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很高興,幾乎沒人拿起一個土豆,放在嘴裡咀嚼,甚至上面的土還在,他們也不在乎,咔嚓咔嚓咬的很響,讓天罪看着都牙疼。
不過他還得裝瞎子。
平靜的閉上眼睛,微笑道:“這個我也很久沒有吃了,生一堆火,給我烤一個吧。”
婦人抹了抹滿臉的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升起一堆篝火,將幾枚土豆扔到裡面。
不一會,外面就焦了,扒開土豆皮,裡面的嫩肉就露了出來,散發出迷人的噴香。
所有的族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也聞到了這個氣味,在看看自己手中被自己啃了一半的生的……他們都有一種把婦人給砸死的衝動。
他孃的,怎麼他媽的不早說?!
婦人將烤好的土豆放在天罪嘴邊,後者輕輕張嘴吃了幾口,隨後點了點頭道:“依舊的美味,想來也能填飽肚子。”
族人們趕忙衝到火堆旁邊,開始將手中的土豆烤灼起來,噴香之後,也不怕燙,直接就往嘴裡塞。
然後……
就唱歌了,跳舞了,圍着篝火載歌載舞的,一直忙活到天黑。
直到族長想起來,土豆還得種,留下來吃的還得趕快弄個地方貯藏。
結果剛剛狂歡過的人羣又開始了忙碌。
直到又過了一天,到了中午,才一切結束。
而此時,天罪已經躺在草屋之中,靜靜的休息了。
雖然他不至於真的就一夜白頭,真的就瞎了雙眼,但累還是真的累。
小草因爲‘移土’的關係,所以人挪活樹挪死,還被天罪弄下來好幾天花瓣,真的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來修養,所以弄出這種創世的力量,還是吸收了一些天罪自身的能量。
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怕就是這個道理。
休息了兩天,再出門,族羣中的氣氛又爲之一變。
天罪閉着眼睛,雙手來回摸索,婦人趕忙扔下裝着土豆的筐跑了過來,扶着他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一頭白髮,淡然面容,平靜淡雅閉着的雙眼,在配上那身潔白無瑕的衣服,天罪彷彿人間仙。
族羣中人遠遠看到他,無不佇足而立,靜而躬身。
在他們心中,對天罪,有發自最深層次的尊敬。
“新的土豆種下了嗎?千萬不要斷,這裡環境很好,一波收穫,馬上可以種下一波。但要注意耕地,不能在一片地方用太多次,種了兩次就要歇歇。這地和人是一樣的,不能總工作,也要適當的休息,來年才能帶來好的收成。”
天罪一邊走,一邊呼吸着晨間的和風,一邊平靜的對婦人說着。
婦人一個字都不敢聽漏,認真的應着。
天罪爲這裡做的太多,讓他們避免了戰陣,脫離了飢餓。
可同樣的,他們也清楚的知道天罪不屬於這個世界,早晚會離開。
婦人糾結了好一陣,纔在一旁小聲的說道:“公子,你……難道非要回去嗎?這裡……這裡雖然肯定比不上公子曾經的生活,但公子現在需要人照顧,就讓我們照顧公子一輩子,以報答公子的恩情,好嗎?”
天罪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也想啊,我也想在這與世無爭的地方,輕鬆的度過自己的一生。但不行,我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外面……還有人在等着我。”
婦人低下了頭,小聲道:“是……對公子很重要的人嗎?”
“嗯,很重要。”
婦人不再說話了,低着頭,眼睛中有淚光閃動。
又過兩日,天罪要走了。
族長百般挽留不成,只得單獨爲天罪開闢出一條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這條道路很奇怪,就像是一個圓形的門,白色光華,彷彿是白色的‘黑洞’,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一樣。
天罪站在白門的面前,真的有些躊躇。
即便僅僅這麼短的時日,他已經喜歡上這個村莊了,喜歡這裡的風景,喜歡這裡的恬靜,喜歡這裡的簡陋,也喜歡這裡的人。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該走了,就不能多留。
族長站在天罪身後深深的嘆了口氣,而他身後還有一個小丫頭,已經哭成了淚人,要死要活的,還吵着嚷着要跟天罪一起走。
族長讓人把自己的女人給綁了回去,獨自走到天罪面前,伸手入懷拿出一塊通體紅色的石頭,鄭重的放在天罪的手中說道:“公子,如果在外面世界遇到什麼危險,但有所求,只管通過這石頭通知我們,哪怕天涯海角,我們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定保公子周全。
這件事,我已經寫在了族譜之中,不管是幾十年還是數百年,不管這族羣傳承了多少代人,只要這石頭閃亮的那天,就是我們橫跨兩個世界,去捍衛公子生命的那天!”
