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衛青陽悠悠的張開眼睛,身上或被劃傷,或被割傷,一陣陣的刺痛,連同下腹都一陣疼痛。
眨了眨眼睛,昨天的一幕幕都浮現在腦海,讓他心如刀絞,心口一陣窒息。
撐着疲憊疼痛的身體緩緩起身,靠在大樹上,粗聲喘氣。胳膊上的疼痛,讓他緊皺眉頭。低頭一看,纔看到,胳膊上不知被什麼利器劃到,足有兩寸長,冉冉流着鮮血。
衛青陽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布,咬着牙,單手將胳膊上的傷口包紮起來,阻止鮮血外流。
捂着疼痛的腹部,清冷的眼睛,閃過一抹痛楚,生怕因爲這一摔,孩子有任何閃失。
擡頭看着周圍的環境,纔看到,自己跌落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小山谷,環境清幽,奇石林立,他摔下去的山坡很陡,往下看去,一見望不到頭,好在,他撞到一顆大樹,被大樹攔住,才躲過一劫。
他摔下去的時候,天色矇矇亮,這會兒卻已暗淡下去,看來他昏迷了整整一天了。
休息了一下,衛青陽小心的往左邊爬去,左邊有一個小山谷,遠遠看去,還能看得到溪水涓涓而流,地勢也平坦,百花林立,而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懸崖峭壁,若是一個站不穩,必定會跌下萬丈懸崖。
僅僅只是幾步之遙,卻尤其天堂地獄。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爬上到山谷那一邊,他只知道,他一個人,獨自在懸崖峭壁上攀爬行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額頭上的冷汗顆顆直落。爬了一個多,兩個時辰後,才手腳發軟的跌坐在山谷的平地上。
伸手抹了一把汗,望着一望無際的懸崖後,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冷汗已佈滿他的後背。
好險,真的好險,差一點點兒,就差一點點兒,他就屍骨無存了。
涼風吹來,很快就將他額頭上的熱汗,以及後背上的冷汗吹乾,甚至冷得衛青陽直打顫。一天一夜未曾吃飯,肚子餓得直打雷,喉嚨中更是口乾舌燥。
餘光看到旁邊有一條清澈的溪流,乃是從頂端的瀑布上流淌下來的,衛青陽起身,走到小溪邊,蹲下身,掬了一把溪水,喝了幾口,才緩緩解除喉嚨的灼痛。
等到喝得差不多了,衛青陽心裡一動,緩緩解開臉上纏得密不透風的面紗。
雖是晚上,月光卻很亮,柔和的光輝灑在水上,倒印出一張猙獰恐怖的臉蛋,那張臉蛋,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傷疤,根本看不出一絲正常的地方,其中,還有一個刀疤最爲猙獰,從眉眼,一路斜劃過鼻子,再到下巴,讓人看着倍覺驚恐,尤其厲鬼降世。
衛青陽眼裡閃過一抹痛苦,氣憤的將水裡的倒影打散,跌坐在地上。
這張臉,連他自己看了都嚇一跳,更別說別人……除了一雙眼睛外,根本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猙獰恐怖,醜陋不堪。
正當衛青陽低低抽泣的時候,遠外響起一陣陣的腳步聲,以及談話聲。
衛青陽心裡一震,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面紗重新纏好,纏得密不透風,生怕別人看到他的臉蛋。
因爲緊張,衛青陽一時之間,怎麼纏都無法纏好臉上的面紗,清冷的眼裡,滿是害怕驚恐,他很怕,他很怕別人看到他的臉後,又像段鴻羽一樣,嚇得昏迷過去。
情急之下,衛青陽看到不遠處,有幾塊大石頭,大石頭中間有一個縫隙,剛好夠一個人擠進去,又可以擋住身影,衛青陽不再猶豫,急忙躲了進去,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我說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聽不懂人話嗎?”
聽到那聲不耐,又邪魅的熟悉聲,衛青陽本能的身子一震,雙手死死的捂住嘴巴,藍玉棠,是藍玉棠的聲音,是那個毀了他容貌,廢了他武功,又打斷他的腿,讓他生不如死的人。
“棠兒,你是孃的兒子,娘怎麼可能不管你呢。”
衛青陽身子又一震,這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可不正是當初將他帶到清風閣,讓他踏上那條不歸途的清風閣主嗎?他們怎麼都在這裡?
