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覺得有那麼多的記憶,有那麼多的情感,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蔓延的疼痛。
緊抿着脣,抿出一種蒼白的顏色,卻不知道如何面對,沒有信任,如何走下去呢?
見到她不說話,李惠利有些着急。“杜子鳶,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杜子鳶又是一頓,有些訝異。
李惠利突然就對着杜子鳶跪了下去,驕傲如她,這個時候竟然跪了下去。
一時間,白素心和杜子鳶都呆住了。
“惠利——”白素心低喊。
“您這是做什麼?”杜子鳶急急的作勢要去扶她。
李惠利搖頭。“素兒,杜子鳶,以前,是我錯了,錯過了很多很多美好的東西。現在,我只是個遲暮的老人,只是個即將走向死亡的心臟病人,也許過不了幾天,我就不再這個世界上了!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想求你們,聽聽我的話好嗎?”
“你起來說!”白素心拉她。
“不!讓我說完!”李惠利搖頭。“素兒,你該知道我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我今天給你們跪下,不是爲我自己,爲我兒子!”
杜子鳶怎麼受得了她跪自己,“您有話起來說,您不要跪在這裡,這樣不好!我是小輩兒,我也受不起!您起來再說吧!”
李惠利卻還是在堅持,“你肯原諒擎天,我就起來!”
“伯母,您不要這樣,你這樣強求與我,真的讓我感到很累,很累。“杜子鳶咬脣,使勁拉她。
白素心也一起用力,把李惠利架到了沙發上。白素心深思了一下,開口:“還是坐下來說吧!”
“素兒,我就知道你還是那麼善良。“李惠利做到了沙發上,又開口:“杜子鳶,我不是給你壓力,我也不想勉強你,我只想跟你說,擎天現在過得很辛苦,他每天都忙個不停,不知道吃飯,也不想吃飯,想起來時候就吃點,不想的時候就不吃。他抽菸又多了,每天三包,一根接着一根不停,要不就是瘋狂的工作,忙個不停,就是不讓自己閒下來,他在想念你,你知道嘛?我兒子從來沒哭過,我今天提到你,他竟然哭了。”
杜子鳶清幽的眼神裡劃過一絲的擔心,不管怎樣,她終究無法置賀擎天與不顧,她就是這樣沒用!還是擔心他,即使在被他傷害了,在被他不信任後,還是會情不自禁的關心他。
聽到李惠利的話,她沉默了,咬着脣。
李惠利看到她這樣的神情,立刻道:“杜子鳶,要不你們先戀愛吧,你們再試試不行嗎?”
白素心沒有說話,女兒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如果真的相愛,她也希望能再重新開始。
“您先回去吧!”杜子鳶輕聲道。
李惠利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是她懂得了適可而止,點點頭。“好!我回去,你多想想!”
於是,在李惠利離去後。
白素心對杜子鳶道:“子鳶,媽媽有話想跟你說,你現在不是當初的大姑娘了,你是離過婚的女孩子,擎天那麼高調的宣佈和你離婚,就算有人真的再愛上你,可是會什麼都不在意的跟你結婚嗎?孩子,女人一旦離婚就意味着身價大跌了!你才22歲,雖然年輕貌美,可畢竟是有婚史的女人!你明白嗎?”
“媽媽,我一輩子都不結婚好了!”杜子鳶爲難着,心裡掙扎着。
“你還愛擎天嗎?”
杜子鳶咬脣,想了下。“媽媽,我愛他,我這輩子就只愛他一個人,這一點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變,我就是死心眼,就是這樣死心眼。可是我愛他不代表我們真的合適在一起!”
“剛纔李惠利說了,你們可以先試試談戀愛啊!這一次讓他好好追追你,你們再磨合一下試試怎樣?”
“媽媽……再說吧!我先去洗澡,明早要報導呢,我還得去基地參加培訓,我們早睡吧!”杜子鳶說完,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素心知道她在逃避,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急可以解決的。
別墅。
失魂落魄着,賀擎天將自己的關進了書房,可是再也無法用忙碌來掩飾自己那痛苦不堪的心,無力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峻冷的臉,閉上眼,任由那無盡的痛苦啃/噬着早已經孱弱不堪的靈魂。
賀擎天越來越的沉默,狠狠的吸着煙,煙霧繚繞之下,映出一張頹廢而痛苦的臉龐,他沒有想過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可是他只能接受。
賀擎天深呼吸着,轉身推開窗戶,風立刻從窗口灌了進來,吹散了屋子裡的煙味。
站在窗口,望着茫茫夜色,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
凌晨一點多,看到大門口,車子開進來,賀擎天皺眉,看到是母親的車子,看着母親急匆匆的下車,看着她幾乎是不顧形象的在院子裡喊了聲:“擎天,擎天,快下來!”
一時之間,莫名的驚恐染上了心頭,這麼晚母親來找自己做什麼?
“媽?”賀擎天立刻下樓,母親已經來到了客廳裡,氣喘吁吁的喘着氣。
“你心臟不好,不要跑那麼急?發生什麼事情了?”賀擎天一身濃重的煙味。
“擎天,媽媽剛纔見到杜子鳶了,她在家裡!”
