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仲夏以爲她要做什麼大事,起碼也會是閉門謝客寫一本書,或者鼓搗篇論文什麼的。可金惜早與桑仲夏聊了會兒,就去洗了個澡,開紅酒喝了半杯後交代晚飯不用叫她了,進房間就睡。她把儲備物質環繞牀前堆放,像只積攢夠了過冬口糧的松鼠,安心地睡了。
金惜早做了個夢,夢見她正要上牀睡覺,忽然手機蹦跳着跑到她面前,賣力大唱。她揮手打掉,可是手機像個網球,彈在地上又彈回來,繼續圍着她轉。金惜早不知從何處就找到一支網球拍,可惜數揮不中,急火攻心,大吼一聲,醒了過來,發現手機真的在枕邊吵着,伸手摸索,手機好像被她推到牀下去了,砸中了一個瓶子,瓶子哐當倒了,手機鈴聲戛然而止。這時候她都沒清醒過來,翻了個身,用被子矇住頭睡了。
“要不要吃晚飯?”桑仲夏做好晚飯,把頭伸進門來,用極低的聲音問了一句,看對方沒有搭理的意思,就要縮回去,可是眼光掃過地面,她呀地叫了出來,徑直走進來,扶起一個紅酒瓶子,把渾身紅酒的手機撿起來,按兩下,屏幕全無反應。“洗澡,你手機泡水了。”這情況,不得不叫醒她了。
牀上的人發出不愉快的聲音,像只半睡半醒的貓被打擾。被手機吵醒後,她一直沒有真正睡着,她的睡眠質量很低,生物鐘習慣了小睡一會兒就起來工作的規律。她抖開被子,雙手拼命搓了搓臉,還不相信桑仲夏的話似的,結果手機鼓搗了一陣,結果手機後蓋冒出一股白煙,進水短路燒壞了。
“不管了。肯定是報社裡打來讓我頂班的,就算我讓他們以爲我遠行旅遊,他們也要搶在我上飛機前把我追回來。”金惜早不勝其煩地把手機投進垃圾簍裡。
“那你起碼得去修一下手機吧。”桑仲夏看那字紙簍,擔心手機電板漏液。
“我纔不修呢。手機是條狗繩,拉一下你就得跟着跑。我好不容易有五天假,不能被手機破壞。休完假去買個新的算了。”金惜早起身下地。徹底清醒後,還真有點餓了。
桑仲夏追着她問:“你怎麼能沒手機?別人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怎麼辦?”
金惜早用開水泡筷子,說:“打我手機的人只分兩類,一類是上司和同事叫加班,一類是室友問什麼時候下班。橫豎這幾天我都
在家裡,你們看得到,我只要讓加班的事別找到我就行。最近給孤兒院搬遷籌款的任務我也圓滿完成,全盤移交給院方。我哪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口氣頗爲幽怨。除了住在一起的朋友還知冷知熱,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可以牽掛的人,也沒有人牽掛她。看人家煲電話粥稠膩膩,自己想煲都不知道找誰。
桑仲夏無語了,說:“你可以找個男朋友。”
“於是每天等他打電話,如果你打過去他不接你就會胡思亂想,就算他一切表現正常你還是會懷疑他有豔遇。累不累啊。”金惜早不是沒有狠狠談過戀愛的人,想起來就煩,想起來就怕。一旦認真談戀愛了,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如果馬馬虎虎找個人陪逛街陪吃飯,她也還沒無聊到這個份上,“我都習慣處理一個人的時間了。”
這段時間,馬滔滔在家吃晚飯,柳妍經常外出吃飯。剩下兩人有點相依爲命的意思,不由地也近了,能說些體己話。
“你這是怕被人傷害,縮在殼裡,拒絕愛情來敲門。”桑仲夏坐下舀湯。
