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斬微微揚起下巴, 朝我不悅道：“怎麼說話？以他的仙齡在我面前也是個小輩，我跟他說話難不成還得用敬語麼？”
“仙齡？你竟會去給長你幾萬歲都未晉升的散仙叫爺爺？”莫旭站在一旁笑呵呵地搖着他那把說不見就不見的白色摺扇。
我心裡“咯噔”一聲，壞了, 扇子都拿出來了, 小斬要是不識時務待會估計就要捱揍了, 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奈何他看都不看我。
“自然不會。”他好似並沒有覺察出什麼, 說得那叫一個坦蕩蕩。
莫旭踱了兩步繞到我身側，一合扇，道：“這道理連你自己都不承認, 還要跟我提輩分麼？”
我乾笑兩聲，試圖緩衝一下此刻莫名緊張起來的氣氛。不想這小斬怎的就這麼不待見澤天, 還順帶捎上了莫旭, 這三人行中, 他倆要是不和諧，我就不用玩了, 默默一個人去送死好了。
莫旭將手中摺扇一收，拍了拍我的肩頭，笑道：“莫怕，我不會收拾他的。”
“你說誰收拾誰？”小斬在我身後搶聲。
我擡手扶了扶額，沒眼看他們, 還好莫旭沒有搭腔, 他們終止了交談。
澤天至此肯定不能是飯後散步溜達到這裡的, 他說的丹穴異動也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並且讓他感覺和我們突然出現的原因靠近, 所以特來告知的。
莫旭表示從澤天的衣着就能看出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並解釋那身袍子是鳳族各位長老議事時才穿的。我心下了然, 不再囉嗦，直催莫旭帶路，一行三人趕去了丹穴地脈。
來到丹穴地脈時，我同小斬在空中左右各轉了兩圈，甭管是睜大眼睛還是眯着雙眸都未瞧見哪裡有異動，心底透着絲絲失望地齊齊盯着莫旭，等他給我們一個解釋。
莫旭勾着脣角，伸手要來摸我的頭，小斬從身後一拽，我後退一步躲了過去。他依舊笑着道：“說了是地脈，在地下，空中怎麼能看到？”
在地下…幾個意思？地下不是冥王的地盤麼？那裡有異動，鳳族這樣的飛禽也能知曉？再者說了，我爹一代仙界戰將跑到冥界做什麼，是被冥王擼去喝茶下棋？還是……不，應該不是。人死魂散入冥輪迴轉世，仙消煙滅靈盡於此，除了被打下凡塵和主動入世消磨時光濟世救人的仙君，沒人會來此做客。
小斬道：“冥界置於凡塵之下，此處是神山仙境，莫旭，下面的地脈到底是什麼？”
小斬拋出的這一問拋得十分到位，很及時地結束了我的胡思亂想，讓我舒坦了些許。
莫旭淡淡回了一句：“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斬扁嘴道：“下去看看，你當我們是蚯蚓麼？說鑽土就鑽土？說下去就下去？”
嘖嘖…小斬啊小斬……你也真是的，這話中意味我都聽懂了，不禁蹙眉扯了他一把，在他耳邊低聲道：“莫鬧，待會有你使力的地方，你不是蚯蚓卻也不是凡夫俗子，下個地而已，鬼哭狼嚎地像個什麼樣子，有點分寸。”
莫旭側頭看了我一眼，朝我點了點頭。
我兒時生性頑皮，上山下海不帶生疏的，前不久還上過了一趟天庭，也算是上了天了。可這地我還真沒有鑽過，雖訓斥小斬訓得像模像樣，實際上真要下去，要怎麼下去，我也是很沒底的。正要措個委婉點的辭討教討教，耳旁卻傳來了一陣嘀咕聲，條件反射就拉了仙障護住我們三人。
莫旭不解地望着我，小斬更是疑惑道：“小主子，你做什麼？”
一瞧這倆就沒聽過牆根，這等隱身聽牆聲的基礎保護工作都不曉得，我也懶得解釋，噓了一聲又指了指耳朵讓他們好生聽着。
“脈息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也就今日凌晨時出的古怪。”
