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着大地。
陰雲鎖住了蒼穹。
蒼穹是黑色的。
月亮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拉入了黑暗的深淵,星星跌入了深海。
天地一片漆黑,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病院內所有的樓層都黑漆漆的,整個病院看起來好像連一丁點的光亮都沒有。
現在的時刻,凌晨四點,正是夜晚中最濃最黑的時候。
所有人似乎都已經睡下,就算沒有睡下的,也要假裝睡下。
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沒有任何的動靜。
一陣冷風吹來,暗夜中驟然出現了兩個黃點,黃點一閃即逝。
草叢微微搖擺,似乎是被風吹動的,又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搖動的。
忽然間,黃點從草叢後面再次出現,那竟然是一雙眼睛,慘黃慘黃的,眼神邪氣,狡詐。
一隻黑色的巨貓從黑暗中緩步而出,貓身微微拱起,似乎隨時都會發起攻擊。
它的頭微微揚起,脖子上的貓被風吹得漂浮了起來。
它沒有叫,它靜靜的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它那雙慘黃的眼睛緊盯着前方,緊盯着重病樓的門口。
看了一會之後,它緩緩轉過身,朝着草叢的深處跑去,它奔跑的速度很快,像是一頭小型的獵豹,唰地一下,越過草叢,便已經出現在了三米開外。
它似乎比之前看到的時候,又大了一些,又強壯了一些。
它一聲不吭地穿行在暗夜的病院中,它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它奔跑着,跳躍着,偶爾停下身子,緩步而下,休息一下。
風越來越大,凌晨的風,總是有些陰冷,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
黑貓抖動了一下身子,毛髮須張。
它慘黃的眼睛陡然瞪大,望向了前方。
透過一小片草叢的縫隙,它那雙夜視一般的眼睛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它低聲嗚咽,四肢蹬地,高高躍起,竄了兩下,便來到了那塊空地前。
在空地上,有一個鎖頭。
它原地踱步,往左邊走了一會,又往右邊走了一會,最終,在右邊的草叢深處,它看到了一個圓形的井蓋。
井蓋打開着。
它走到井蓋邊上,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它低頭嗅聞着,此時,它不像一條貓,倒像是一條狗,它聞了一會之後,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珠子迅速轉動了兩圈,然後擡起頭,往身後機警地掃視了一眼。
隨後,它伸出前爪,試探性地放進了下水道里。
忽然間,爪下一滑——
“喵嗚!”
它低聲鳴叫,身子直接栽了下去。
它手忙腳亂地抓着下水道里的鐵梯,在即將落地之前,它幸運地抓住了一根鐵管。
“噗通!”一聲,它跌落底部,身子順勢一個翻滾,直接躍起。
沒有絲毫的停留,它‘喵嗚’一聲,如風一般,朝着管道深處竄去。
管道重重,危險重重。
黑暗潮溼,髒亂污穢。
這裡的管道,不僅僅是輸送污水那麼簡單。
在管道的盡頭,在地下室的下面,有一個巨大的工廠。
這個工廠修建與1930年,抗日戰爭前夕,距離現在已經有八十多年的歷史。
它最開始的目的,不是關押精神病人,是一個秘密的軍事基地的研究院,具體是研究什麼的,無人可知。
後來,爲了掩人耳目,它先後多次改名,曾用過囹圄精神病院、封嶽精神病院、點尨醫院這些名號……
到20世界末尾,由於不知名的原因,它再次被翻新修整,並改名爲【X】。
此時,它只剩一個代號,一個模模糊糊的,別人根本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意思的代號,而且,它的地址也逐漸隱去,甚至在周邊還專門興建了一些障礙物來迷惑偶爾過往的行人。
這裡,儼然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四周是荒山,樹木,在外圍,有人員把守看護,這裡是北城與外省的交界點,羣山環繞,人跡罕至。
這家精神病院爲什麼會弄得如此隱秘,如此小心翼翼呢?
肯定和它內在的目的有關。
如果它僅僅只是一個關押精神病罪犯的地方的話,即使那些精神病罪犯再厲害,再違反人類,也沒必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那麼,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這麼大一個地方,這麼些人在裡面生活着,有院警,有護士,有病人,甚至還有些別的物種,他們的飯菜從哪裡來,他們的食物供給從哪裡來,他們的資金從哪裡來?
是誰在背後源源不斷地提供給它人力和財力?
是政府嗎?