“呵,你是我娘嗎?你真的是我娘嗎?如果你是我娘,當初就不會拋棄我跟我爹,你知道族裡的人都怎麼笑話我的嗎?你知道他們都在背後說什麼嗎?他們說,我是沒娘生的野種,他們說,我爹是不男不女的人妖,他們還說,我是一個狗雜種,狗雜種你知不知道。”
衛青陽透過縫隙看了過去,正好看到藍玉棠拿着扇子,衝着清風閣主大聲的暴吼,情緒激動,面容扭曲。
而清風閣主,向來凌厲的眸子,佈滿了震驚與悲傷,喃喃自語的道,“怎麼會……怎麼可能,你爹不是族主嗎?他們怎麼敢那樣詆譭你爹。”
“呵,當面當然不敢,可是背地呢,那些人都瞧不起我爹,甚至一度逼迫我爹交出族主之位,我爹雖然鎮壓了他們,他們也收斂了。但是收斂了不代表背地裡不會嚼舌根,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都在別人的詆譭中,嘲笑笑中長大的,就是因爲你,全部都是因爲你,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們至於被人如此看不起嗎?你既然走了,就永遠都別再回來,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多管我的閒事,爲什麼要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呢,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很卑鄙嗎?”
清風閣主腳步踉蹌了幾下,眼眶一紅,“棠兒,娘不是有意的,娘身上有血海深仇,不得不報,娘……”
“滾開,別碰我,少拿這些藉口來搪塞,你要報仇就去報,死了也不關我的事,我警告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你繼續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把你給殺了。”
“棠兒,你就這麼恨我嗎?以前是娘對不起你,以後娘一定會加倍對你好,等娘報了仇,娘就跟你一起回藍族,一起去找你爹,那些詆譭你的,欺負你的,娘不會放過他們的,一定會將他們……”
“不用了,不需要,那些人全部被我殺了,一個不剩,現在,整個藍族,有誰敢對我們不敬。呵,等你到藍族,我早就被整死了,還指望你呢。我現在希望你別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對於他們的事,衛青陽知道一些,卻不是很清楚。此時聽着他們講話,不禁有些不解。清風閣主是女尊國的人,而藍玉棠的父親是男尊國的人,那他們兩個在一起,是誰生的孩子?
清風閣主,還是藍族主?
清風閣主,又怎麼會跟藍族的人扯上關係呢?
“棠兒,你恨娘,娘也無話可說,當初確實是娘對不起你,不過,這塊虎符,你一定要收好。你的姨母,也就是當今的衛國女皇,重病纏身,日子估計也不多了,如今皇位之爭,越加厲害,尤其是五皇女,到處籠絡朝臣,欲奪皇位。這塊虎符是娘進宮之時,趁機奪來的,可以號召百萬大兵,誰若是得了這道虎符,就等於得了衛國。”
清風閣主將手中的虎符遞到藍玉棠面前,想交給藍玉棠,藍玉棠卻不屑的冷哼,高昂着頭,看着天上的明月,慵懶的搖着扇子。
清風閣主看到藍玉棠的反應,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只能繼續勸道,“爲了這道虎符,衛國現在是鬧翻了天,衛國的將士只認虎符,不認人,棠兒,無論你對衛國有沒有念想,這塊虎符都可以收着,哪一天,你想將這天下弄來玩玩,自己當個皇帝過過癮,便也可以信手拈來。”
虎符,可以召喚百萬雄兵,還是認符不認人……
如果得到這塊虎符,是不是不僅可以得到衛國,還可以左右天下局勢……
母皇病危了……她終於也要去見父後了嗎?呵……
她千辛萬苦,費盡心血,從父後身上得來的虎符,也被人奪了,這會兒一定焦急擔憂吧……她害死了父後,害死了父後一家的人,又把自己送到流國,她心裡,到底有沒有後海過?
