輩孩子中修真資質最好的一個,若他只是普通人,這一輩子,他父親都不會去見他,任他在尉遲府中自生自滅!
同樣頗有心計的尉遲森怎能甘心白白讓人利用,初始,他表現的很乖,但是也有些懦弱,於是,這些從不知道他和尉遲榆曾經的豐功偉績的族人,便真的相信尉遲森是一枚好掌控的棋子。沒有人知道,自從尉遲森拜入了南離流火宗後,他就在一點點謀劃,脫離這個和尉遲家族一樣讓人討厭的地方。
終於,在他築基成功,成爲了南離流火宗宗主的弟子的時候,尉遲森高調的宣佈,他這一輩子就姓母親的姓,他只承認那個爲他舍了命的親孃是親人,他的名字叫做尉遲森!
這些年,尉遲森一直在打探尉遲榆的消息,他對這個童年的小夥伴總有些愧疚的情緒,總覺得當年是自己拋棄了同樣受苦的朋友,他一直記得兩人爲了一隻雞腿而互相算計的日子。世事難料,誰也沒有想到,兩人再次見面之時,都走上了修真這條道路,並且都成了築基修士。
這次見面,兩人聊了很久才分開。尉遲榆找到了母親的家鄉,用了修真的術法,纔在亂墳崗子中找到母親心心念唸的青梅竹馬,將兩人合葬後,尉遲榆決定拋棄自己現在的姓名,回去請師父起一個道號,至此,便是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明天只有一更,是一大章,大概5500字,實際上和平常更得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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