“你說……會不會和旭陽長老有關？”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裡，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哥，要不我們跑吧？整天膽戰心驚地守着這口枯井也太無味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以後再說吧。”
一聲齊嘆之後，兩個講話的小生沒了聲響，我偷偷繞過去瞧了一眼，一棵粗壯的前無古樹後無來者的枯樹後面蹲着兩個少年，面容看上去十分稚嫩。
“是兔子。”耳畔感到一口熱氣，我側過腦袋發現莫旭正挨着我一齊打量着，冷不丁地側首差點與他親上，搞得本仙好不臉熱。
小斬沒好氣道：“兔子吃多了，果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莫旭沒有理他，看着我道：“他們背後的那口枯井就是下去的通道，夜然，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能怎麼看？當然用眼睛看，看完就下去咯。但與莫旭說話是不能如此直接的，於是道：“繞過他們下去瞧瞧，也不枉費澤天長老親自支會。”
莫旭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那倆少年應聲倒地。
小斬轉頭與我對視，片刻後毫無徵兆地一頭栽了下去，我連忙縱身要追他，莫旭卻跟着我一同閃身，將我在空中接住，波瀾不驚道：“等等，他在開路。”
我嘴角不禁抽了抽，心想這是什麼道理。
“走。”
再回首，本女仙已隨莫旭上仙墜入無底深淵。
唔，小斬這路兒開得十分地道，這一路墜下來暢通無阻極是舒爽，唯一遺憾的是眼前漆黑一片毫無光亮。不知墜了多久，忽感有些燥熱，眼前居然出現兩種光澤，一種昏暗發紅帶着一股熱氣，一種淡雅白光零星散落透着靈氣。
正爲兩種光亮茫然着，耳邊傳來莫旭的聲音，好似是：“這邊。”
我疑聲道：“嗯？這邊？哪邊？”
突然白光消失，紅光從頭下照來。兀的擡頭，親爹啊！下方正閃着若隱若現的妃色的光，再下面是翻涌流動的赤色岩漿。慌忙之際，掐指念訣欲施法朝上飛去，該死的！下墜速度太快，拖不住啦！正閉眼準備死前記憶重現留下遺言，刺啦啦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莫旭正一手攬着我一手握着匕首劃在“井壁”上，又朝下墜了有十來丈的距離才堪堪停住。
“呼……”我緊張地拍打着胸口自我安撫。
莫旭示意我躬身，與我在空中調了個個兒，眼中的笑意頗有些得意的意味，他道：“這一次可同意我摟着你前行了？”
我連連點頭表示可以。莫旭與我有救命恩情，便算再造之恩，就是他說讓我以身相許，我都理應順其心意的，但還是被我不識好歹地拒絕了多次，如今只是被摟一摟，還是爲了我好，再拒絕就不是不識好歹可以形容的了，那就是擺明的找死了。
大概朝上升了不到三十來丈的距離，莫旭右腳一蹬井壁，借力彈進了對面的窟窿裡，正是那白光淡雅的地方。此處便不能再飛行，莫旭走在前方，一手還不忘拉着我，徒步朝深處走去。
忽記起小斬來，不知他有沒有真的開對路，忙不迭問莫旭：“小斬他……”
“不用擔心，他不會傻到回爐重造的。”莫旭頭也沒回的給了我一句。
……
何意？此言何意！
頃刻後他又道：“別誤會，我沒有嘲笑你傻的意思，只是你精神太渙散了。”
我翻眼想了想，確實是自己的失誤，便不再言語。
低頭專注地跟在莫旭身後，感覺身後有些怪異，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三二一，來了！空着的右手聚力於掌，反手推出，快速回頭查實。
……
莫旭的摺扇不知何時已經飛出轉了個來回，回眸的那一刻將將重回他左手。
我駭然，這速度！
莫旭若無其事地擡手扣住我腰側，化成光團斜飛而下。
“小主子，小主子，你來了沒有？”
通道里迴盪起小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