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謝謝你曾經給過我溫暖
沈亦銘離開以後,莫仲暉的電話便打來了,聽到手機鈴聲,安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聽鍵。此時此刻,即便只是聽聽他熟悉的聲音,都能讓她一顆恐懼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莫仲暉,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莫仲暉在那頭心揪了起來,“安暖,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他們說我是二舅的女兒。”
莫仲暉倒抽一口氣,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渾厚的聲音在那頭安慰她,“安暖,我已經在路上,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回來,我好想你。”
“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你還有我。”
眼淚無聲的流着,哽咽的聲音對着那頭道,“莫仲暉,我只有你了,你快回來陪我。”
他幾乎能夠想象她此刻的絕望和無助,老天爺真愛捉弄人,這種時候,他竟然沒辦法陪在她身邊。
掛了電話,他立刻給江城那邊的別墅打電話。
只一會兒工夫,別墅裡的人就找到了安暖。看到這些曾經熟悉的人,安暖才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他們不是家人,卻盡心的照顧着她,沒有謊言,沒有傷害。
沈亦銘曾經對她說過,傷人最深的是自己最愛自己的人,這話原來一點都不假。
安暖最後跟傭人們去了曾經的別墅,這個家,無論什麼時候來,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
來到她曾經的房間,房間裡的擺設絲毫沒變,地上傢俱上一塵不染。
“安小姐,你放心的住吧,這裡每天都有人打掃。被子牀單也是剛換上的,你聞聞,還有太陽的味道呢。還有你衣櫥裡的衣服,我們每隔幾天就拿出來洗曬,你可以放心的穿。”
安暖感激的說了聲‘謝謝’,這裡纔是家的感覺,無論什麼時候回來,她們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的。
“安小姐,您說謝就太見外了,這些年我們可是一直都拿工資的。您先去洗個澡,洗完澡下去吃東西,她們做了好幾道您最喜歡吃的菜,還給您做了蛋糕。”
安暖笑着點點頭,轉身進了浴室。
溫熱的花灑下,一顆心彷彿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至少她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她都不會無家可歸。
安暖洗完澡下樓,餐廳裡她們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幾年過去了,她們都還記得她的口味,全是她最愛吃的菜。那一刻,安暖覺得眼睛又有些酸澀,這是外人帶給她的感動。
“安小姐,莫先生剛纔來過電話,他已經在飛機上,很快就能回來了。”
安暖點點頭。
她真想能跟莫仲暉一直住在這裡,永遠都不再回北京。
那天晚上,安暖躺在熟悉的牀上,卻失眠了,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心總是空空的,多麼希望此刻莫仲暉就在身邊,抱着他睡才能找到那份安全感。
——
沈亦銘並沒有回北京,在江城的一家酒店住了下來。他一直派人監視着安暖,知道莫仲暉的人把她接走,他才放心。
夜深了,別墅那邊來報,安暖吃了東西,洗了澡,已經睡下了,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他一顆焦躁的心總也平復不了。
越是害怕發生的事,彷彿越容易發生。越是想抓住的東西,越是抓不住。
“先生,您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還得回去。安小姐住在這裡應該很安全,明天莫少爺也該回來了。”
沈亦銘輕嘆了口氣,一隻手一直支着痠痛的額頭。
“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麼能放心。”
貼身警衛安慰道,“別墅有這麼多人照顧安小姐,應該不會有事的,而且莫少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有他陪着安小姐,更不會有事的。您還得回京主持工作,可不能讓有心人給利用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莫平山和薛老頭的詭計,他們就想要攻他的心,讓他不戰自敗。
“莫平山和薛老頭一定希望我一蹶不振,好讓他們有機會對我下手,可是他們錯了,幾十年都混下來了,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什麼樣的痛苦沒經歷過。我怎麼可能輕易被他們打倒。哪怕是爲了暖暖,我也必須堅強,我必須成爲她堅強的後盾,任何時候,護她周全。”
