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公隨小娘子到了顏元處,顏元不知正看着什麼,見了徐茂公喚了一聲徐先生,徐茂公一笑,“長卿王。”
“滎陽打下了,黎陽倉已歸我們,接下來以滎陽爲據點,我欲擴大勢力,先生有何高見?”顏元合上了看着的不知是何賬目與徐茂公直視而言,徐茂公道:“長卿王不回軍中了嗎?”
顏元道:“先生知我之意?”
“有所猜測,尚不敢下定論。”徐茂公胸有成竹地說着,顏元挑了挑眉,“先生請講。”
“既是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想必長卿王的手下足以幫你撐起在朝廷的安排,眼下若長卿王能留在此處總理一切事務,自然比你留在軍中更爲妥當。”徐茂公垂頭而道,顏元站了起來走到徐茂公處,“先生果真看透了我的打算。那先生猜猜我可知道先生所求?”
如此直白,徐茂公擡頭看了顏元一眼,顏元道:“九呂正中制,自魏晉而來,世家子弟龔斷男兒出路,明明一身才能,偏無出頭之力,實意難平。”
“我這裡有一樣東西想請先生請看看。”顏元將一疊字交到了徐茂公的手裡,徐茂公翻開一看,越看越是爲之心驚。
“科舉之制,意在爲天下選拔真正有才能之人,打破世家世襲制,一視同仁,凡出仕者,必須有能力,再不以家世而論人,而選其能,其德。”顏元坐下緩緩地開口,徐茂公已經看完了手中的科舉,激動地無法言語,“這是您寫的嗎?”
顏元道:“是我寫的不假,先生覺得如何?”
“好,自然是極好的。”徐茂公歡喜地說。
“可這條路不好走,而且也絕對不是我一人能做到的,我需要許多賢能相助,如徐先生,如瓦崗寨中的各路好漢。”顏元認真而真誠地說,徐茂公拜伏道:“長卿王大才,我等兄弟必須鞠躬盡瘁,死而後矣,但爲天下。”
曾經顏元與武則天說起自己生得太晚,無緣得見太宗時的君明臣賢的場景,亂世多英豪。如今,顏元得生於此亂世,得見這諸多英雄,實乃三生之幸。
隨後,顏元使了金蟬脫殼之計,假意爲瓦崗寨的義士所擄,光明正大地留在了瓦崗寨中,又不會給李家招禍。
顏元被瓦崗軍所擄的消息傳到楊廣耳朵裡,楊廣下令大將軍屈突通前去營救,卻被瓦崗寨的人馬屢屢敗退。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楊廣便放棄了對顏元的營救。蓋因瓦崗義軍勢頭越大,此時已拿下了洛陽,人馬在一年之間發展而成數萬之衆。
且於所佔之地實行義政,開倉放糧以撫民,更善用於人以掌管攻佔之地。
公元617年,李淵結合遼東,瓦崗寨義軍正式起兵,傳械諸郡稱義軍,經維護社會安定。隨後攻守霍邑,降屈突通,歷時不過四月,攻下了長安,遙尊楊廣爲太上皇,奉其孫代王楊侑爲帝,改元義寧。
李淵進爲丞相,封唐王,顏元依然爲長卿王,李世民爲秦王。
江都的楊廣聽聞李家之事,氣得恨不得殺盡李家上下,可時勢不同,楊廣已不是昔日那一聲令下,萬夫莫從的楊廣。
“我兒辛苦了。”一家團圓之日,李淵歡喜地拍拍顏元的肩膀,顏元俏皮地眨眼睛道:“孩兒以半壁江山相贈,父親可歡喜?”
李淵大笑,“歡喜,歡喜,不想我兒早有準備。”
憑他也想不到李家能有今日,顏元所指的半壁江山,那可真是所言不虛。
“走,你娘盼得你是望穿秋水,快快進去。”長安是顏元與李世民合力攻下的,拿下了長安,顏元即發兵一舉奪下了蘭州涼州等地,捉拿逆賊,安撫百姓,故而連李淵進爲丞相,顏元都沒回長安,想一想顏元自奉旨征討瓦崗寨以來,已經快兩年沒回家了。
是以今日李淵是親自來接顏元,帶着顏元回府,果真看到竇氏帶着兒媳兒子們站在院前等着。
“三姐,三姐!”李元霸撒歡地跑過來,顏元伸手摸摸他的頭,“元霸長得真快。”
“那當然了,三姐你都兩年沒見我了。”李元霸側過腦袋地說,他如今都有顏元高了,只是看出來稚氣未脫,依然像個孩子。
“我跟你說三姐,娘天天都念叨着你,一會兒見了娘你可由着娘想幹嘛就幹嘛。”李元霸跟顏元咬着耳朵說,顏元道:“知道了,你再攔着我,娘可饒不了你了。”
可不是,竇氏已經邁腳出來,李元霸趕緊一縮,顏元迎向竇氏,“孩兒拜見母親。”
朝着竇氏行三跪九叩之大禮,竇氏連忙地扶起她嗔怪道:“你還知道回來啊!”