“虎符……呵,你不拿着這塊虎符,將衛國弄得雞犬不寧,再借虎符起兵,殺了顧輕寒,替你那什麼什麼人報仇嗎?會這麼好心送給我?”籃玉棠無所謂的上下翻看着扇子,諷刺的道。
“要殺她,我自有辦法,不需要用到虎符了。棠兒,這塊虎符很重要,你一定要仔細收好了,若是被人得到,衛國就成了他的天下了。”
“如果你找我,是想跟我說這些話,那你可以走了,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再來煩我。”
清風閣主眼裡閃過一抹痛色。無論她怎麼做,棠兒都不肯原諒她……罷了,隨緣吧,她也不強求了。
將手中的虎符強塞在藍玉棠的手上,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中。
藍玉棠慵懶的打量着手上的虎符。虎符共分兩塊,呈翠綠色,晶瑩剔透,刻着半邊虎頭的形狀。藍玉棠將兩塊虎符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對完整的虎頭,正面還刻着一個令字,背面則是一個印章。
嘴角不屑的揚起,冷哼一聲,揚手就將虎兵反手一扔,扔下谷底,衝着清風閣主離去的方向,諷刺一笑,“不就是兩塊破玉嗎?你們稀罕,本少主可不稀罕。想爭皇位是吧,爭唄,爭得頭破血流最好,本少主最喜歡看熱鬧了,哈哈哈……”
藍玉棠仰天大笑,搖着扇子,腳尖一躍,剛剛衛青陽舉步維艱,險些跌死的爬行了幾個時辰纔到達山谷,如今藍玉棠才幾個縱聲間,就越過陡峭的懸崖,攀了上去,消失在黑夜中。
藍玉棠與清風閣主走半個多時辰,衛青陽才纏好面紗,走了出來。
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清冷的眼裡複雜難明。
低頭,看了一眼谷底,那兩塊虎符就落在谷底不遠處凸起的石頭上,碧玉剔透,每一塊虎符,都刻着半隻虎頭。
這就是祖母誓死守護的虎符,這就是母皇爲了這塊虎符,殘殺父後家族,以謀逆的莫須有罪名,害死她們幾千條性命……這就是母皇一直最在意的虎符……
如果不是因爲這塊虎符,母皇也不會費盡心血,討好父後,迎娶父後,最後逼死父後……
許是想到父後,衛青陽眼底滑下一抹淚水……
爲了這道虎符,究竟死了多少人……
衛青陽怔怔的陷入過往的回憶中。許久,才忽然想起,這塊虎符,既然可以調動百萬大軍,那麼,如果輕寒得了這塊虎符,是不是可以得到得衛國,繼而再得到整個天下?
她是女皇,這塊虎符一定對她很重要的吧。
不行,這塊虎符不能失去,他一定要得到,即便他想離開,即便他惱怒顧輕寒騙他,但是這塊虎符非同小可,必須將它送給輕寒。
母皇根本不愛他,她只愛她自己,會娶父後也只是爲了這塊虎符罷了。他從小就在流國長大,衛國也沒有什麼親人,對衛國早已傷透了心,還不如將虎符交給輕寒。
想到這裡,衛青陽不再猶豫,望着掉在谷底的兩塊虎符,心裡尋思着要如何才能撿得到它們。
試着蹲下去,用手夠過去撿,卻始終差一大截,迫不得已,衛青陽只能一拐一拐的瘸着腿,緩緩下了山谷,手上抓着凸起的石頭以及雜草,慢慢往虎符的位置蹭去。
山谷的懸崖的是懸空的,若是一不小心,必定栽下萬丈懸崖。衛青陽心裡有些慌,生怕不小心掉下去,只能更加抓緊凸起的石頭及雜草,一步步的蹭過去。
低頭,看了一眼下面,不知是黑衣的原因還是懸崖太高,一眼望去,眼呼呼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再下一點,再下一點,終於,衛青陽撿到半塊虎符,將虎符握在手心,往懷裡揣去,接着尋找第二塊符虎。
只不過,他此時的位置很是尷尬,剛好在最滑的地方,周邊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抓手的東西,而第一半的虎符,則在他的右邊,想得到第二塊,只能朝着右邊攀越而去。
衛青陽四處尋找着可以借力的地方,摸來摸去,都沒有可抓的凸起物,反而因爲一個不穩,腳上一滑,往下栽倒。
衛青陽心裡一驚,慌亂之際,陡然抓住一塊凸起的雜草,才穩住身子,沒有繼續往下落。因爲這一嚇,衛青陽面色慘白,實在不敢相信,剛剛要是手腳慢了一步,會不會就此粉身碎骨了。
他不怕死,怕就怕,他的孩子還未出世,也要跟着他一起死了。
粗喘幾聲後,衛青陽開始往上爬,懸崖太陡然,太滑,又是筆直的,衛青陽爬得很吃力,好幾次都差點栽倒下去。
另一半的虎符掉落的位置剛好是懸空的,想得到那塊玉佩,有輕功在身,尚且難以得到,何況是他現在武功被廢,又一腿殘疾,根本無法得到。
衛青陽急得額頭直冒冷汗,現在他是進退不得,想拿到虎符,還差一段距離,又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想爬上去,更難,四周除了他現站的位置外,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借力的地方,而往下的話,往下又是萬丈懸崖,根本下不去。
手上抓着的雜草,因爲受不住他的重力,正在慢慢滑落,衛青陽慌了,他全身,就靠這個雜草支撐,若是這個雜草受不住重力,絕對會與他一起掉下去的。
