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的話語間無不透露着對司徒康的試探和另類的指責。
試探他是否因自己捧其處位而對其有所要脅,指責其在司徒雪琴生產之時,爲何讓孩子生下來,甚至連司徒雪琴,他都不想留下。
這些司徒康都知道,但是他卻違背了毅的意思,即便明知,但他也要裝不知,因爲孩子活着比死去,司徒康以及司徒家所要承受的罪過可是完全不一致的。
孩子活着,司徒家所受的牽連,也許只是被毅指責,或者多少受到毅對他的疏離,但是如果孩子夭折了的話,那司徒家所受到的卻晨實際中的衝擊,也許還會被誅九族,如此風險,他又怎能冒呢?
司徒康從宮中回來之後,便下令讓人將孩子送回宮中,交由耶律絲琴照顧。
晴悠得知這消息之後,將抱着孩子的穩婆給攔了下來,直衝至司徒康跟前,與其理論道:“爲什麼?孩子剛出生,情況還不穩定,你就這麼將孩子送走了,萬一發生什麼事怎麼辦?”
司徒康重拍桌子,怒喝道:“放肆,我讓你進入產房已經是對她們母女最大的恩賜了,你如今還敢到我跟前胡鬧,別以爲你是昭唯一的女兒,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若現場了胡來,我就將你關起來。”
司徒展知道晴悠去找司徒康理論之後,也立即趕了過去,卻聽到司徒康的怒吼,以及晴悠的理直氣壯回擊聲。
“不管如何,在嬰兒情況還不穩定這前,我是絕對不會將她給送出去的,我告訴你,我跟你是否是親爺孫關係還不確定,你想約束我,還早着呢,”晴悠毫不客氣的反擊着,“我絕不會同意將孩子現在就送到宮裡去。”
“你……”司徒康怒起,想要責罵和威脅。但卻對晴悠無折,唯有盛怒難下。
司徒展上前將晴悠護於身後,隔開了怒視中的二人,道:“晴悠,別這樣,爺爺這麼做也是爲了雪琴好,孩子留在府上的話,只會讓雪琴更危險,你也不想雪琴有事的是不是?”
晴悠真的很想大聲叫吼,她氣。她恨。她……她忍無可忍。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慕容……”
“住口,”司徒康喝止,聲音蓋過一切。就連司徒展都被嚇了一跳,“這個姓氏,那個的人名字,永遠都不是你我能直呼的,晴悠,不管你願不願意,皇上已經下令,追封你娘,還給你賜了大夫的醫薄。而你也是司徒家一分子的這個事實,現今滿朝文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你的一言一舉都牽連着司徒家,你可知道。光是你剛剛的那一句話,會引來殺身之禍?別忘了,你除了是大夫之外,你還是爲人子女之人,難道你想司徒家因你一人而亡嗎?”
“這……”晴悠猶豫了,有所遲疑了,她理解,也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但是她不能看着一個孩子就如此被送入宮中,一個無爹無孃的孩子,在宮裡能如何生存呢?更重要的是,如今雪琴生得還是個女兒,這在宮裡更是難以生存了,她又如此能放心的下呢?
“晴悠,照爺爺的意思,將孩子給送到宮裡去吧。”司徒展勸道:“現今我們能做的只有這樣,不管是爲了誰,這纔是最好的,孩子若不送走受罪的,最後還是我們跟孩子。”
“立刻,立刻將孩子送走,”司徒康再次嚴聲厲下,不容晴悠反對,“這是皇令。”
晴悠幾是無力的整個人都垮了下來,嗤笑道:“皇令……哈哈……皇令,哈哈哈哈……我司徒晴悠何時落得如此田地,要聽令這些人的話,可笑,真是可笑……”
邊說,晴悠連向外走出去,在外頭等的不耐煩的方劍領着弓秋語進來,準備帶小郡主回宮。
聽到晴悠那似瘋子的語言之後,二人都匆匆迎上。
方劍知道,晴悠定是對毅下達的旨意有意見,於是便安撫道:“晴姑娘,皇上之所以如此做,也是爲了小郡主的安全健康着想,皇上讓屬下轉告晴姑娘,如若姑娘不放心,可跟着進宮一同照顧小郡主。”
“進宮!”晴悠嘲諷道:“是想我將我關到那裡頭嗎?這是他想要的嗎?那就代你回他一句話,那個金絲籠,我呆不起,邁不進,踏不入。”
不知爲何,晴悠突然覺得權力真的很可怕,可怕到連直想逃走,不想面對,不想接觸。
弓秋語見晴悠想走,將其攔住,輕聲勸道:“晴醫女,皇上如此做也是爲了保護你,你又何必爲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呢?”