杜子鳶?!
“不可能,媽,杜子鳶怎麼可能回來呢?她在h市!”賀擎天努力的壓抑着,可是心頭卻還是有着無法抹去的落寞,也有緊張,心緊緊的被揪住。
“她回來了,我見到她了,兒子,你非要她不可嗎?”李惠利雙手握住賀擎天的肩膀,看着他認真的問道。
“媽,你知道,沒有她,我不會跟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的!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我是隻想要她,只要她,可是我不能再傷她了!”
“她還愛着你,我去找過她了!看得出她心裡有你!”
“媽,你找她做什麼?你不要再去打擾她了!”
“我去道歉!”李惠利低下聲音。“小時候媽媽教你,錯了要認賬,媽媽不願意相信自己錯了,但是終究是錯了,所以那天我去跟杜安年道歉,我也沒想到他那天會突然離世。我去跟白素心和杜子鳶道歉了,媽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了,兒子,你去找她吧,還有機會!媽媽跟她說,你們先戀愛,你去吧,一定還有機會兒的!”
“她說了什麼?”賀擎天終於信了,信母親見到了杜子鳶。
“她沒有說話,但我知道,我是女人,她心裡有你,兒子,打起精神來,你可以的!”李惠利拍拍他的臉。“我李惠利的兒子,不能捨棄,勇往直前吧!”
“媽——”
“相信你自己!”
“我這就去!”賀擎天急匆匆的要往外跑。
“在杜家,你去她家吧!”
“嗯!媽,你別走了,住我房間吧!太晚了,你身體不好!”丟給李惠利一句話,賀擎天轉身跑出去。
李惠利望着兒子離去的背影,悠悠嘆了一口氣,但願不是太晚,她真的希望不是太晚!
第二夭早上,杜子鳶自動醒過來,她一向習慣在早晨六點起牀,下了樓,給媽媽煮了早餐面,母女兩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子鳶,你想好了嗎?”
“媽媽,我等下去基地,晚上不回來了,我現在在工作,還是跟大家一起住好。“杜子鳶顯然不想面對。
昨晚,她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直到頭腦疲倦纔去睡,卻還是逃不開舊夢。往日零星的片段,在夢中拼接成一部錯亂的電影,最後結束的場景,還是那片冷寂的夜空……
按了按疼痛的太陽穴,今天這個狀態,不知道怎麼參加培訓。
“咋晚沒睡好?”白素心問。
“嗯,睡得挺晚。“杜子鳶避重就輕:“媽媽,我吃飽了,先走了!”
“子鳶,別太爲難你自己了!”白素心的語氣裡,包含着疼惜。
“媽媽,你也是!”杜子鳶拿了包,出門。
低着頭走出去,去坐公交車,一直低着頭,直到撞上一堵肉牆。
“呀!對不起!”杜子鳶捂着頭道歉。
“子鳶——”低沉而沙啞帶着痛楚的聲音傳來,驚了杜子鳶一顆心。
杜子鳶錯愕的擡頭,就對上了賀擎天那充滿了痛楚的眼眸。
她瞬間呆住,但是最先反應過來得還是杜子鳶。
她的笑容,看起來極其自然,甚至連眼神都是坦蕩地直視他,毫不躲閃:“好久不見,賀大哥。”
這樣的笑容,還有她那一聲低柔的賀大哥,讓賀擎天心痛得快要站不住,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
她的頭髮剪短了,好短,卻乾淨利落,像個假小子,年輕,白皙的肌膚映襯着一雙大眼睛,那麼明媚。
賀擎天望着她,心中是萬般滋味。
她站在那裡,始終保持着同一弧度的微笑,似乎那笑容已經定格,完全不動了。
而在杜子鳶的眼中,他糾結的俊容有了一絲彷徨無助。
賀擎天怔怔地望着她,一瞬失神,他等了一整夜,卻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怕她拒絕,怕聽到她拒絕的話,怕給她造成困擾。
她也沉默地望着他,只是她沒有再說半句話。
周遭寂寥,賀擎天突然說道,“你剪頭髮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出口的話,竟然是這樣一句。
杜子鳶的笑容還是淡淡的,點點頭。
“什麼時候回來的?”賀擎天低着頭,半晌才幽幽說道。
“昨天!”她說。
“還好嗎?”低沉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好!”杜子鳶沒想到他會來家裡找自己,而面對他太久,她感到心還是很疼,她對着他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子鳶——”賀擎天低喃。
“我真的有事,先走了!”她像是在逃避,急匆匆的離去。
當她和他擦肩而過,她的笑容緩緩的從眼中黯淡了下去。
賀擎天沒有追,他等了一夜,卻沒追上去,他害怕她說累,害怕自己又給她帶去困擾。
公交車裡,杜子鳶坐在椅子上,兩隻手一起抓着提包的袋子,過緊的力道,讓指關節泛了白。
她定定地看着包包上的圖案。
溫和的顏色,緩解了她眼睛的脹痛,讓淚不至於衝出來。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當反覆做了十次後,她終於將在胸腔裡橫衝直撞的痛,給壓了下去。
在基地下車,杜子鳶去報導。
所謂的培訓很休閒,瞭解警察的職責。
一整個上午,杜子鳶都在聽課。
賀擎天回到了公司,悲傷愈加濃縮,無法釋放。他心裡的那個世界,也無處不是她的影子,那麼清晰。
沒有一絲的留戀,她心裡哪裡有自己?分明是當他是個普通朋友!