警衛輕嘆了口氣,安慰,“先生,小姐總有一天一定會感受到你的良苦用心的,她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罷了,您對她的好,我們每個人都看在眼裡,我相信她一定懂,給她點時間吧。”
沈亦銘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早,天沒亮他就回京了。
此時此刻的沈家,家裡也是一片雜亂。老爺子病倒在牀上,不肯去醫院治療。薛玉蘭賭氣,待在房間裡不肯出來,飯也不吃,水也不喝。
沈亦沛和沈亦博都不得已放下了工作,回來照顧老人家。
沈亦銘一回家,便去看了老爺子,老爺子躺在牀上虛弱的聲音問着,“暖暖怎麼樣了?她有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沈亦銘在老爺子牀頭坐下,握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手,低沉的聲音回道,“暖暖沒回來。”
老爺子一聽有些激動,表情很是痛苦。
“父親,您放心,暖暖雖然沒有回來,可是她現在狀態很好,她就住在她以前的那個別墅,有很多傭人照顧她,暉子也連夜坐飛機回來,今天下午就能到了,您放心吧,暖暖不會有事的。”
老爺子擺擺手,痛苦的說道,“那個丫頭,這輩子怎麼過得那麼苦,從小沒了媽,二十幾歲又沒了爸,小小年紀在牢裡待了三年,她所受得這些苦都是我們給的。我真恨我自己,當年爲何沒有成全你們,如果讓你和亦茹在一起,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悲劇。”
沈亦銘心口也狠狠的抽了一下,沈亦茹是他心裡永遠的疼,每每提起,都會有種刺痛感。
“父親,這不怪您,您也是爲了大局,爲了我的前途。”
當年那種情況,只要娶了薛玉蘭,在薛家和沈家的幫助之下,他的前途無可限量,事實上,他也沒讓大家失望。相反,倘若那個時候,老爺子成全了他們,勢必要對外公佈沈亦銘的身份,才能讓他們在一起,除去沈家的光環,又背上和自己妹妹的壞名聲,沈亦銘的前途也徹底毀了。老人家也曾掙扎過,畢竟沈亦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可是衡量再三,他還是選擇犧牲他們的感情,成全沈亦銘的遠大抱負。
老人家萬萬沒想到,他們用情如此之深,後來所發生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控制之內。爲了沈亦銘,他徹底犧牲了自己的女兒。沒有人知道,這幾十年來他內心的煎熬和痛苦,多少次想去江城看看她,可是他總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戰友給了他一條生命,爲沈亦銘犧牲再多他也是理所應當。
直到此刻,他才漸漸明白,他犧牲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兒和外孫女。
“亦銘,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暖暖帶回來,我還想她陪我走最後一程。”
老爺子沉痛的一句話,讓大夥都偷偷的抹眼淚。
沈亦銘眼睛也有些酸澀,握緊了老爺子的手,有些暗啞的聲音說着,“父親,您放心,暖暖孝順又懂事,我們給她點時間,她一定能把所有的事情想通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聽醫生的話。”
“這個時候不用擔心,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可是暖暖如果一直不回來,我就不能保證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父親。”
“你去看看玉蘭吧,她一天沒下來吃東西了,也是個可憐的人。”
——
沈亦銘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薛玉蘭,這輩子他辜負了她,彷彿再多的補償都無濟於事。
走到他們的房間,腳步卻遲疑了,靜靜的站了許久,沒有勇氣進去。
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沈辰鵬走出來,看到他,沈辰鵬原本沉着的臉越發陰沉了。
沈辰鵬雙手甚至緊緊握成了拳,倘若眼前這個不是他的長輩,他一定一拳揮過去,狠狠的揍他。
“辰鵬,你媽怎麼樣了?”沈亦銘的聲音有些輕。
沈辰鵬墨黑的眸子眯了眯,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你還有臉問她怎麼樣了?一個女人,在你不那麼輝煌的時候,義無返顧的嫁給了你,爲你生兒。這幾十年來,你哪天不在外面忙,她有沒有跟你抱怨過一句?三十年,一個女人最寶貴的三十年給了你,你是怎麼對她的?如果你當初不愛她,也知道不會愛上她,你就不該娶她。既然已經娶了她,就應該對她忠誠,好好照顧她。”
“辰鵬,我……”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我很小的時候,你就忍心把我送到國外。爲什麼從我出生,你就沒抱過我,沒對我笑過。以前我以爲你就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自從安暖到了我家,我發現原來你也是會笑的,你也會寵人,甚至能把一個人寵到天上去。安暖要什麼你都會給她,愛情,自由,而這些都是我可望而不可求的。她是你的女兒,我也是你的兒子,憑什麼她能夠追求自己的真愛,而我就得淪爲你工具,成爲你鞏固江山的犧牲品。你不覺得你對我們母子太殘忍了嗎?”
