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該如何收拾這殘局。
過了一夜，也不知道陸九橋氣消了沒有，如果我現在貿然給他打電話，他會不會不接？
我在打與不打之間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勇氣，抱着被子怔怔一刻，爬起來，收拾了東西，回到牀上去睡。
雖然時間還早，但心裡裝着事，根本不可能入睡，躺得渾身疼，只好又起來，刷牙洗臉，在屋裡吸着煙瞎溜達。
溜達到陽臺，無意間又看到了那幾箱報紙，乾脆坐下來接着翻，心想着早點翻完，如果沒什麼有用的，就給那個收廢品的打電話，讓他收走了也省得佔地方。
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反倒把當時的時事惡補了一回。
我不禁又有些泄氣，心裡鬱悶，抓起翻過的報紙灑向空中，報紙飄飄悠悠落了滿地，肚子就開始咕咕叫，纔想起從昨晚到現在還水米未盡。
我站起來，打算去小區商業街的早餐店吃點東西，然後直接去上班。
鎖好門出來，進了電梯，才發現手裡還抓了一沓報紙，也懶得再往回送，到了樓下，打開車門，隨手扔在副駕上。
我把車子開到早餐店，要了份早餐慢慢吃，吃到一半，周自恆打電話來，讓我去接他。
以前我一直覺得他挺事媽的，現在一對比陸九橋和時光，頓覺他是個乖寶寶。
我三口兩口吃完了飯，開車去接他。
到了地方，他已經等在大門口了，這次沒等我下去開門，他自己就拉開了副駕座，坐了進去。
“怎麼不躺後排座了？”我問道，簡直比看到日出西方還驚奇。
“陪你嘮會嗑。”周自恆說道，欠欠身把屁股底下的報紙抽出來放在腿上，又把座椅調到底，半躺在上面，眯着眼睛瞄我後腦勺。
“你還不如閉上眼睛睡覺。”我說道，“你這樣，我感覺後腦勺涼颼颼的。”
“怎麼會？我這麼溫情的目光。”周自恆說道，拿起腿上的報紙蓋住了臉。
“哎呦我天，你這報紙怎麼一股子黴味？”周自恆忽然喊道，在旁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活該，你也不看看日期。”我說道，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他。
周自恆擦了擦眼淚鼻涕，拿起報紙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從哪弄來的老報紙，有什麼用嗎？”他好奇地問道，隨手翻開了一張，裝模作樣地看。
“嗯，也沒什麼用。”我說道，“就是剛好看到樓下鄰居搬出來賣，隨手跟人要了幾份，純屬好奇。”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我的動機。
“哦。”周自恆漫不經心地應道，手下不停翻，“我也來了解一下那年代的時事，話說，那時候還沒有我呢，哎，有沒有你呀，你哪年的，咱倆誰大呀，人都說女大三抱金磚你覺得準不準……”
“準！”我說道，“不過我比你小，所以你要不要我幫你物色一個大的？”
“不要，誰稀罕你物色！”周自恆氣哼哼地說道，忽然瞅着報紙喊起來，“哎哎，這，這，這張照片我好像在哪見過……”
“哪張？”我心頭一跳，趕緊把車子靠路邊停了下來，“哪張，給我看看！”
“喏，就是這張……”周自恆說道，正要把報紙遞給我，突然又收回，“等下等下，這好像說的是我們家的事哎……”
“你確定？”我顫聲問道，伸手把報紙搶了過來，“快給我看看。”
“嘿，我們家的事你急什麼？”周自恆不滿地說道。
我沒理他，低頭去看報紙。
倒是挺好找，因爲那一版就只有一張照片，背景好像是一個宴會廳，人頭涌動，很是熱鬧，照片的正中，是一個女人抱了個小嬰兒，旁邊還有個男人，微微側着臉，看向女人和孩子，一臉的笑意。
因爲年代久遠，照片又是黑白色的，所以人臉很模糊，幾乎分辨不出到底是誰。
再看底下配的文字，大致內容是說，某年某月某日，帝都某區最大的酒店正式開業，酒店總經理周天成在此舉辦自己兒子的百天宴，取雙喜臨門之吉兆，怎麼怎麼地……
所以說，這張照片就是周天成和他的前妻了，而那個嬰兒，就是當時剛滿百天的周自偉！
我的天吶！