見面,打招呼,卻再也沒有親密的動作!
他還在期盼着,至少她對他還有感情,可是他錯了,她對他沒有感情,否則她怎麼會那麼平靜呢?
賀擎天又迴歸正常了,依舊是那個工作狂一般的男人。
“擎,這份檔已經好了,請你過目。“秦傲陽將手裡的檔遞了過去,看了一眼神色漠然而沉靜的賀擎天,皺眉。“怎麼了?”
“放下吧。“擡起頭,接過文件,賀擎天視線淡漠的掃過秦傲陽,再次的低下頭處理這手頭的正批閱的檔。
“那輛車子還沒找到嗎?”都過去兩個月了,警察居然還沒有找到那輛車子。
聽到說那輛肇事車輛,賀擎天這才擡起頭來,沉寂着黑眸快速的閃過一絲痛楚,隨後又歸於平靜,搖搖頭。“沒有!”
那輛車子,像是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見了。
賀擎天聯繫過警局局長,卻還是沒有找到那輛車子。
局長說那輛車子可能被人毀屍滅跡了。
到底是意外?還是蓄意?
這一刻,賀擎天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有暗中派了幾個人保護杜子鳶,但這保護杜子鳶的兩個月裡,沒有人再傷害杜子鳶,他一度想,也許是意外,肇事者害怕承擔責任所以逃走了。
“找不到那個車子,總覺得有些心裡不踏實!”秦傲陽在一旁說道。“還是得找,我先去忙了!”
“嗯!”賀擎天點點頭。
走到門口,秦傲陽迴轉身,想起什麼似的問:“最近有聯繫杜子鳶嗎?”
賀擎天愣了下,眸中閃過一抹沉痛,沒有回答。
秦傲陽眼神閃爍了下,也沒有說話。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秦傲陽的電話響了。“喂!”
“秦總,杜小姐現在在公安局的培訓基地參加爲期一個月的新警員培訓!”
“我知道了!”秦傲陽掛了電話,若有所思,站了起來,拿起車鑰匙向外走去。
而總裁室裡,賀擎天也拿起了車鑰匙匆匆離去。
半個小時後。
秦傲陽來到了培訓基地外。
杜子鳶吃過午飯,出來閒逛,她習慣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喜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下午還有一節課,其餘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當她從基地出來時,長長嘆了口氣,她用手擋在額前,看着門外毒辣的陽光,苦笑一下,沒帶傘,打算硬着頭皮走進那片酷熱。
這個夏天很快就過去了,很快就會秋高氣爽。
“杜子鳶。“熟悉而遲疑的聲音傳來,帶着濃郁的感情,很是糾結。
杜子鳶轉過頭去,看見了秦傲陽,修長的身影立在紅色的法拉利前。
“好久不見,秦大哥。“杜子鳶在微怔之後,對他微笑。
只是一個清清淺淺的笑容,卻直擊他心底,讓他在那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曾經以爲,這輩子,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
她離開時不要她送,她說只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他尊重她的選擇。
那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煙。
到了今天,看見在他面前微笑的她,他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做什麼。是裝做無所謂,跟她輕描淡寫打聲招呼,還是乾脆上前緊緊地抱住她,說一句:“杜子鳶,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快樂的!”
可是他也知道,他給的快樂,她未必喜歡,未必稀罕,她要的也許不是快樂,也許是人生的一種經歷,而那經歷,必然跟愛情有關,跟賀擎天有關!
兩個月,杜子鳶早就平靜下來,她走了過去,站在秦傲陽的面前,笑着道:“秦大哥,最近好嗎?”
“還可以,你呢?”秦傲陽這纔回過神來,勉強鎮定了自己的情緒,對她笑笑:“你真的當了警察了?”
杜子鳶嘆了口氣:“是的!我有在學習跆拳道。”
“哦,是嗎?”
“是啊,強身健體。“杜子鳶無奈地笑。
“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我就在這附近逛逛,你去忙吧,有時間再聊!”明顯的疏離,或者說,她根本就不願意給他希望。
秦傲陽瞭然的笑。
而旁邊不遠處的布加迪裡,賀擎天遠遠地看着他們,看着他們在說話,他心裡好緊張,擔心她跟秦傲陽太親密。
哪想到,杜子鳶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那一刻,他心裡鬆了口氣。
秦傲陽望着杜子鳶離開的身影,悵然所失,卻回了自己的車裡,掉頭離去。
賀擎天皺皺眉,下車,邁開腳步,徐徐的穿越了馬路,向着那個纖弱的短髮女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