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甚至蓋過了酒精味,要是剛從外面進來的人能被嗆個跟頭。
葉承歡皺着眉頭,看着對面的林佩珊,面色慘白,緊閉雙眼,身子不住的顫抖。
他這才感到這次真的玩大了,這妞從來沒經歷過這麼血腥的事情,任誰都難以承受。
他有點兒過意不去,想要安撫一下,伸手剛碰到女人的肩頭,被林佩珊猛地彈開,“別碰我!”
葉承歡吃了一驚,往後推開半步,“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話音剛落,臉上便捱了一巴掌。
女人驚嚇過度,胡亂的揮舞雙手,一下下的打在葉承歡臉上身上,葉承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任憑女人發泄夠了,才輕輕握住她的手。
林佩珊慢慢的睜開雙目,空洞的眼神看着他,忽然一下撲進他的懷裡,眼睛悄無聲息的溼了,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葉承歡歉然的拍拍她後背,攬着她的身子走出酒館。
他根本不用說什麼,至於剩下的爛攤子他纔不管,毒蛇他們會料理好一切的。
對於天使之城這種地方來說,死幾個人算個屁啊,無非就是戈壁灘上多幾個土包而已。
可是,對於林佩珊來說,完全不同。
一路無話回到別墅裡,葉承歡給了她一張紙巾,看着她擦掉眼角的淚水,才道:“對不起,我不該帶你去那種地方。”
到了這時,林佩珊已經冷靜好多,她只是搖了搖頭,撇過臉去,看着窗外的夜色,“爲什麼,爲什麼人與人會是這個樣子?”
從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姐姐今天真的被刺激到了,從他們到白沙瓦開始,這一天當中經歷的種種恐怕是她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
“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這已經是他今晚第二次說“對不起”了,除了林佩珊,沒人可以享受這種待遇。
林佩珊按了按眉頭,帶着幾分糾結的道:“我現在有點兒亂,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葉承歡點了點頭,很自覺的離開了女人的房間。
事實上,在葉承歡離開之後,林佩珊的心緒反而更糟了,那些匪夷所思的畫面不停地在眼前流轉,讓她根本無法躲閃。
她洗了個澡,感覺稍稍好了點,打開陽臺玻璃拉門,來到外面的露臺上,抱着嫩藕似的胳膊,望着燈火通明的天使之城,腦子裡雜亂無章。
她心下煩亂,索性轉過身去,看向一望無際的黑沉沉的戈壁。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空曠的天地間,月亮從來沒有如此亮、如此圓、如此的接近自己。
晚風微涼,驅散了白天的酷熱,刷刷的往毛孔裡鑽去。
還有些發潮的長髮很快被風吹乾,一下下的飄在裸露的肩膀上,癢癢的卻不能驅散心頭的煩亂。
如此明月如此夜,沒想到世界如此之小,身處幾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卻彷彿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裡的人和事,和她過去的所見所聞完全不同,現在想來好似做夢一般。
這就是葉承歡的世界麼,簡直糟糕透了!
她簡直無法想象,一個人在這樣的世界裡是怎麼活過來的,不過跟她今天所看到的那些人相比,那個男人似乎還不算太糟。
視野的盡頭,白亮的月光勾勒起一道連綿起伏的弧線,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最高的那個小山包上漸漸的冒出一個影子,隨後,便傳來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嗷~
叫聲在空曠的戈壁遠遠的傳了過來,林佩珊的臉色頓時變了變,雖然隔着很遠,但那一聲她絕不會聽錯,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確信,那絕對不是人聲!
隨着人類社會的擴展,狼這種東西基本上已經絕跡了,至少林佩珊從來沒見過狼,更不能想象在這種地方能看到狼。
可是那一聲嚎叫,以及小山包上的那個輪廓,分明就不可能是別的東西。
這一聲嚎叫過後,緊接着小山包上一下子涌出了越來越多的狼,嚎叫聲一聲接着一聲,不光如此,從視野別處也涌出無數的狼,在黑暗的盡頭,一對對閃着綠光的眼瞳彷彿全都投向了這邊。
看到這兒,林佩珊啞然失色,一頭狼就夠讓人吃驚的了,沒想到會一下子出現那麼多狼,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眼睜睜的看着越來越多的狼羣黑壓壓一片,從遠處向這邊高速奔襲而來。
這是做夢嗎?當然不是。就算做夢她也從來沒夢到過狼,更何況是這麼大一羣。
她的心狂跳起來,好容易從之前的不安之中解脫出來,沒想到很快又落入更大的不安。
她不敢再在露臺上待下去,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窗關個嚴實,還把窗簾也拉上。
可是,那些雜沓的奔跑聲越來越近,等到一直來到窗戶下面時,林佩珊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她縮在牆角捂着嘴不敢發出一聲,美目瞪得大大的,無力的承受着這種強烈不安所帶來的心悸。
奔跑聲越來越小,可雜沓的踱步聲和狼嚎聲卻越來越多,她感覺那都是衝着她發出的,而且她已經成了那羣畜生的獵物。
咣!