晴悠頭也不回別過了臉,無視了衆人離開了院子。
還未到蕭夢依的院子,便聽到了其嘶心裂肺的哭喊聲,“不要……不要啊……將孩子還我,還給我啊……”
晴悠越過了所有人,走到孩子的搖籃邊上,流下了無聲的淚水,道:“對不起,我知道,現在的你聽不見,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健康成長起來的,答應姨,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快快樂樂的成長,不管接下來的日子多麼難熬,多麼不難受,也都要忍着,保護好自己,這樣,你娘……還你有外婆,纔會安心,知道嗎?”
哇……孩子大聲哭了起來,似在對晴悠的迴應,也似在對被送走而不願,雖然也許這都只是一個巧合,但是晴悠卻當作是她的回答了。
抱起孩子,走到了雪琴的身邊,讓孩子在其身旁躺下,而後又道:“雪琴,感受到了嗎?這是你的孩子,她就在你的身邊,記住,你曾抱過自己的孩子,即便以後都看不到了,但是一定要記住,孩子曾在你的懷裡。”
片刻之後,晴悠將蕭夢依從拉扯着她的婢女手中接過,拉到了雪琴的牀邊,讓其抱起孩子,“把孩子抱起來,親自送出這個院子吧,這也許是你最後一次抱她了。”
這樣的結果。蕭夢依心裡其實早就有所料及,只是沒有想到來得如此快,剛出生不到兩個時辰,連親孃都沒有親手抱過的孩子,就如此被送走了,這讓其怎麼對得住自己的女兒,對得住這剛出生的外孫女啊……
“孩子……嗚嗚嗚……”蕭夢依抱着孩子哭倒在地,幾欲暈去,幸得蘇裳慧與思纖琳攙扶着。
看到這般情景,就連在旁的下人都忍不住以袖拭淚。爲這可憐的母女悲憐起來。
這一夜。司徒府熱鬧了、緊張了、喜悅了。還死寂般的沉靜了……
丁夢迴宮裡了,順便替厲嫣嫣向殷瀚世告假,也後好安排好自己跟厲嫣嫣的工作,分工來照顧雪琴。
今夜。厲嫣嫣則留在這照顧雪琴,而晴悠卻是心事重重的坐雪琴的院子裡,一聲不哼的發着呆。
厲嫣嫣巡過房後,從房裡出來,見到晴悠獨自憂傷發愁,不由得隨其一同感傷。
坐到晴悠的身旁,陪着其呆坐了一會後道:“晴兒,回去歇着吧。”
搖了搖頭,未語。絲紋不動地看着地上的某一個角落。
厲嫣嫣不知道晴悠在看什麼,循着她的目光,落到了牆角上,看到螞蟻一個接一個擡着食物往牆角里鑽進去。
厲嫣嫣入神地看着,也跟着晴悠一起沉默了下來。
良久。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聲音,晴悠方回神,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不知何時坐到其旁的厲嫣嫣,道:“嫣嫣,你怎麼還不睡啊?”
“呃……嚇?”專注中的厲嫣嫣被晴悠嚇了一跳,停頓了片刻後道:“喔,我在這裡看螞蟻呢。”
“看螞蟻?哪來的螞蟻啊?”晴悠面無表神地問道。
厲嫣嫣疑惑,指着院門牆角,反問:“那啊,你不是也在看嗎?怎麼會沒看到呢?”
“沒啊,我沒看螞蟻,”晴悠一本正經回道:“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啊?”厲嫣嫣突然發覺自己想多了,尷尬地順了順長髮道:“呵呵……我還以爲你是在看螞蟻,跟着你一起看呢,正想說跟你聊聊看着這螞蟻會得到什麼啓示呢。”
晴悠抿脣嗤笑一聲,“嫣嫣,你還真是單純,這一年在宮裡,難道還沒能讓你成長起來嗎?”
搖頭,否道:“老師教的,不聞,不問,做好自己的本份,勿生貪念,勿奢榮華,勿忘醫職,這是我在太醫院生存的法則。”
“嫣嫣,那老師有沒有教你,什麼叫做身不由己啊?”晴悠擡頭,望向夜空,看着那黑壓壓的夜空,無一星光,如其心情那般,十分暗沉,令人壓抑又泄,“我曾經也很單純的以爲,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該做的事便好,但實際上,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在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失去了選擇權。”
看着晴悠那張連冷淡都說不上的臉蛋,有一瞬間,厲嫣嫣覺得她變得難懂,變得深奧起來。
“爲什麼要這麼在意呢?”厲嫣嫣雙手高舉,站了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活動了一個手腳,隨意地道:“做人,爲何就不能簡簡單單的,爺爺常常跟我說,平凡是福,只要心裡滿足,哪怕是粗茶淡飯,那都是一種幸福;苦惱,那是自找的,你又何必如此呢?所謂船到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晴兒,平日你看起來那般聰明,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
晴悠垂眸,搖笑,“庸人自擾,原來就是在說像我這樣的人,真是好笑,都經歷了這麼多了,爲何我還要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呢?真是愚蠢,愚蠢至極啊……”
經厲嫣嫣一語提之,晴悠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也站了起來,跟厲嫣嫣一同活動着手腳,打起了精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