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風。
一隊人馬向着龍石山行去。只見領頭一人,衣衫襤褸,揹負木劍,器宇軒昂,又顯得落魄不堪。胯下一匹深褐色老馬,當前而立,弱小的身軀被身後無數壯漢襯托得威風凜凜。
本安靜的龍石山上,一時間人聲馬嘶,蟲驚鳥飛。
山寨之外,這隊人馬停了下來,而山寨中也衝出幾名壯漢,手提長刀,與衆人怒視而對。
那領頭落魄少年一揮手,身後一名壯漢打馬上前,喝道:“叫張志賢出來,便說藏龍峰真正的大當家前來拜會。”
藏龍峰上的大當家是胡明,這是龍石山上衆人皆知的事情,而今,來的並非胡明,這趙龍又將“真正”兩字說得很是明顯,想來,藏龍峰上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想到這裡,衆人如何敢怠慢,急忙奔進兩人,通報去了。
剩下的人守在山寨之前,生怕衆人突然發動攻勢,緊張得有些站立不住。他們平時雖然廝殺慣了,但同時對付這許多人,他們也有些害怕的。
那落魄少年似乎總帶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倒是和氣得很。
不一會,張志賢便領着數人衝了出來,臉上滿是憤怒之色,他一邊衝出一邊怒道:“藏龍峰上什麼人這麼大膽,敢他孃的來找我……”
他一看到那落魄少年,便不往下說了。
落魄少年還是帶着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容,低低問道:“張老哥可還記得小弟?”
張志賢盯着那落魄少年,滿是難以置信。他似乎生怕自己看錯了,所以看得格外的仔細、小心,“你……你是白展雲?”
白展雲的笑容一下消失了許多,道:“你既還認得我,想必也知道我今日前來的目的。”
張志賢看了看白展雲,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衆人,當看到這些人還不足三十之數後,底氣足了許多,但想到白展雲詭計多端,實在不好應付,便道:“白老弟難道就想憑這些個人,來找張某算賬?”
白展雲笑容恢復,“不用他們動手,我一人便能蕩平龍石山。”
這話一出,張志賢後退一步,動容道:“好小子,你這話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白展雲還騎在馬上,此時他翻身下馬,上前兩步,頎長而瘦小的身子往地上一站,道:“狂妄與否,你何不上前試試?”
張志賢不敢上前,也不敢說話。他後退幾步,退進了山寨之中,然後就有無數人衝了出來,將白展雲等人團團圍住。到了這一刻,張志賢只能奮力一搏了,他知道,白展雲回來,絕不會放過他,不論自己如何做。
被這無數人圍住,白展雲依然面不改色,環視着衆人,朗聲道:“白某此來,只爲大哥報仇,不想傷及無辜,還請諸位兄弟退下。否則,別怪白展雲不念昔日情誼。”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退下了不少,剩下的人卻還是手握着武器,將衆人圍着。此時,張志賢已經到了山寨的城牆上,看着下方喝道:“殺了這叛徒,誰砍他一刀,老子便賞他五兩銀子,誰殺了他,這龍石山二當家便是他的。”
這話一出,衆人哪還有猶豫,大吼着向着白展雲衝去,把白展雲帶來的人都放在了一邊。而面對衝來的衆人,白展雲動也不動,甚至笑容都不曾改變一絲一毫。
所有人越kao越近,無數武器就要落在白展雲身上!
這一刻,只見場中一道青碧色光柱沖天而起,一柄柄長劍陡然出現,由下而上隨着那光柱盤旋飛出,當所有光劍成了水平之後,陡然向着四面八方衝擊而去。
光柱消失,一道巨大的氣浪向着四周衝擊而出,只見漫天血霧紛飛,宛若血雨一般,在陽光的照耀下,當真是美麗而又恐怖。那些個衝向白展雲的人,慘叫都不及發出,身體便化作了漫天血雨。
周圍看着的衆人,此時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這一切,顯得那麼的不真實,卻又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
白展雲立在場中,手握木劍,身體陡然沖天而起,他身上襤褸的衣衫,呼呼炸響着。他手上,握着一柄巨大的光劍,自天際衝擊而下,宛若九天神佛降世一般。
這一刻,天地爲之動容,日月爲之失色。
他的下方,城牆之上,張志賢還站在那裡,眼中沒有一點神采,反而滿是驚疑與迷茫,就像是丟掉了魂魄一般,一動也不動了。然後,那巨劍如奔雷閃電一般,向着他頭頂擊來!