窗戶忽然不知被什麼砸碎,玻璃碎了一地,林佩珊身子一顫,眼看就要發出驚呼。
就在這時,背後忽然伸出一隻大手,一下便按住她的檀口。
女人的本能的掙扎,直到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別出聲,是我!”
雖然不知道葉承歡是怎麼進來的,但有他在身邊,她總算稍微安定了點兒。
可是恐懼隨着外面突然爆發的狼嚎聲以及不可思議的搏鬥聲越發強烈,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連想都不敢去想。
在這短短的十分鐘之內,外面傳來的異響,已經帶給她比這一天所看到的還要不可思議。
等到外面怪異的聲音停止,不久又從樓下傳出一陣腳步聲,腳步到了別墅門口,然後走進來到了樓下,然後便踩着樓梯一步步的走了上來。
一直等到那個腳步在門口停頓了下,隨即便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敲門聲。
哪怕內心再強大的人,到了此時都會崩潰,好在這時葉承歡竟然放下了手,開到門邊伸手要去開門。
“別開!”林佩珊喊了一聲。
葉承歡回頭一笑,隨後咔吧一聲打開了房門。
林佩珊不敢去看,閉上了眼睛,在半晌沒有聽到聲音後才徐徐睜開,便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外面是黑色風衣,裡面是白襯衣,神色揹帶褲,一手拿着文明棍,一手提着手提包,頭上戴着方方正正的黑色禮帽,遮住了半張臉,只能看到脣上兩撇微微上翹的小黑胡,還低着頭,佝僂着背,一副病歪歪的樣子,但露出的小半張臉來看,面頰如削,居然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林佩珊隱隱覺得那人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但見葉承歡打開房門後,那人居然對他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撫胸禮,深深躬下了身子。
“北風之神大人,很高興又見到您,請原諒我的唐突。”那人一張口,一口莎士比亞式的修辭,透着無比的紳士,無比的儒雅和無比的得體。
隨後,那人慢慢來到林佩珊跟前,慢慢的摘掉禮貌,慢慢的拿起女人的小手,慢慢的親吻了一下手背,然後慢慢的說道:“尊敬的林小姐,還記得我嗎?”
到了此時,林佩珊才能確認,面前的這個紳士而又病歪歪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家主——威廉!
她當然還記得,曾幾何時,這個世界金融界的超重量級人物,專程跑到龍都,沒有條件的幫助自己度過難關。
可她怎能想到,這樣的人物會在這樣的時間,突然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威廉先生,你怎麼……”
威廉看了看葉承歡,不知道應不應該把真相和盤托出,“請原諒我的冒昧……”
“威廉來辦事,今晚是專程來看望我們的。”葉承歡接口道,這妞今天受的刺激已經夠多了,再來點兒什麼意外恐怕她真的會承受不住,所以他纔沒有說出真相。
“可是……剛纔外面……”
“寶貝,你累了,早點兒休息吧,我和威廉還有事要談,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好嗎?”葉承歡道。
林佩珊儘管滿腹疑團,看到對方不願說明,也只好答應,可心裡還是七上八下。
葉承歡和威廉出了屋子,只剩下林佩珊一個人怔怔的站在那裡,她好似想到什麼忙來到窗前往外看去,只見月光如洗,什麼狼羣,什麼野獸,根本連根毛都沒有。
林佩珊茫然的在想,明明剛纔發生的事那麼真切,難道自己真的是精神恍惚了嗎?
另外一間屋子裡,葉承歡點上一支菸,在他的對面,不光有威廉,還有那個可愛的索菲亞小妹妹,甜甜笑着的時候便露出四顆可愛的小獠牙。
當然,還有那個忠誠的大鬍子管家莫頓,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德性,好像別人都欠他錢似的。
葉承歡剛要開始他們之間的話題,房門一開,從外面走來一個女人。
隨着她的進來,淡漠的容顏上紅脣微翹,齒縫裡發出一陣悠揚的吟唱:
張開我的獠牙,滲出一絲血滴。
古來的月光,爲我,譜寫美麗的夜曲。
千百年,我並不曾忘記。
那是愛,扼住了我的呼吸。
千百年,我又怎能忘記。
那是恨,再次把我喚起。
罪惡麼?
不,我只是被神遺棄。
無情麼?
不,孤獨常常伴隨哭泣。
歲月永不息,日月在交替,試問,陽光下,正氣有幾許?
試問,正義下,
誰人偷偷的交易?
爲了能夠,滋養新的血液。
爲了這片,還很美麗的大地。
我還要,不停的把罪惡吮吸。
直到有一天,走到墳墓裡休憩……
葉承歡微微凝眉,慢慢的擡起頭來。
滿月之下的孤寂身影,嘴角一抹桀驁的微笑,猶如薔薇花一般妖嬈的容貌,都讓人心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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