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秦瀚宇並沒有想到這些，或許他從來就沒覺得公佈她的身份會給她帶來傷害，因爲他還在對她怒吼。
“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想逃離這個家？這麼不顧大局地逃走？”
秦瀚宇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昨天晚上他以爲做到這個地步，她在大是大非上向來知道輕重，卻沒想到她還是轉身就逃。
秦家真的是個牢籠，這麼讓她窒息嗎？
“好了，小曼也不是故意的，人沒事就好。上去休息吧。”秦媽媽緩和地調節氣氛。
陸小曼看向秦老爺子，見他也一臉嚴肅地看着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竟感覺像是在這個家，犯下了滔天大罪。
突然想起秦媽媽說的，秦家的媳婦就要懂秦家的規矩，剛纔秦瀚宇吼的她無法無天，她實在不知道，秦家的規矩，秦家的法，到底是什麼。
跟着秦瀚宇上樓，陸小曼能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怒氣。
當他關上門的時候，她甚至以爲他要打她。
“媽平時對你不好嗎？”過了好一會，秦瀚宇坐在沙發上問。
陸小曼認真想了一下，除了那難聞的湯之外，秦媽媽對她可謂是無微不至。
“對不起，我不知道……”
“在這個家，媽雖然只是家庭主婦，但是我們都很愛她，尊敬她。從來沒有人衝她大喊大叫，爸爸沒有，爺爺也沒有。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那麼大聲跟她講話？就因爲我們沒有告訴你在週年慶上放了你的照片想給你個驚喜？”
陸小曼覺得她現在能做的，大概只有道歉了。平時溫柔賢淑的秦媽媽，時而嚴厲冷酷的秦媽媽，讓她分不清楚。
“對不起。”
“你知不知道，媽爲了保護你，把趕來的四個保鏢調了兩個守在你門口，你居然還要逃走。”
“對不起。”
“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
“那我應該怎麼辦？要我跟媽媽磕頭認罪，還是去警察局自首說我犯了滔天大罪？”陸小曼極爲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秦瀚宇卻更爲憤怒了：“你覺得你沒有做錯？”
“我做錯了什麼？因爲我不知道你們在週年慶上的幸福是秀給媒體看的，所以沒有表現好？因爲沒有人告訴我爸爸被綁架了，我看到兩個人守在門外以爲被軟禁，所以逃走？我承認我不該對媽媽大喊大叫，不該沒有感覺到她在身後摔倒崴了腳，可是你們有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
“是沒用，所以爸爸會在我們結婚之前去做財產公證，所以你的遺書里根本沒有我。我只是你們的一顆棋子罷了！”陸小曼忍了很久，在查小明美女的事情的時候，就不小心從公司律師顧問那看到那份財產公證，她覺得沒什麼，她本來就沒想要秦家的財產。可是直到她看到秦瀚宇寫的那封遺書，出危險任務時候寫的那封遺書裡，根本沒有她。
整個秦家，包括秦瀚宇，根本沒有把她當做一家人。所以在她不小心衝撞了秦媽媽，間接傷害了秦媽媽之後，他纔會對她這樣指
責。
“陸小曼，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秦瀚宇的手已經舉起來了，經過這麼多事情，她怎麼能說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
“我累了，想休息。”陸小曼錯過他，直接去了客房。
秦瀚宇手掌慢慢收攏，一拳頭打在茶几上，茶水倒了一地。
他承認他剛纔言語過激了，但是他只是太過擔心她而已。況且媽媽對她的好，全家人都看在眼裡，她對媽媽不尊重，真的讓他很生氣。
陸小曼沒有洗漱，直接躺在牀上，屋裡一片漆黑，她縮進被子裡，緊緊抱着自己的身體。
然後她夢到了老舊的校門，橡膠跑道，灰白的教學樓，還有穿着白裙子的她。
她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走到她身邊，甜甜地說：“小曼，我們去外面吃冰吧。”
陸小曼雀躍地點頭，卻沒見她跟上來，一轉頭她滿身是血，仍然笑着雙手卻伸向她的脖子：“小曼，你爲什麼不笑啊？我讓你笑啊。”
陸小曼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胸口一陣鈍痛，透過她的肩膀看到小明美女，連忙朝她招手：“救我，救……”
但是一轉眼小明美女卻站到了公司樓頂，底下圍着一圈人，陳薇，周希，還有秦媽媽，他們都對小明美女指指點點。特別是周希，聲嘶力竭地要小明美女還命。
她還勒着她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說：“小曼，你笑啊，你看他們都在笑，你笑啊……”
陸小曼淚水模糊間果然看見他們都在笑，還有秦瀚宇，她伸手讓他救她，可是他冷漠地轉身就走，扔給她一張遺書，上面什麼都沒有。
