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師聽了付瑤琴的話,確實被驚到了。那種又悲又喜的感覺突然溢滿了心頭。看着車窗外紛紛後退的樹木叢林,陷入一片沉思。連同那種驚詫中的失態都恍然未覺。外面的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了一般的蔚藍,那些樹木仍舊那麼鬱鬱蔥蔥。
“你看,外面的地面是乾燥的啊!”付瑤琴從窗戶外探出頭,突然說道。
“不會吧,剛纔那麼大雨。”許海博朝外一看,外面的地面還是來時的樣子,但這裡距離霍家山不是太遠,方纔車子離開,一場大雨澆遍了霍家山那個蒙山的地方,到處是水澤,一窪一窪的水漫在山路,道路也泥濘不堪。可這裡卻沒有一點落過雨的樣子。
“不會就霍家山那地兒下了點雨吧。”許海博說,“還真是,有人說真言一念,有感應,普降甘霖呢。”
付瑤琴和許海博嘰嘰喳喳的說着,周圍的人,也被吸引了,紛紛朝窗外看去,一番熱烈的議論。可清心師恍然不覺。還沉浸在那種又悲又喜的世界。
老人的那句話,唸佛要回家了。付瑤琴沒想太多,只是以爲老人將寺院當成了家而已。而清心師則聽懂了老人的意思。老人是要往生了,老人的用功大家是看在眼裡的。精進唸佛,那種身上散發的磁場,那種寧靜祥和,一般人是沒有的。老人說出這樣的話,早早知道自己何時要走的事,也是理所當然的。唸佛,唸到一定境界,那種了知生所從來,死所何止的境界,只有唸佛的人才能知道。
清心又喜又悲,喜的是,老人幾年晝夜不懈的唸佛,終於有了迴應,有了收穫,那麼苦的一生,最後終於有了一個大快人心的交代。悲的是,畢竟是凡夫,人的生死悲歡離合,就是家常便飯,避免不了,自己出家近二十年,那些人世間的事情,終究會在心裡落下一點印記。不知道多情是佛心,還是斷了這些七情六慾,貪嗔癡慢,毫無牽掛的一顆平常心,是佛心,大概都是吧。
清心還記得,當初老人千般辛苦的上山找自己,講述那些所受的辛苦,自己告訴老人唸佛的事,老人灰敗的眼神中像是突然找到了希望,剎那有了一種光亮。這一切,宛若昨日。
付瑤琴,許海博看過去,就是清心師父方纔激動了一把,然後呆坐着,瞅着窗外,靜靜的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而此時的何牧年開着小車,小車裡坐着的幾位老人,也在半路下山了,車裡就剩老人何牧年還有另外兩位居士,車子顛簸着,一路上山。比大巴早到了近半個小時。這一路,老人一直無話,那串透亮光明的念珠,沒有再捻。嘴脣也沒有蠕動,此刻老人真的很冷,方纔一場大雨,老人的衣服也溼透了,感覺渾身痠痛的冷。
老人一路都在想,昨天作了的夢。
夢中自己突然變的那般莊嚴,那般莊嚴年輕的自己,不是世間的女子,那種莊嚴讓自己無所適從,可那明明就是自己。夢中自己正和一桌人坐在一起,一共有五個人。除了自己,周圍的人,也很是莊嚴,在一張桌子的上首,坐着一位長者。不一般的莊嚴。
“給你們發證了,你已經通過,這個就是你的證書,到時候,我們都來迎接你。”對着他說話的人笑說,她伸手接過了那個所謂的證書,那人又給其餘的四人也發了證書,卻說,“你們的證書還她的不一樣,她是通過了。你們可還不夠呢。”發證書的人指着自己說道。那個所謂通過的人就是自己。
老人在夢中似睡非睡,她不知道那種所謂的證書,所謂的通過又是什麼意思。想低頭看看究竟是什麼證書。其餘的人卻嘩地不見了。老人一看手裡攥着的那個證書,一個紅豔豔的小本,本子上一個金燦燦的佛字,光芒四射,老人的心剎那充滿虔誠歡喜。可再擡起眼,周圍一切都不復存在了,老人便醒了。老人清楚的記得那個所謂的證書上除了一個金燦燦的佛字,還有一個日期,那個日期,好像就是這個月份。
老人記得,以前師父告訴自己,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衆,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而自己唸佛唸了這麼久。
老人醒了就想到,自己唸佛有三年了,自己大概要往生了。
此刻老人臉色蠟黃,又想起那個夢,老人想,等死了,誰會想起我,誰會爲我助念呢。老人一陣感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福分。
根據南傳上座部佛教,人死了就立即投生,投生的去向是六道之一: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人死亡後,投生爲天、人的機會及其微小,主要是因爲普通人日常都是生活在貪嗔癡當中,因此佛陀曾經拿起一把泥土,說:得人身者如掌中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貪嗔癡是導致時候落入惡道的原因。根據上座部佛教,人死亡的時候,業力的成熟讓人在六道輪迴。
凡人到了臨終的關頭,那是四大分離,諸苦交集的時候,手忙腳亂,譬如螃蟹落在滾湯裡頭一樣的痛苦。須知人死之後,八小時內,他雖不喘氣,但他的八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第七末那識—又名傳達識,第八阿賴耶識—又名含藏識,含藏一切染淨種子)還沒有完全走完,普通人所謂三魂七魄還沒完全離開。雖然他當時已不能說話,但還恍兮惚兮的知道。並且對世事發生留戀,對未來發生憧憬。恰在此時,用善業輔助他;用佛聲指引他,其靈性不昧,隨此佛聲,自會往生佛國。
平時念佛的功夫若未純熟,到了這個時候,誰人不要旁人幫助呢?平時就有六分七分的唸佛功夫,到了這個時候,也難作二分三分用了。何況平時全未有唸佛功夫的人,到了這個時候,可以不要旁人幫助嗎?要曉得凡人臨終的時候,自己一絲一毫難得做主的。完全是依靠旁人,幫助他念佛,替他幫忙做主的。
大巴終於到了寺院門口,遠遠的看到何牧年的小車早已停在那裡,除了知客師在大門口候着,周圍竟沒有一個人影。清心師下車第一件事就是四處瞅,付瑤琴也是,他們都在找老人家。
“你們可算回來了。”知客師迎上前說道。
“喂,媽媽,有事嗎?”付瑤琴站在清心師不遠的地方,一下車電話就響了起來。看知客師和清心師朝自己看過來,慌忙抱歉的笑笑,躲遠了去接電話。
“是有什麼事嗎?”清心師看着知客如此迫切的眼神問道。
預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