情急之下,衛青陽只能無助的大喊救命,希望附近還有路過的人,可以聽得到他的聲音,救他一命。
隨着雜草越來越鬆,衛青陽呼喊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求生的本能,讓他忍不住想抓住最後一點生機。
就在雜草即將要徹底鬆開的時候,就在他面色慘白,無力迴天的時候,忽然,一條繩子於千均一發之際,從上面甩了下來。
緊接着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快抓住繩子,別放手。”
衛青陽看不到他的人,卻看到了他遞來的繩子以及焦急的聲音,在雜草沉底鬆開的時候,拉住繩子,將全身的力量都倒掛在繩子上。
突然而來的重量讓繩子往下滑了幾米才停下來,衛青陽鬆了一口氣,驚恐未定,差一點兒,只差一點點兒,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年輕人,抓穩了,我拉你上來。”上面的那道中老年人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衛青陽張開沙啞的嗓子,低沉道,“我有一個東西,落在右方的浮起的石頭上,我要撿到了,再上去。”
“年輕人啊,不管你丟的是什麼東西,趕緊上來再說,你知不知道下面是什麼?下面可是滾滾的岩漿啊,只要掉下去,立即融化,神仙都救不了。就算沒有掉下去,這座懸崖上,有很多赤練蛇,這些赤練蛇,毒性巨烈,只要被咬上一口,時不時的就會陷入瘋狂,做一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事。”
衛青陽心裡一驚,底下是岩漿?還有赤練蛇?
仔細往旁邊的崖壁上看去,隱約間,似乎真有血紅色的赤練蛇。
這些赤練蛇不過半米長,全身血紅,幽幽吐着蛇信子,虎視眈眈的看着衛青陽。
衛青陽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多做耽擱,衝着上面的人道,“大叔,我丟失的東西非常重要,比我的性命還性要,大叔可不可以幫我往右邊拉一下,我拿到東西后,馬上上來。”
“你這年輕人,怎麼就不聽話呢,這些蛇很毒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被咬到,可沒人可以救得了你。”
“大叔,幫人幫到底,求求你了。”虎符就在兩米遠的地方,他一定要撿到,不然只有一半的虎符,根本調動不了大軍。
“行了行了,大叔幫你,不過你要小心點兒,千萬不要被蛇咬到啊,不然大叔也幫不了你了。”
“謝謝大叔。”
有人幫忙,衛青陽很快就往右邊爬去,只不過,右邊的赤練蛇越來越多,衛青陽穩了穩跳動的心,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正當要靠近符虎的時候,一條赤練蛇突然竄了過來,速度之快,讓衛青陽心裡一凜,身子一側,迅速躲過,手上快速抓過另一虎符,一邊大聲道,“拉。”
隨着他的一聲大喝,繩子不斷往上拉,而他也抓着繩子,不斷往上攀。
就在即將上崖頂的時候,衛青陽原本瘸腿腳上一痛,緊接着一麻,整條腿失去知覺。
救了衛青陽的那個大叔,眼疾手快,捏住赤練蛇的七寸,重重往下甩去,丟到岩漿底下。
拉過衛青陽,將他拉底懸崖,防止那些赤練蛇追來,拿出懷裡的藥瓶,朝着衛青陽的腿上倒去。
擔憂的道,“哎呀,還是被咬到了,我說年輕人,有什麼東西比命還重要,你知不知道,被這毒蛇咬了後,就算不死,以後時不時的也會陷入瘋狂啊,變成一個失去知覺的殺人狂啊。”
衛青陽聽到大叔的話,這才擡頭打量一眼救他的人,只見救他的人,穿着一身的獵戶裝,背插柴刀,地上還放着捕獵的叉子,滿臉的鬍鬚,身體強壯,身材高大,一看就是經常上山打獵的獵戶。
“謝謝大叔相救。”天意要他被蛇咬到,他也沒有辦法……以後的事情,只能以後再說了,到時候找個沒人的地方隱居便是。好在,虎符已經拿到了。
“你啊,也算是運氣好,正巧我今天走得比遠,跑來了這裡,也正巧我今兒晚上,沒有回村子,不然,你啊,這條小命就玩完了。”
鬍鬚大叔將他上了藥後,又撕下一塊衣服,包住他受傷的腿,這才嘆了一口氣道,“雖然我無法把你身上的毒都解了,但有塗上我們特製的藥後,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以後……怕是會經常做出一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事。”
衛青陽垂下眼神,默不吭聲,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腿上的傷口。
鬍鬚大叔以爲他是擔心腿上的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啊,你也別太擔心了,不是人人被赤練蛇咬到後,會陷入瘋狂的,我們村子裡,也有好幾個被咬到,卻全然無事的。”
衛青陽擡頭,勉強一笑,“謝謝,大叔,請問一下,下山的路要怎麼走?”