天罪身體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所謂人老多情,天罪雖然不算老,但也經歷了幾世沉浮,看遍世間滄桑,對這數月的緣分,他真的很難割捨。
所以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緊握着石頭,微微點了點頭,直接邁步向那白門走去。
族長一驚,趕忙在後面喊道:“公子務必小心,通道之側不管出現什麼,公子也不要去管不要去看,只管一直向前走,若是轉了頭,公子就要迷失在這通道之中了……”
後面可能還說了什麼,但天罪已經聽不到了。
“我擦!”
他已經走進了通道,看着四周混沌的一切,忍不住大罵了起來。
靠,這種重要的事情,應該早說纔對吧?!
他有些後悔沒有讓婦人跟着自己了,起碼還能給自己指指路。
不過……即便是對方要求,他也不會帶上的,不是不喜歡,而是……她上有老婆婆,下面還有好幾個孩子,都是離不開她的。
天罪從來不會那麼自私。
即便是臨行前她那幽怨的眼神和無聲的淚……
天罪感覺自己有些鐵石心腸了。
“哎……”
萬般神緒,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吐氣間所有一切,化了個乾乾淨淨。
仰頭挺胸,邁着大步,向前走去。
通道,腳下一條彷彿是白石的路。
左右兩邊都是一片灰濛濛,看着好似霧氣,但卻根本不敢伸手去碰,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行至一炷香的功夫,什麼都沒有發生。
天罪啞然一笑,覺得一定是那個族長多慮了,危險可能有,但絕對不在今天。
可就在他想着的下一刻……
“小天,你可算是回來了吶。”
有些撒嬌,又似埋怨,小劍的聲音突然從天罪的前方穿了過來。
隱約間,一個小小的黑影在前方的霧氣中慢慢呈現出來,接着……一條小手臂很不耐的揮舞了幾下,將霧氣盡數揮去,整個人從迷霧中跳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撇了撇嘴,隨後咧開嘴一笑,滿臉驚喜的看着天罪。
不是小劍,又是哪個?
天罪一愣,趕忙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小劍道:“還不是擔心你唄。”
“可是……可是這裡是……”
天罪想說這裡是什麼什麼地方,可是話到嘴邊才發現,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來了個什麼地方,之前的那個族羣的世界,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皺了下眉頭,天罪問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小劍撇嘴道:“這誰知道啊,奇怪的地方,都是霧……哼!”
她跳過來,一臉埋怨的說道:“就怨你!非要進那個封印,你知道爲了衝破封印救你出來,我們花費了多大的精力?”
天罪一愣,趕忙問道:“對啊,你們是怎麼突破封印的?姑姑吶?姑姑怎麼樣了?”
小劍撅嘴道:“哼,才一見面你就想着她……她沒事,你進入封印之後,她就被送出來了,那個什麼誅神什麼陣的,好像真的就只對付一個人,進去一個,就放出來一個。
當時我們可着急了,想了一切辦法去救你,殘紅都快把自己的腦袋給撞沒了。
結果直到第十天的時候,那封印竟然自己就開了,不過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很小的白門。
大小就只有我能爬過來,所以我就爬進來了,在這裡一迷路就是好長時間,也不知道是過去多久了,然後……然後就聽到了腳步聲,過來一看,還真的是小天你吶!”
說完便止不住的興奮,雀躍的蹦跳着。
天罪的心裡卻咯噔一下子,身體禁不住晃動兩下。
嘆了口氣,卻是一句話都不說,忽視了小劍,繼續向前走去。
小劍一下子就愣住了,張了張嘴,好半響才大聲喊道:“小天你怎麼了?爲什麼又突然不理我了?你……唉,別走啊,等等我啊,真是的,我在這裡走了好多天,腳都痛死了,你看你看,都紅了吶。”
天罪閉上眼睛,依然是不回頭的向前走。
小劍急了,帶着哭腔喊道:“小天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不認識小劍了嗎?是不是因爲我找你找的太晚了,你生氣了?對不起,你就原諒我吧,在這裡我真的很怕的,很怕自己出去,更怕自己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你不要不理我啊,小天……”
天罪心臟又是一沉,悲憤的仰天長嘆一聲,卻是……依然沒有回頭。
“小天,你等等我吧,我求你了……啊!”
小劍說着,突然之間便驚叫一聲,聲音透着痛苦和絕望,顯然是受傷了。
天罪下意識的就要回頭看,脖頸轉了一半,卻硬生生的卡住,咬緊牙關,便是牙齦都咬出了血,才終於讓自己沒有繼續回頭。
“小天,快救我!天吶,這些是什麼啊,快救我啊!天吶,我要死了!”
天罪依然沒有回頭。
“小天……你……哇……原來你一直是討厭我的啊,你以前喜歡我,是因爲孤獨,現在身邊的女人多了,你就不喜歡我了……我……我恨你!”
她聲音越來越虛弱,最終喊了一聲……聲音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死了?被什麼東西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