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目光,好似黑夜中的明火執仗——想忽略都難。
宋瀾衣頂着那些目光,將丹藥塞入陪侍的口中。
陪侍舌尖抵着的丹藥,想要說些什麼來推拒,但是丹藥入口即化,瞬間化作暖流,流入食道內。
藥力沿着經脈,在四肢百骸中揮發開來。
這莽漢子先是渾身一顫,而後就覺得渾身麻癢,有一種骨血再生,血肉復甦的感覺。
等這股麻癢勁頭過了以後,他便感覺整個人彷彿泡在溫泉熱水中。
若非此時場合不對,他甚至會忍不住呻吟出聲。
這漢子的變化,衆人只要不是瞎的,幾乎都能看出來。
正在此時,船身突然開始搖晃起來。
蟹十八也趕緊安撫場面起來,揚聲道,“好了好了,治病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船要下水了,都給我站穩了!”
話音剛落,船身搖晃的幅度就愈發劇烈起來。
宋瀾衣清晰地看見,甲板上銅漆的龍首虎面開始綻放淡淡的光輝。
秦公坐在宋瀾衣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進而笑着道,“俗話說得好,雲從龍,風從虎。這龍首虎面的銅漆,可不是擺着玩的。”
宋瀾衣先前只是有點模糊的猜測,聽到這話,有些好奇,“秦公,這龍首虎面,就是這艘船隻的動力系統嗎?”
動力系統?
這名詞有點拗口,但是仔細一想,秦公也能理解。
只見他笑道,“單靠這銅漆怎麼可能?這寶船據說是海族的秘傳。傳聞寶船開動時,船底有大魚馱負,加之靈龜開路。”
大魚……
古時候文獻上的大魚,又稱之爲鯨。
等到搖晃的幅度逐漸減小,宋瀾衣這才趴在窗戶邊,看着廣袤的江邊,以及愈來愈渺小的隔岸燈火。
她心生悵然的時候,但更多的是對待未知世界的好奇與興奮。
人活一世,就是要浪!
那廂的陪侍,也就是鐵木站起身,砂鍋大的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只聽得肌肉砰砰作響。
他撓了撓頭,臉上笑得跟朵大菊花一樣。
直到過了好半晌,他才傻笑着湊到宋瀾衣身邊,豎起一個大拇指,“小宋大夫,論起醫術,你是這個!”
“我鐵木也沒什麼好東西,以後凡是你有什麼吩咐,告訴我鐵木一聲,只要不是壞事,我就算拼了命,都幫你解決!”
“那我倒是有一件事……”宋瀾衣臉頰上浮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紅暈。
鐵木一愣,隨後便豪爽道,“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不是壞事,我鐵木指定拼了命地幫你完成!”
宋瀾衣聽到這話,頓時笑了。
只見她珍之又珍地掏出一張畫像,遞給鐵木,“木大哥,畫像上的人,是我父親宋瀚海。他是平安軍的萬夫長,目前守在朔北定遠城。若是方便的話,還請照顧父親一二,以表……我這個不孝女的一點心意。”
自古以來,世人多信賴孝子。
正所謂百善孝爲先,一個人若是連基本的孝道都無法做到,在世人看來,又如何能承載他人的信任。
當然……父母不慈的話,又是另一種說法。
是故鐵木在聽到宋瀾衣這一番話後,看向宋瀾衣的目光愈發溫和起來。
他拍了拍宋瀾衣的肩膀,悶雷一般的聲音,竟夾雜着些許柔意,“你放心吧,定遠城那邊,還有我認識的幾個老夥計,你就放一百二十顆心吧。”
宋瀾衣嘴角一彎,“木大哥爽快!”
就在此時,宋瀾衣敏銳地感知到身邊有三五人逐漸靠近。
只見這幾人,走路龍行虎步,步伐鏗鏘有力,渾身散發着一種行伍之人獨有的血煞氣息。
尤其是身上的衣袍,那更是連一絲皺褶都沒有,連衣領都疊得整整齊齊。
幾乎是一瞬間,宋瀾衣就判斷出,這些人都是來自軍隊中的。
她眯了眯眼,在衆人都未看到的時候,轉瞬就換了一副溫和的笑臉:
“幾位大哥,氣血盈體,血肉合一,想來是煉體的行家。只是打熬功夫,對戰殺敵的時候,受了幾處傷,加之後續沒有好好保養,落下了病根,倒是可惜了……”
她微微一嘆,垂眸時的睫羽落下一片陰影,倒真有一副悲天憫人的醫者仁心之感。
那幾人聽到這話,腳步一頓,眼神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他們沒囉嗦別的話,只說了一句:
“能治?”
宋瀾衣一愣,腦海中壓抑已久的疑點終於忍不住冒出來,“醫道弟子真的有那麼缺少嗎?”
那幾位行伍之人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小姑娘,近來的醫館愈發少了,據說許多醫道弟子都被抽調到其它地方去了。”
什麼地方能比守衛人族邊疆還要重要?
宋瀾衣不明白。
但她用餘光觀察秦公臉上的神色,頓時很識趣地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招了招手,“來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治。”
那幾個彪形大漢頓時乖順得像大型犬,順着毛走到宋瀾衣身邊,在她身前席地而坐。
緊接着,他們就開始……解衣釦。
宋瀾衣:瞳孔地震!!
她忍不住轉過頭,看向秦公,震驚道,“秦公,這是我不付錢就能看的嗎?”
秦公聽聞,哈哈大笑。
這個老頑童甚至故意擠了擠眼睛,看向宋瀾衣,“你死屍都翻過,眼前這點小場面,算啥?”
也不是沒有道理……
宋瀾衣再次將才氣覆蓋在眼睛上,本來她還帶着點笑容,只是看到這些彪形大漢身上密密麻麻的創口,以及大大小小的紅點後,她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今日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