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錦言小心地撐着他的身子,哽聲道:“你先別說話了,等會兒軍醫過來替你處理傷口,你一定會沒事的。”
那男子卻搖了搖頭,笑得無奈又悽然。
“公子不必把這上好的藥浪費在我身上了,我兒已亡,妻主也被北蠻人活活打死,這世上獨獨還剩下一個這般不堪的我,於我來說,活着反倒是一種痛苦。”
若不是心有不甘,他還強撐着一口氣等到現在,他便是也早就隨着妻主和兒子一起去了。
如今還能看見東陵的士兵,能等到北蠻狗被打出東陵,能看見這般美好的公子與自己說話,他死而無憾了。
“你……”
沐錦言還想再勸,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樣的他,對這世間的確是沒什麼可留戀了。
“公子心善,勞煩送我一程,慶郎感激不盡。”
那男子顫着手竭力朝沐錦言拱了拱,惹得沐錦言沒忍住直接哭了出來。
他今日是第一次親手殺人,可殺的都是敵人。
讓他手刃自己的同胞,他下不了手。
一把長劍直直刺進那男子的胸膛,沐錦言還來不及驚呼,那男子就已經沒了呼吸。
看着他緩緩閉上的眼睛和嘴角釋然的笑,沐錦言顫着手將人放下,一隻微熱的手將他發涼的手緊緊握住。
“阿蘊姐姐……”
沐錦言身體發顫,聲音也跟着顫抖個不停。
“莫怕,他這是解脫了。他的妻主和兒子還在等他,他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有些話容蘊不好說,沐錦言看見的只是那男人身上的傷,卻不知他之前經歷過什麼。
北蠻人折磨男人的手段連她聽了都覺得恐懼,更別說沐錦言這種自小在蜜罐子里長大的世家公子了。
“我救不了他……”
沐錦言伏在容蘊懷裡哭得委屈,好似要把心中所有的不平與無措都哭出來似的。
他雖出自將門,卻是第一次面臨這種狀況。
自小與司千凌和小殿下他們一同長大,便是有些事以將軍府府身份不便做的,只需殿下一句話,東陵上下也無人敢不從。
哪怕是初初遇上那個連司千凌都敢算計的姜太女,沐錦言都不曾有過害怕。
因爲他知道,殿下和容蘊姐姐一定會有法子對付南疆,姜瑜根本就不是她們的對手。
可現在,他才真正發覺自己的無能。
身份地位權勢在生死麪前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他連一個無辜的男子都救不活。
“這不是你的錯,有殿下在,總有一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容蘊輕輕拍着沐錦言的後背,語氣堅定。
自她幼時立志要以容家百年家蘊輔佐殿下時,便沒有想過回頭。
殿下若爭,她便做殿下的馬前卒,做殿下手裡的劍,助她得天下。
殿下若求穩,她便做殿下的謀臣,做殿下御前的臣,助她治理天下。
東陵之前從無引戰之心,只求百姓安穩,奈何有人見不得她東陵百姓快活,都以爲東陵是坨軟柿子,有事沒事都要過來捏兩下。
那這天下……便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