“這是周自偉的媽媽！”周自恆在旁邊說道，又把報紙從我手裡抽走，“我現在想起來了，周自偉有一張這樣的照片，就在他辦公室裡，還過，那張照片雖然場景一樣，但是沒有我爸，而且比這張清晰，應該是專門給他們母子拍的。”
“哦，這樣啊！”我極力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不動聲色地說道，“沒想到你爸在那個年代就已經是名人了。”
“那可不。”周自恆說道，“我爸雖然對我苛刻了一些，但他的能力還是不容置喙的。”
“嗯，確實是。”我說道，“那你知道周自偉媽媽是得什麼病死的嗎？”
周自恆聞言瞟了我一眼。
“我發現你今天有些反常。”他慢吞吞地說道，“而且，你好像對我們家的事很感興趣！”
我一驚，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忙收斂了情緒，隨手將報紙丟還給他。
“誰對你家感興趣了。”我說道，“不是你大驚小怪的喊我看嗎？”
“我哪有？”周自恆說道，“我就是好奇一下而已，爲什麼你隨隨便便撿幾張舊報紙，上面竟然會有我們家的新聞，這真是太巧了！”
“說明你們家牛逼！”我說道，重新開車上路。
周自恆哈的一聲笑了。
“夏遠晴，爲什麼你說粗話都這麼好聽？”他笑嘻嘻地說道，隨手把報紙扔到後座。
好吧，又開始不正經了！
我稍稍放鬆了一些，周自恆看來已經把這事給丟開了。
我恍恍惚惚地開着車，滿腦子都是那張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臉，卻對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怕周自恆看出來，拼命忍着沒動聲色，到了酒店，第一時間去了洗手間，在隔間裡把那張照片和文字小心翼翼地撕下來，裝進口袋，把剩下的沒有價值的報紙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回到工作區，所有人都已經到了，我又是最後一個。
不過我也已經習慣了衆人異樣的注視，若無其事地去了自己的位子。
上班鈴響，大家都投入了工作，唯有我心神不寧地坐在椅子上扭啊扭，口袋裡的那張照片佔據了我全部思想。
我忍不住趁沒人注意又拿出來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熟悉，但熟悉的不是眉眼，而是那種神韻。
我苦思不得解，忽然想起了萬里，他最開始的時候，不是一直讓我查周自偉的生母嗎，所以，他應該知道周自偉的生母是誰吧？
看來，我真得好好跟他溝通一回了，要不然不等找着真相我就瘋了。
我思來想去，簡直一刻都不能等，拿着手機離開了工作間，決定找個沒人的地方去給萬里打電話。
路過周自恆的辦公室，意外地從半掩的門裡聽到周自偉的聲音傳出來。
“……我知道你很重視這個客戶，但我還是覺得你這前期的投入有些大了。”周自偉說道。
好像是在說周自恆的某項開支超預算了。
“投入是大了些，但未來該公司給我們帶來的利益也是不可估量的！”周自恆說道。
“你說的我都明白……”周自偉又說道，忽然壓低了聲音。
我正打算再湊近些聽聽，可轉念一想，既然周自偉在這裡，那他辦公室肯定沒人，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我只要溜進去看一眼他辦公桌上的照片，就能確定我到底認不認識那個女人！
對，就是這樣！
我打定主意，飛快地從樓梯去了樓下，此時剛上班沒多久，是所有崗位上都比較忙碌的時段，我一路過去，並沒有見到任何人。
老徐遠遠的在走廊盡頭拖地，看見是我，忙拎着拖把走過來。
“你怎麼這時候下來了？”她說道。
“你幫我看着人，我要去周自偉辦公室看看。”我說道。
“看什麼？”老徐問道。
“出來再告訴你。”我說道。
“那行，你去吧，警醒點，有事我就大聲咳嗽。”老徐說道。
我點點頭，看左右沒人，閃身進了周自偉的辦公室。
反手掩上門，第一時間就看到那個相框還在原來的位置擺着，我按捺住心跳，快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