“看娘說的,孃親在這裡,就是要趕着孩兒走,孩兒也不要呢。孃親,我可想你了。”抱住竇氏顏元直蹭着竇氏的臉,臉上盡是笑意,竇氏眼中含淚地拍着顏元的背。
“孩子回來了,大喜的日子就該歡歡喜喜的,走,都進去吧,人都等着呢。”李淵開口,顏元挽着竇氏的手進屋去,說是團圓的日子啊,人還真是齊全了,顏元那些平日並不常見的庶出兄弟姐妹們,還有李淵的妾侍都在了。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顏元與李建成夫妻,李世民夫妻問好,餘下的一聲問過,李淵道:“好了,坐下吧。”
兄弟姐妹相互見禮,李淵讓人都坐下。一家人坐下,李淵的左邊自是李建成,右邊是竇氏,竇氏之下自是顏元,顏元身邊是李元吉,李元霸。
入席之後,李淵歡喜道:“今日我們一家終總團圓了,來,大家都喝一杯。”
李淵齊杯要喝酒,所有人都齊杯一飲而盡,李淵大笑,“世民與元兒辛苦,多方征戰,攻城掠地,頗是費心,尤其是元兒,瓦崗寨的義士收攏天下人才,征戰威武,安民有道,實乃天佑。”
“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父親愛民如子,名聲在外,孩兒只是借了父親的勢力,這才得多方勢力相助,雖爲天佑,亦是父親以德服人。”顏元誇讚着李淵,“孩兒敬父親一杯,父親請。”
“好!”顏元敬酒,李淵哪有不喝的道理,父女倆全飲而盡,竇氏叮囑道:“先吃些菜,可不能只喝酒。”
給顏元夾了菜,也給李淵夾了些,李淵衝着顏元道:“夫人說得極好,元兒多吃些菜。”
也給顏元夾了菜,顏元吃了一口道謝,平日裡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今日特殊,一家人一邊吃一邊說着話,李元霸纏着顏元說她是如何收伏瓦崗義軍,又問她怎麼拿下長安,奪了蘭州跟涼州。
顏元很會講故事,最後李元霸聽得欲罷不能,差點連飯都不給顏元吃了,還是竇氏鎮住了李元霸,這才叫李元霸老老實實的由着顏元吃飽了才又纏起了顏元。
一家子終於是吃完飯了,李淵叫着顏元一起走走,李建成夫妻,李世民夫妻陪着一起。
李建成突然道:“天下即定,元兒的婚事是不是該考慮考慮了?”
顏元瞪大眼睛看了李建成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可聽到李建成的提醒,竇氏跟李淵也看向了顏元,“你的婚事?”
“天下皆知要娶我的人得過三關,誰過了我這三關那就娶我唄,過不了的,我可不嫁。”顏元直接把昔日說出去的話拿來當擋箭牌,反正她不想嫁誰也奈何不了她。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咱們不能當天下人都是傻子。我當初提了三件事阻了楊廣要我進宮,萬不能授人於柄。眼下天下未定,切不可因我的事而叫我們李家爲人詬病。”顏元發揮三寸不爛之舌,李淵和李建成李世民都不說話了。
“孃親就別管我了,四妹五妹有合適的就許配,千萬別等我。”顏元趕緊地補了一句,李淵道:“天下男兒就無一人能入你之眼?”
李淵可不好忽悠,顏元道:“天下好男兒何其多者,父親應該說是沒有一人是我想嫁的。”
竇氏眉頭直跳,深吸一口氣地道:“那你究竟想嫁何人?”