“不，不要走……不要……”
“小曼，你醒醒！”
陸小曼睜眼看到秦瀚宇放大的臉，想到夢裡的情形，一把推開了他。
驚慌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秦瀚宇打開整個房間的吊燈一直狂跳的心才平靜了一點。
“你剛纔做夢，差點用被子把自己捂死。”秦瀚宇站在牀邊，臉色很難看。
陸小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塊浮木，飄在海上，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着陸點。
她的眼前只有秦瀚宇。
“你會丟下我嗎？求你不要丟下我。”陸小曼後怕地縮到牀頭坐着。這個噩夢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了。那個時候，媽媽帶她去看心理醫生，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她才擺脫它，爲什麼它又回來了？
“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秦瀚宇抱起她，進了臥室。
陸小曼渾身都在發抖，躺在牀上不敢閉眼睛。
秦瀚宇摟着她，親她的嘴角：“剛纔夢到了什麼？”
陸小曼猛地擡頭看他，然後搖頭，假裝閉着眼睛睡覺，直到他呼吸均勻了才睜開眼，一直到天亮。
“小曼，眼睛怎麼這麼腫？瀚宇，你是不是又責怪她了？”秦媽媽一如既往地對陸小曼關懷備至，但是不知爲何卻讓陸小曼感到一絲恐懼。
“過去的就過去了，一家人和和氣氣才最重要。”秦爸爸給秦媽媽盛了一碗粥，細心地放在她面前。
陸小曼味同嚼蠟地吃着麪包，突然擡頭說：
“爸，我不去公司上班了，我覺得我不適合做那個。”
衆人愣了一會，秦媽媽率先說：“不去也好，怪辛苦的。”
“媽腳傷了，我在家照顧她。”對於秦媽媽崴腳的事情，陸小曼真的感到愧疚。
“真是好孩子。”秦媽媽愛憐地撫摸着陸小曼的頭髮。
陸小曼看了秦瀚宇一眼，埋頭吃飯。
吃完飯，陸小曼想幫忙做點什麼，秦媽媽卻都讓阿姨做好了。讓她上樓去陪秦瀚宇。
秦瀚宇手裡拿着那張遺書，見陸小曼進來，拉着她坐下。
“這張遺書裡沒有你，因爲我不知道跟你說什麼。如果我死了，我不想你留在秦家。你應該自由，像以前一樣。”
陸小曼溼了眼眶，把臉埋在他手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瀚宇嘆了口氣，把她摟在懷裡：“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夢到什麼了嗎？”
“就是，噩夢，夢到你不要我了。”
“嘉語是誰？”秦瀚宇突然問。
陸小曼猛地站起來，恐懼地後退了兩步，撞倒了花瓶。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她不能聽到它，不能讓那個噩夢再回來。
“不能，我不能……”陸小曼夢魘了一樣不停搖頭。
秦瀚宇抓着她的手用了搖晃了幾下她才清醒過來。
“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
秦瀚宇放開她，看到秦媽媽站在門口，把她安撫坐在椅子上，纔去書房找秦媽媽。
秦媽媽臉色很嚴肅，坐在椅子上推過去一張紙，面無表情地說：“你知道她爲什麼那樣嗎？因爲她接受過心理治療，甚至住進了精神病院。姜秀美一直隱瞞這件事情，我也是剛剛得知。”
“爲什麼？”秦瀚宇心裡受到了不小的震撼，陸小曼一直是樂觀開朗的，怎麼會接受心理治療？
“這個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她高中的時候由她外婆照顧，受了很大的刺激。”
“媽，這件事別告訴別人。”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她的情緒能穩定，否則秦家……”
“不會的，我會讓她穩定下來。”秦瀚宇似乎很害怕秦媽媽接下來說出的話，連忙搶過話頭。
秦瀚宇回到房間，看見陸小曼坐在牀頭，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卻沒有一點焦距。直到他走到她身邊，她才反應過來，對他微微一笑。
秦瀚宇跨坐在牀上摟住她，輕聲說：“小曼，有我在，別怕。”
陸小曼點頭，雙手緊緊抓着秦瀚宇的衣服。
等秦瀚宇走後，陸小曼藉口出去散步，去了酒吧。
楊康正狗腿地跟着吳霖霖到門口，吳霖霖甩開他上車，他跟白癡一樣對着已經開走的車揮手。
陸小曼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徑直從他身邊往酒吧裡面走。
楊康三兩步追上去遊魂一樣的陸小曼，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老大，你丟魂啦？”
陸小曼回頭，看了他好一會，幽幽地問：“你還記得嘉語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