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是,我衝到到浴室門前纔想起一件十分嚴重的問題——換洗的衣服都還放在房裡!
真是天要亡我!什麼叫做欲哭無淚?什麼叫做有苦訴不得?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我這麼需要發泄的關鍵時刻,想對着月亮嗷嗷叫上一聲也不行,因爲月亮還沒有升上來,天色還沒有黑到可以看見月亮!!!
果然這世上是沒有多少事情會盡如人意,更多的時候都像是諷刺。
古人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個人生氣也是同樣的道理,那個氣得不順暢,絕對會是衰竭下來的!再等時間長一點,那股氣就再也發作不出了。
此刻的我,也由最初的忿忿不平衰竭成了有氣無力,只好垂頭喪氣地帶着滿腹怨懟往回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身體剛好,還很虛弱的緣故,我才走幾步就覺得累,真是無限淒涼!
我一路拖着那副殘軀往回挪,剛挪到房間的窗邊就聽到嫺姨在大聲嚷:“都受這麼重的傷了還逞什麼強?!”
我頓住腳步,心臟猛地一縮,那傢伙剛纔還笑着……
“嫺姨,輕點,我也是會痛的……”
那牀靠着窗,我聽得出南宮緋的聲音十分虛弱,完全沒有剛纔的響亮。
“你也知道痛!!!我讓你自個兒偷偷跑去踏雪宮還弄成重傷回來!你本事挺大的嘛!叫了你不要輕舉妄動你還要去!!!”
“我這不是去拿‘寒汐’,順便查查心訣是不是真的在那裡。原來不在,也不知道是誰刻意放的風聲。”
“那羣妖女還沒有那個能耐能拿到心訣。只怕是有人存心轉移視線。既然拿到了‘寒汐’,就快點給小若服下吧,這樣她的身子才能調好……真是,年紀輕輕就又是中毒又被抽真氣,哪受得了啊……”
“我會盡快拿給她的。對了,若是小若問起,你記得說……”
“說是普通的藥嘛!行了行了,小若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問起這個。倒是你,中了那羣妖女的寒冰指,還有這毒鏢……嘖嘖嘖!追風門的吧!你就好好歇着吧,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還顧慮那麼多。”
“是是是,嫺姨說的我都照做。請您快點兒吧,別讓小若回來看見,她一個弱女子,我怕這傷口嚇着她。你知道的,她不是那個崔淽若,看見那麼多血會嚇壞的。”
“你別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嫺姨看得出,你藏着掖着的心傷可多着呢!”
“咳咳咳……男子漢大丈夫沒什麼心不心傷的。說到心傷我就想到小若……這次我能順利拿到‘寒汐’,其實還多得那個人助我一臂之力,不然我極有可能回不來了。”
“竟然還有人能進得了那個幽冥殿?!”
“其實我進幽冥殿之前已經受了點傷,只是抱着僥倖的心裡闖進去,沒想到他早已拿到了‘寒汐’。看到我,他什麼也沒說就把它丟給我了。”
“這人的身手顯然不在你之下,還能突破幽冥殿的重重機關……那人是誰?”
“凌劍。”
房裡是久久的沉默。
我突然發覺,這個名字猶如巨石,自己竟然承受不起這種重。
我躡手躡腳地離開,坐在廳前的木臺階上等星星等月亮,順便發呆。
“小若對月遐思的模樣,真是楚楚動人,閉月羞花啊!”
又來了!這種無賴的調調,這傢伙就不讓人消停一會。這哪來的月?哪裡看出我在遐思了?!
南宮緋換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融在將暗的天色中,一派悠閒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指着那棵梧桐對他說:“南宮緋,你像上次在柳家莊那裡一樣,帶我飛上去吧。我想看星星。”
嗯,上去坐着等星星出來。
“不如緋帶你去莊外的那片草地上觀賞,更能享受到星宿之美啊。”他說得冠冕堂皇。
我扭過頭去看着他說:“你是傷得太重無法施展輕功了吧。”
“呵呵呵……哈哈哈……小若真是愛說笑,哈哈……”
很乾很沒說服力的笑聲。
“你別笑了,笑得我想給你兩巴掌。”
“請你盡情地賞我兩巴吧!”他把臉湊過來,眼神充滿期待……
“……”此人爲變態,鑑定完畢。
“南宮緋,謝謝你。”我低下頭悶聲說。
“謝我什麼?”他還在裝蒜。
“我剛纔都聽到你和嫺姨說的話了。裝傻就給我適可而止吧你。”一想到剛纔我還那麼罵他,心裡就過意不去。
他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這麼感激,你以身相許吧!”