“對不起,辰鵬。”
那三個字簡直讓他震驚,高高在上的沈亦銘竟然對他說對不起,他這輩子想都不曾想過。
深吸一口氣,他淡淡的說道,“你走吧,我媽暫時不想見到你。”
那晚,沈亦銘沒留在家裡,去了他的辦事處。一時之間,他彷彿成了沈家的罪人,薛玉蘭和沈辰鵬恨他,安暖不再搭理她,家裡的每個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帶着心痛。
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這一回,我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無助。
——
沈亦銘離開以後,沈辰鵬去廚房煮了碗麪,拿去給薛玉蘭吃。
昨天他在薛玉蘭的房間陪了她一整夜,薛玉蘭坐在牀上,神情呆滯。一整夜,她就保持着這個動作和神情。好話說盡了,她就是不肯躺下睡覺。
在她身邊坐下,沈辰鵬好聲好氣的哄着,“媽,吃碗麪吧,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
“不吃,什麼都不想吃,讓我靜一靜。”薛玉蘭的聲音很是沙啞。
沈辰鵬有些生氣,聲音忍不住拔高了些,“你這樣賭氣給誰看,就算你餓死在這裡,爸也不會心疼的,最多會自責,對你說句對不起。你一早就知道他不愛你,還堅持要嫁給他,現在你能怪誰呢?怪安暖的母親嗎,她已經死了。怪安暖嗎,她也是個受害者。”
“我誰都不怪,我只是難過。一早就知道安暖是他的女兒,可現在還是難過。幾十年,我還是捂熱不了他的心。兒子,對不起,媽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就沒感受過親情,對不起。”
沈辰鵬把碗放在一邊,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渾厚的聲音說道,“我不怪你,你兒子已經長大了,往後即便沒有他,我也可以保護你。我會孝順你,成爲你的依靠。”
薛玉蘭強忍了很久的眼淚水嘩嘩嘩的掉了下來,她緊緊抱住沈辰鵬,臉埋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覺,她的兒子真的長大了,肩膀已經可以讓她依靠。由始至終她都錯了,她不應該把一顆心全寄託在沈亦銘身上,爲了配合他的教育,她一直沒有照顧自己的兒子,讓他一個人孤獨的在異國他鄉長大。
“兒子,對不起,請你原諒媽媽。”
沈辰鵬低沉的聲音安慰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裡比誰都苦。”
後來沈辰鵬喂她吃下半碗麪,哄着她躺下。
“辰鵬,你也去休息吧,放心好了,爲了你,媽媽也會振作起來的。”
看着薛玉蘭睡着,沈辰鵬才離開。
——
大白天的,沈辰鵬去了酒吧喝酒,心裡憋着太多的情緒,彷彿只有借酒才能消除。
此刻,多想有個人能夠陪他,拿出手機,號碼從上滑到下,最後定格在‘顧秋’的名字上,眼神黯了黯,他繼續往下滑,才發現,幾百號人沒有一個是可以傾訴心聲的。身邊的所謂朋友,誰不是爲了利益與他結交,每個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些好處,卻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他的。
他其實很想打給安暖,想問問她現在好不好,可是他沒有這樣做,未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坦然面對這個親妹妹。
他不恨她,他知道安暖此刻一定和他一樣痛。
在酒吧喝了一天,從白天喝到晚上,從天亮喝到天黑。
酒吧的人越來越多,耳邊越來越聒噪,他腳步不穩的離開酒吧。擡頭仰望這黑夜,繁星點點,多麼璀璨的星空,有個傻女人總喜歡對着滿天的星星許願。他曾問她都許些什麼心願,她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腦海裡浮現出她那張純淨的臉和嘴角那乾淨的笑,心猛地被刺痛了。從小到大,沒有親情,沒有父愛和母親,可是這個女人曾給過她家的溫暖,給過他這顆漂泊不定的心棲息的場所。
可是他把她弄丟了,他沒有能力保護她,沒有福氣擁有她。
此時此刻,他在想她,而她一定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他多麼想去找她,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可是他不願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安暖跟他說過,愛一個人如果沒有辦法讓她幸福,就果斷的放手,讓別人給她幸福。
爲了她,他放手了,可是每一個這樣深深的夜,孤獨的心總沒有住所。
他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忘記一個人,他一直在努力,可越是想忘記,卻越是思念。
無數個這樣的夜,他撥通她的號碼,然後掛掉,希望她能夠給他回一個,可是她從來沒有。
每次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他都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可總還有下一次。
他還是打了,這一次不止響了一聲,響了很久,那頭掛掉了,他不甘心,又打過去,連續打了好幾次,也不知道在跟誰賭氣。最後,他打通了。她熟悉的聲音在那頭氣急敗壞的傳來時,他的眼睛竟然紅了,聽到她的聲音,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想念她。
“沈辰鵬,你發什麼瘋,現在幾點了?”
他不說話,聽她說就夠了。
“沈辰鵬,給我打電話又不說話,這樣很好玩是嗎?”
一直得不到他的迴應,那頭有些生氣了,“沈辰鵬,你再不說話,我掛電話了。”
“顧秋,我想你。”
簡單的五個字,勝過千言萬語。
“顧秋,在我最疼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你,才發現任何人帶給我的痛都不及你的千分之一。因爲他們從來沒有給過我愛,我不難受,而你,給過我愛,又收回去了。”
“沈辰鵬。”
“我沒事,你就當我喝醉酒胡言亂語。顧秋,謝謝你還肯接我電話,謝謝你曾經給過我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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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各種修文,身體各種不舒服,先五千更,等我狀態好些再恢復萬更,感謝親們的不離不棄。有多少人被沈辰鵬和顧秋的愛情所感動?反正我是被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