“等我碰到了我再告訴孃親啊。”顏元並不回答,竇氏目光看向李淵,李淵頭皮一緊,顏元的婚事要是弄不好,夫人絕不肯罷休。
“孃親就別爲我操心了,孃親說說看女子嫁人爲的是什麼?無非是夫榮妻貴,兒孫滿堂,老有所伴。第一條我已經貴爲長卿王,將來父親更進一步,天下何人能與我比之貴重。至於兒孫滿堂,當日中毒,孩兒雖已解毒,卻失去做母親的權利,這一點怕是不能的,孃親且說,這天下的男兒有哪一個能許諾一人只有孩兒一人,又不求子嗣傳宗的?”
“什麼?”竇氏站了起來,聲音似是劈了一般,“你當日怎麼不說還有此害?”
顏元道:“說了又能如何?除了叫孃親傷心,又能改變什麼?今日若不是孃親說起我的親事,我寧願一輩子都不告訴孃親。”
天旋地轉,竇氏差點摔倒,顏元連忙將她扶住,“孃親!”
“我的元兒,我的元兒啊!”一個女人失去了當母親的權利,那是何等的悲哀,竇氏緊緊地捉住顏元,顏元卻無所謂地道:“孃親別難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比起未知的孩兒,難道孩兒的性命不是更重要嗎?孩兒還能好好地活着,您該開心纔是,您這一哭,孩兒頗覺得孃親不喜歡孩兒,倒更盼着什麼女婿外孫的,孩兒會傷心的。”
抱着竇氏的腰,顏元一通撒嬌,直說得竇氏悲傷消散,“那你將來怎麼辦?”
“我有父親孃親就夠了啊。男人嘛,不是喜愛的人,如何能相伴一生。孩兒這一輩子可不願委屈。”顏元昂着頭驕傲的說,“我又不是沒本事非得靠男人,要是將來父親嫌我礙眼了,我一個人也能好好地活着。”
“胡說八道!”喝斥顏元的是李淵,這會兒李淵板着一張臉甚是不善,顏元朝他扮了個鬼臉,“父親現在就黑着一張臉罵我了,還說將來不會嫌棄我!”
李淵被她這一堵得真是說不出話來,竇氏道:“和你父親說話也口沒遮攔。”
“孩兒心裡想的什麼就說什麼,您跟父親生養了孩兒,若是連跟你們說話孩兒都得要三思,那就真是沒意思了。父親也不喜歡跟孩兒生分吧?真到了那一天跟父親說話我都思慮再三,那孩兒就真要哭了。”
“當然,若是孩兒做了什麼叫父親和孃親不高興的事兒,父親孃親要打要罵都成,只是別不要孩兒。”顏元眼巴巴地看着李淵跟竇氏,李淵輕笑一聲,“你這張嘴啊!”
顏元挨着李淵道:“孩兒從來與父親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就多虧了這張嘴。”
“那你跟我說說,你的親事,你究竟有何打算。別拿當初說的三關承諾作藉口,你既然能想得出這三關,自然也有辦法破。”李淵還真是爲着顏元的終身大事發愁極了。
“我說真話,父親跟孃親可不能生氣。”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說開了也好,省得他們總想把她嫁出去。
李淵點點頭,示意顏元說下去,顏元道:“適才孩兒所言並無虛假,不過,歸根究底吧,孩兒確實沒有喜愛的人,是以孩兒不想嫁。孩兒知道孩兒所想離經叛道,可孩兒更不願意爲了讓父親孃親放心,就害了別人,更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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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離經叛道,生爲女兒之身,嫁人生子本爲理所當然的事,偏偏她動了不嫁人的心思。
若是尋常的女兒,逼一逼說一說還能叫她改了主意。可似顏元這般爲李淵打下半壁江山,自己有本事又絕頂聰明心志堅硬之人,想說服她談何容易。
竇氏喘着氣,“你是什麼時候動了這樣的念頭的?”
顏元哪敢老實回答啊,她那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嫁給古生之外的人,這話要是說出去,好怕把竇氏氣出個好歹。
“當初你爲了拒絕進宮說要過這三關,莫不是那時你就動了一輩子不嫁人的心思?”顏元不說難道人家就猜不出來了,在場的哪一個是蠢的啊!竇氏猜測地一問,顏元垂下眼眸,竇氏顫着手指着顏元,“你,你,你……”
顏元果斷地扶住竇氏,“孃親,我說了讓您別動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