“……”我真是口賤。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其實你真正應該多謝的人是凌劍。幽冥宮裡地形複雜,還有機關毒箭。沒有他,我可能在沒有拿到‘寒汐’之前就死了。”他往身旁的柱子靠去,很累的樣子。
“他只是去找‘繾綣心訣’的時侯,順便拿的吧。然後覺得可能用不着,纔給你的。”我自嘲地笑了笑。
“據江湖上透露的風聲,心訣不在幽冥殿裡。再說,他犯不着冒那個生命危險去順這個便。小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調整了個姿勢,半個身子靠着柱子,正對着我,那目光深邃得來又意味深長。
“都說是江湖上透露的風聲,肯定不止一種說法啦。你不讓他聽到的就是在那個什麼宮裡的啊。”我應該明白嗎?我看着那棵正在凋零的梧桐,突然想到一個奇怪問題——那顆真的是梧桐嗎?還是別的什麼?“相對於心訣來說,我實在算不了什麼吧……南宮緋,你知道嗎?我現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爲什麼每個人都在搶心訣?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或許,這是你們女兒家所不能理解的。有了心訣,就可以使自己的武功變得更強啊。”
“然後呢?”
“然後就可以控制整個武林啊。”
“然後呢?”
“然後就可以得到你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啊。”
“然後呢?”我像個復讀機一樣不斷重複。
“然後……呃……被你這麼一說,倒覺得這一切就沒什麼意義了。”他無奈地扯開一個虛弱的笑。
“本來就是沒什麼意義的事,有什麼好搶的?”我也靠柱子上,實在是有點累的說。
他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們搶是不是心訣,是寂寞。”
“不要迷戀寂寞,寂寞只是個傳說。”我順口應完才發覺不妥。
這對話詭異啊詭異!
我一個激靈,在那個電光火石的彈指之間,某種奇特的情緒向我襲來——這種被稱之爲亢奮的東西,源自於我對南宮緋也是穿越過來的這個可能性的猜測。
我心情澎湃洶涌地看着南宮緋,他也是一臉驚喜般地看着我……
他坐直了身子,說:“你說話的方式……”
我心跳出加速,隨時做好了“老鄉見老鄉”的準備。
然後,他笑得咧開了嘴說:“真像嫺姨!”
我那即將發表的的慷慨激昂立馬就蔫了。
不過,剛纔他說嫺姨……難道……
我跳起來準備向房裡衝去……
誰知南宮緋立馬拉住了我,我重心不穩就直直地摔進他懷裡。
他悶哼一聲,手鬆了鬆,估計是被我撞到傷口了。
“你怎麼了?沒事吧?真是的,也不打聲招呼就拉着我……”我連忙從他懷裡爬起來,他卻拉着我不讓我動。
這一什麼情況?
“嫺姨走了。”他小聲地道。
“呃……哦……那你先讓我起來再說。”我掙扎無果,只好出言相勸,這男的不是受傷了麼,咋力氣這麼大?淚目……
“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果真是與衆不同。”他閉起眼睛靠在我肩上。
囧。要不是礙於他有傷在身,我還真想一巴掌拍過去,可是看到他眉頭輕攏的樣子,又下不了手……難道我就要這麼被他白白地吃豆腐麼?
“那個……南宮緋……”
“噓……此時無聲勝有聲啊小若。”
“其實我想說……”
“就讓我們靜靜地享受這片刻的安靜可好?”
囧,我不覺得我在享受,我只覺得自己正在被享受……
“呃……這七天以來我都沒怎麼洗過澡吧……南宮緋,你都沒聞到一股怪味兒的麼?”我實在不想大剎風景,只是現實就是現實啊!風花雪月之下怎麼可以有一個七天不洗澡身體有異味的女主?!
這也是不被我容許滴!
南宮緋在我肩上僵了一僵:“小若姑娘體香襲人,哪來的怪味?”
“你確定你的嗅覺沒出問題?”
“絕對沒問題。”
“……”
突然,他舉起左手一揮,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只聽得耳邊咻的一聲,然後一聲鈍響,就見一枚銀針把一片樹葉釘在對面的木柱上,針體還抖了一陣才停下來。
這又是什麼?該不會又有人來搶繾綣心訣了吧?煩不煩啊!
但一直都沒有人走出來。
南宮緋向着梧桐樹的方向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色早就暗了,夜幕如潑墨般淌下來。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只看到那樹枝繁密交錯的梧桐,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