鬍鬚大叔一驚,“你現在要下山嗎?你的腳還是麻的,山路又難走,起碼要等到天亮,這樣吧,天亮你跟大叔一起走,大叔也要下山,大叔送你下山。”
“謝謝大叔。”衛青陽鬆了一口氣,將手伸入懷中,握着那兩塊虎符。很想拿出來看一看虎符合起來後是什麼樣的,卻顧慮鬍鬚大叔在此,不敢貿然拿出來。
這塊虎符關係重大,他如今武功盡失,若是讓人知塊虎符在他這裡,必定會有無窮無盡的人來跟他搶。
衛青陽跟鬍鬚大叔在山裡住了一個晚上,餓了一個晚上,冷了一個晚上,到第二天,整個人瑟瑟發抖,踉踉蹌蹌的下山。
大叔的村子就在半山腰,送衛青陽到山腳下,便返身回村。
衛青陽一個人一拐一拐的往顧輕寒住的別院走去,卻在半路的時候,聽到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商量着大事。
原本不想搭理的衛青陽,聽到顧輕寒的名字後,身子陡然停了下來。
“那個女暴君納蘭傾,就在不遠處紅綾別院,我們這就回去稟告主子,讓主子出兵將她們一網打盡。”
“哼,那個暴君如今微服私訪,又身在裴國,這裡是裴國的地盤,就算她身邊有暗衛無數,就算她身上有高手相護,又能怎樣,難道她還能打得過大軍嗎?到時候我們在別院周圍,埋伏弓箭手,往裡一射,連人帶屋,全部射死,燒死,看她有什麼通天的本事逃出去。”
“妙啊,絕啊,到時候,就算她們逃出來,還有大軍,將他們團團圍住,看她如何逃。”
“到時候我們就是大功一件啦,主子肯定會對我們加官晉爵的。”
“哈哈哈……”
衛青陽偷偷望了過去,卻見兩個身穿普通平民百姓的人,笑得一臉猥瑣奸詐。
雖然穿的是普通平民百姓的衣服,但是看兩人走路的步法,一看就是身負絕學,行走江湖的人。
是誰想要顧輕寒的命?
裴國的人?
不,不可能,無論輕寒是不是微服私訪,只要她身在裴國。若是在裴國出了事,裴國就必須承擔這個責任,所以裴國的人,絕對不會在她還在裴國的地界,對她動手。
衛國的人?也不可能,衛國如今大亂,沒有人顧得上她的。
除非……是清風閣的人,還有古國的人,又或者,流國朝廷想要顧輕寒死的人。
無論是什麼人,這兩個人,都不能讓他們活着離開,若是離開了,指不定還會帶多少大軍來。
心裡思索着,如何才能夠殺了他們。
以他如今殘廢之身,硬碰硬,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投機取巧。
衛青陽擡頭,見他們一步步的遠去,生怕再遲一步,這兩個人就此離開,前去搬大軍攻打顧輕寒。
只能故意跌倒,大叫一聲,手裡則緊緊攥着昨日縫補嬰兒服的繡花針。
這一聲大呼,讓兩個欲離開的女人停住腳步,倒過去一看,卻見一個身材高挑,如仙如玉,氣質冷清優雅的男子倒在地上。
雖然青裳男子臉上纏得密不透風,看不出樣貌,但那周身的風華氣質,卻是她們行走江湖多年未曾看到過的。
互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猥瑣,想不到這山腳下,還能看得到這麼出塵優雅的男子,看來她們真的要走運了。
搓着手掌,忍住心裡的急燥,蹲到衛青陽身邊,細細打量着他的身材,猥瑣一笑,“公子,你怎麼要了?可是摔到了?”