還是別的什麼特殊機構……
這裡面除了病人之外,院警和醫生以及護士又是從哪裡來的,他們真的是正規的警察,正規的醫生護士嗎?還是說,他們也是被強行送到這裡來的……
畢竟,只要進來這裡,基本就等於被關進了監獄。
只不過,病人的監獄空間小一些,院警和護士們的空間大一些而已。
但是,他們一樣的是,都出不去,即使出了這道門,也一樣會被抓回來。
很顯然,有一個更大的勢力,或者說,更大的組織,在控制着這家精神病院,準確的說,是控制着這家精神病院中的每一個人。
這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不是簡簡單單出現在裡面的。
而這個勢力必然跟那批黑衣人有關。
那批黑衣人以前每年都會來這裡幾次,每次都呆上許多天。
但是,今年夏天這一次,截止到今天爲止,他們已經足足呆了快要兩個月了。
按照黑衣人的第一個首領的說法,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是成是敗,就看這一次了。
隨後,黑衣人的另外一個首領,也就是那個穿着雍容華貴,有事沒事喜歡抽雪茄的老頭在一幫黑衣人的簇擁下來到了精神病院。
他是黑衣人組織的會長。
會長之上是否還有更高的級別,還未可知。
反正,在這裡,會長一個人說了算,矮人院長只能是俯首稱臣的份。
前後兩批來到精神病院的黑衣人加起來,差不多有三百人了。
這三百多個黑衣人沒日沒夜地躲在地底下,到底在做些什麼呢?
毫無疑問,他們在做某種特殊的研究,這研究肯定跟人體有關,要不然那些無故失蹤的病人怎麼解釋?
而且,可能還跟病院後面那片墳地中住着的一羣紅色水蛇有關。
從最開始的血紅色觸手怪,到普通病區樓負二樓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長舌怪,再到從下水道里面跑出來的人不人鬼步鬼的划船三弟——
這些證據夾在一起,都能證明他們的研究是讓活人變成某種特殊的怪物,而且,這怪物的舌頭會變長,有着強烈的吸血慾望,身形機械,四肢僵硬,唯有喉嚨裡的舌頭異常靈活……
直到最近,余文澤陰差陽錯看到了那個被罩在玻璃球中的巨大的血紅怪物——
這個巨大的怪物接近五米多高的血紅怪物,或許就是所有血紅怪物的源頭……
那時的余文澤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觸摸到了秘密的源頭。
這個秘密即將展現在他的面前,用一種他絕對想象不到的方式。
最後,他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性命,去親自觸摸到了秘密的核心——
他躺在一堆紅蛇中,被它們觸摸,親吻,舔舐——
最後,他自己變成了那個秘密。
他全身血紅,額頭的皮膚裡塞進了一塊蛇幣。
他的喉嚨中長出了一個特殊的器官,那像是它的舌頭,又不像是舌頭。
他只要一用力,那個東西就會如同鞭子一樣從他的嘴巴里面飛奔而出。
他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秘密是什麼嗎?
現在好了,他成了他最想知道的那個秘密的核心,他自己就是那個秘密了。
他成了一個蛇人。
難道說,他本身其實就是一條蛇?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會成爲現在的樣子?
余文澤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很快,他就會徹底知道了……
身在黑暗的深淵中,漂浮了也不知道多久,腦袋迷迷糊糊,眼皮一跳一跳……
余文澤終於再次睜開了眼睛——
此時的時間,凌晨五點。
四周黑漆漆,他的眼睛中閃着兩點紅色的光芒。
在黑夜中,他的眼睛竟然變成了血紅色的。
“砰!”地一聲響,他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
耳邊隨即傳來了一聲低哼。
他嚇了一跳,往旁邊一退,同時,手掌似乎觸摸到了什麼開關。
“啪!”地一聲響,燈光亮了起來。
明亮來得太過於突然,他急忙將眼睛閉上,試着眨了幾下之後,才緩緩睜開。
他的內心忽然有點厭惡光亮。
他皺着眉頭,環顧四周。
這裡是一間房子,房間內空空蕩蕩,牆壁是豔紅色的,似乎是想要讓身處其中的人心情高漲。
他此時正躺在地上。
地上鋪着一張厚厚的牀墊,很軟很舒服。
他看見自己全身赤裸,一絲不掛,他的皮膚還有些發紅發脹,但看起來似乎跟他平時的時候差別不是那麼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下脖頸,隱約間,他似乎看到身後有個什麼東西——
他的脖子‘咔嚓’一聲脆響,竟然硬生生轉動了一百八十度度扭到了背後!
他的背後,躺着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赤條條的女人!
女人蜷縮着身子,雙手抱住胸口,雙腿夾緊,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面。
余文澤大吃一驚!
忽然間,女人鼻尖發出一聲悶哼,隨後,長出了一口氣,微微轉了一下身子。
長髮散落到兩邊,她的臉蛋露了出來。
這是一張美麗的臉,一張精緻的臉,一張曾讓余文澤朝思暮想的臉。
她,正是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