一聲轟鳴巨響,漫天塵土飛揚。
城牆從中斷裂,白展雲立在城牆之前,他的身上,一塵不染,發白的藍衫呼呼被風吹響着。他的臉,透着紅色,那是一種激動的紅色。他的心,在跳動着,急劇的跳動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這般主宰別人的生死,也能輕易的殺掉自己想要殺掉的人。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簡直就像高高在上的主宰!
一個女子,容顏如花的女子,突然自山寨中奔出,撲倒在他的懷中,低低的抽泣着。
他呆住了,也愣住了。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的推開那女子。
張翠翠呆住了,蒼白如紙的臉帶着紅暈,水汪汪的眼中帶着不解。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多少個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吶!時時刻刻等待的人啊!他終於回來了,可爲何這般對待自己?
五年來,每一日都度日如年,每一刻都如置身地獄,可自己依然咬緊牙關,堅持着挺了過來,只爲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而今,他終於回來了,可自己等待了五年,得到的是什麼?
是一個冷漠而陌生的眼神?
還是那絕情的一推?
她不敢想象,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已淚流了滿面……一時間,她又落盡了地獄之中,若說以前她在的是十八層地獄,那麼此時此刻,又多出了一個十九層。
看着這一切,白展雲又於心何忍?他想擁抱着她,安慰着她,可不知爲何,他就是沒有動,心中就像有着什麼在作祟一般,讓他的身體不聽從他的使喚。
張翠翠轉身,奔離而去。她的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滑落而下,落在塵土中,又散發不見。
她的人,已經奔到山崖之上,蒼白的臉頰更紅了,她的身體顫抖着,喘息着,她的眼中,憤怒,仇恨,悲痛……萬千情緒並在一處,卻沒有一點喜悅與高興。
她看着山崖之下,深邃而漆黑。
或許,從這裡下去,一切都解脫了吧。或許,只有死,纔是自己真正的歸宿吧。
她閉上眼睛,眼淚還是不住的往外流着。她踏出了一步,便要縱身而下。
“等等!”
誰的聲音?那般熟悉,那般讓人不捨,那般讓人留戀……
她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收回腳步,轉過身。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容顏——那魂牽夢繞的人啊!那日夜思念的人吶!
兩人相對而立,像是都有話要說,卻又都說不出來。
白展雲嘴脣動了動,終於道:“翠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她笑了,如花般的笑容,在陽光下,美麗極了。這麼多年來的等待,這麼多年的期盼,就爲了此刻,就爲了這麼簡單的一句。有這樣的一句,便足夠了。
張翠翠的眼中,閃現着淚花,卻是帶着笑容,幸福的笑容,“翠兒不苦,只要還能見到你,翠兒就什麼都不苦了。這些年來,翠兒已沒了什麼期盼,只要你還能回來,看到你平安,翠兒就心滿意足了。”
白展雲道:“我……我……”
張翠翠笑道:“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你能這般待我,便足夠了,我已沒什麼遺憾了。”說罷,她又笑了,然後,向後倒下,向着山崖下落去。
白展雲一驚,衝上前去,剛要縱身躍下,張翠翠便道:“你莫要救我,你要好好活着,切莫想起我,我不值得,不值得……”
風,呼呼的吹着。
陽光也躲進了雲層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展雲悠悠嘆息一聲,面上又露出那若有若無的笑容,邁着步伐,向着身後行去。
或許,張翠翠得到了真正的解脫,得到了真正的釋然,她的選擇,這一切的錯與對,是與非,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一天下來,龍石山與蒼龍峰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天未亮,白展雲與趙龍兩人依然還在暢飲。此時,二人都已經喝得有些多了。
趙龍飲盡一杯,視線模糊的看着白展雲,道:“大哥今日真是一顯神威,震動羣豪,昔日我便知大哥並非池中物。”
白展雲哈哈一笑,道:“今日起,天下誰人敢不知我白展雲?而今,你是我三弟,加上二弟宋懿簫,我三人齊心協力,日後定能創下一番大事。”
趙龍道:“大哥但有吩咐,三弟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白展雲撫掌道:“好,日後大哥若是出人頭地了,絕不忘今日,絕不忘兄弟!”
趙龍道:“大哥既有要事在身,這酒便到此爲止吧,日後與二哥再聚,定痛飲他個三天三夜。”
白展雲笑道:“好,好,這藏龍峰便交給三弟了。”說着,站了起來。
此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白展雲騎上那匹老馬,搖搖晃晃向着山下行去,消失在清晨的霧靄中……
自此,白展雲江湖生涯開始了。自此,他的人生有了一個嶄新的開始。自此,江湖腥風血雨,仇殺不斷。自此,天子動容,諸神悲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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