“嗯,摔到了,腿受傷了?”衛青陽如天籟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聲音清冷中帶着一股磁性,如清泉丁咚,讓人聽着瞬間着迷,忍不住想要聽更多。
兩個沉陷在他動聽的聲音裡,半晌回不過神來。
衛青陽掙扎着起身,卻又故意跌倒,兩個女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殷勤的說,“公子,公子,你別先動,你可能是扭傷腳了,我們幫你看一下。”
衛青陽猶豫了一下,似乎在看她們是不是好人,半晌才勉強點頭,“如此,就有勞兩位了。”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來,我們幫你看看。”
兩個女人聽到衛青陽肯讓她們查看,頓時心花怒放,蹲下身就要查看,衛青陽趁她正要查看的時候,手上的銀針,突然快速的紮在她的太陽穴上。
太陽穴乃是人體死穴,一紮進去,立即死亡,連一句話都喊不出來。衛青陽的速度快準狠,這個女人自然躲不過。
殺了一個人後,衛青陽將目標放在第二個女人身上。
忽然指了指她的右腿,“我的右腿好像也受傷了。”
第二個女人聽到他的話,只想討好衛青陽,哪裡曾想那麼多,蹲下身,就想撩開他的褲角,幫他查看傷口,卻在這個時候,太陽穴又是一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斷了氣。
衛青陽將她們兩個踢開,看着兩個倒地身亡的人,清冷的眼裡若有所思。
是女尊國的女人……
到底是誰派來的?想要顧輕寒命的人可真夠多的。
不行,他要趕緊把虎符交到她的手上。
爬起身,繼續往紅綾山莊走去,就在離紅綾山莊一里地的時候,路就上碰到了顧輕寒與段鴻羽,還有古公公。
衛青陽一喜,拖着疲憊的身子,上前一步,“輕寒,你怎麼在這裡?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我這裡有……”
“我正好也有一句話要問你。”
聽到顧輕寒略帶冷冽的聲音,衛青陽揣在懷裡,握着虎符的手一頓,有些吶吶的道,“你昨天去哪了?”
“昨天……昨天有些悶,出去走走。”衛青陽眼神有些飄閃,沒有說實話。他不想讓顧輕寒知道他昨天差點死在山谷裡,不想讓她擔心。
“輕寒,你看看他,出去走走,出去走走,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跡,還有,你看看他,髮絲凌亂,衣裳不整,昨晚還不知與誰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段鴻羽冷哼一聲,還想繼續諷刺,看到顧輕寒瞪過來的眼神,訕訕閉了嘴。
衛青陽低頭一看,這纔看到,他身上確實衣裳不整,青色的衣裳,許多地方都被勾破,露出潔白肌膚。
身上大片的衣裳還染着鮮血,那是他摔下去的時候,扎傷刮傷,以及在山谷崖壁上碰傷的。
出去走走的話,怎麼可能會傷成這樣,連他自己都臉紅了,這個藉口找得太爛了。
不過他就算臉紅,也沒有人知道。因爲他臉上纏得密不透風,別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臉蛋。
“你殺人了?”
又是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讓衛青陽不知顧輕寒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點頭,“嗯,殺了兩個,不過他們。……”
“輕寒,你看到了吧,我就說,人是他殺的,你又不相信,你看看他,連他自己都承認了。”
衛青陽蹙眉,段鴻羽在說什麼?他知道他剛剛在山腳下,殺了兩個奸細?