“問題是如今的戀愛風氣不正,愛情都是隨隨便便來敲門的,你猶豫一下沒有馬上開,它馬上去敲別人的門,不帶半點猶豫的。你在愛情中沒有唯一性和獨特性,你怎麼保證自己不會馬上被別人取代?就算你是唯一的獨特的,也只能保持一段時間,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連鞭笞都懶得鞭笞了,接受不了就不要捲入戀愛,捲入了就準備好對方突然翻臉。”金惜早覺得這個夜晚還是比較幸福的,雖然損失了一個手機,可是她不用忙着想接下來的稿子怎麼寫,不用考慮雜誌下一組專題的選題。
桑仲夏愣了一下,沒有馬上接口。
“我不是說你。我說阿妍。”金惜早立刻意識到桑仲夏聯想到自己。每個戀愛中的女人碰到芝麻點大的事情都能往自己的愛情上扯。
“阿妍的新男朋友?不是挺好麼?”桑仲夏說完,意識到說得不確切,更正道,“沒看出什麼不好。那天唱歌,也搶着結賬來着。”
“面相不好。從背後都能看見兩個大顴骨,這種人翻臉比翻書快。”金惜早說完,也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沒有發生的事情亂說也不好,萬一說中了,柳妍不怪那男人,反而要來怪自己烏鴉嘴下詛咒,於是忙與桑仲夏約定,“我隨便說的,千萬別告訴阿妍。”
“你真的不要手機?我有一箇舊的可以借給你用。”桑仲夏還是不相信金惜早能脫離手機過五天。
“我要過一個沒有手機打擾的小假期。”金惜早意志堅決了。
晚飯後,金惜早搬出落滿灰塵的竹子茶盤,洗刷乾淨,用茶道禮儀珍而重之地對待今天新得的金駿眉,請桑仲夏喝茶。茶泡了五六道,淡得沒味了,金惜早開了瓶二鍋頭,撕開大包薯片包裝。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披着羊毛氈毯,仰首嗞溜,小酒盅見底。桑仲夏不敢陪了,取了筆記本電腦在旁畫畫。獨自喝了一會兒,金惜早嫌氣氛太靜,讓桑仲夏開個有人聲吟唱的輕音樂,她自己則去鋼絲牀底下找了本《易經》看,仍舊裹着毯子,咪着小酒,吃着薯片。過不了多久,兩人又來了新的興致,商量着出去吃路邊燒烤,可是外頭天氣太冷,換衣服出門太麻煩。於是她們給柳妍打電話,囑咐她回家時帶燒烤。
柳妍拎着油膩膩的燒烤打開門,觸鼻是濃烈的酒香,入耳的是如同梵音的吟唱,再看到一個人斜披氈毯衝過來搶奪燒烤,還以爲自己走錯了門。三人一起消滅了烤串,柳妍知道金惜早手機陣亡的消息後,下了定論說:“你不可能離開手機三天。”
金惜早聳聳肩:“打個賭如何?我贏了你請我吃燒烤,你贏了我請你吃燒烤。”
“賭就賭。”柳妍答應。最近一陣,桃花開在她的臉上,容顏嬌豔,心情舒爽,難得有興致與室友湊趣打賭起來。她與金惜早對飲了幾杯二鍋頭,洗澡回房休息了。金惜早也搬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一個網遊,發現她不玩半年多,無法自動更新了。手動下載更新包花了一個小時,打開遊戲大吼一聲:“我回來了,諸位還好麼!”應者寥寥。
遊戲開了新級別、新地圖、新任務、新裝備,眼花繚亂,她站在NPC邊上不知所措,尋思着先去練級呢,還是打裝備呢,還是去新地圖看看風景,最後決定去新地圖觀光,但是她級別太低,走到野外不出三分鐘,被一個莫名其妙衝過來的玩家砍死了。這地方又莫名其妙有人羣毆了。復活後再出去,又被當做去應援的人砍死,一連死了十幾次,金惜早終於失去耐心,悻悻退出遊戲。
她又在客廳和房間裡巡視,尋找可以從事的活動,結論是:夜深了,睡吧。她的生物鐘又在安排她的作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