“讓我看看你的胳膊。”顧輕寒一邊說着,一邊將衛青陽的右邊的胳膊拽了過來,撩開的袖子,果然看到他的胳膊包紮着一層布條,腥紅的鮮血,透過青色的布條,溢了出來。
眼裡一冷,半晌沒有轉移視線。
古公公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而段鴻羽則得意的冷笑,人髒並獲,看顧輕寒這次不休了他。
“以後別再殺人了,一會回去後,去給兩位暗衛磕個頭,若是再殺人,我也容不得你了。”顧輕寒緩緩放下他手中的袖子。
衛青陽再怎麼遲鈍,也反應過來了,原來他講的,跟她們講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顧輕寒是在說他殺了兩個暗衛嗎?他怎麼可能會殺他的暗衛,即便他想殺,也沒有那份功力去殺,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段鴻羽跳了起來,不滿的大叫,“輕寒,他爲了奪那很值錢的玉佩,可是殺了你的兩個暗衛,你,你就這麼放過他了?你這麼放過他,他以後還會再犯的,你別忘記了,他可是一個殺人魔頭,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當初暗衛隊,好幾隊,數百人,可都是死在他的手裡的。要我說,你應該休了他,就算不休了他,也要把他狠狠的揍一頓。”
顧輕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很閒嗎?你要是很閒的話,去把男戒給我抄一百遍。”
段鴻羽掩嘴,哭喪着臉,看着顧輕寒,之前不是說不會再讓他抄男戒了嗎,怎麼又抄男戒……他不要抄男戒。
“你相信,我會爲了搶玉佩,而殺暗衛嗎?”衛青陽雙手緊握,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服,語氣有些顫抖,清冷的眸子,很是受傷的看着顧輕寒。
“你也累了,身上也受了不少的傷,先回去歇息吧,古公公,將衛青陽帶回別院,好生伺候着,衛青陽身體不適,多派幾個人伺候他,保護他。”
衛青陽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多派幾個人保護他,這是變相的想軟禁他嗎?
她始終還是不肯相信他……
無聲的苦笑幾聲,清冷憂慮的眼裡,劃過一抹痛楚,跟着古公公往別院走去。
段鴻羽恨恨的跺腳,他還以爲顧輕寒會將他千刀萬剮,最不濟,也會將他趕出去,可是……可是他還是回了別院……還是會跟他爭寵。
他的肚子裡有小孩,可是他沒有……如果他生下來的是女的,他以後拿什麼跟他搶啊?
可惡……實在太可惡了。
憤恨的眼神一轉,拽着顧輕寒的胳膊,甜甜撒嬌,“輕寒,我覺得吧,你太仁慈了,咱們可是親眼看到衛青陽潛入你的屋子,偷那值錢的玉佩,被兩個暗衛看到,卻趁機殺了暗衛。我們當時聽到消息,趕出來後,可是親眼看到他殺了暗衛的,他胳膊上的傷,還是你傷的,傷的位置分毫不差,他還想賴。輕寒,我覺得,像衛青陽這種陰險小人,留着也是禍患,還不如直接殺了了事。”
顧輕寒看着段鴻羽拽着他的手,又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段鴻羽,心情有些不悅的道,“你爲什麼這麼蠢,你怎麼蠢,怎麼跟在我的身邊。”
段鴻羽一愣,他蠢?他哪裡蠢了?她之前不是還誇他很漿糊嗎?
還想再問,卻看到顧輕寒已經走遠。
撇了撇嘴,不滿的嘀咕,“衛小人,這次沒有整死你,算你走運,下次一定要把你整死,看你怎麼跟我爭寵。”
知道顧輕寒心情不好,只能大跨步的追了上去,陪着她,一起回到別院。
別院裡,衛青陽已經梳洗完畢,也用了些膳,獨自一人,坐在桌前,望着天上的橢圓的明月,喃喃自語,十五快來了……
手,伸到腹部,嘆了口氣,清冷的眼裡,滿是落寞,連同他的周身,伴隨着一層層的孤獨,寂寞,空虛……、
顧輕寒從回來後,但沒有過來過他,更沒有傳過一句話,似乎將他遺忘了。他也習慣了被人遺忘,只是,對於顧輕寒的不信任,心裡始終不舒服。
手上握着兩塊虎符,原本是想將虎符送給顧輕寒的,如今也沒有機會。就算有機會,只怕她也不會相信,這是虎符的吧,就算相信,或許,她也會認爲,他送她虎符是有目地的吧。
忽然想到自己腳上曾經中過蛇毒,衛青陽怔怔看了半晌,將兩塊虎符揣進懷裡,推開門,朝着楚逸的屋子走了出去。
他現在身懷六甲,若是蛇毒沒有清乾淨,對孩子以後有什麼影響可就不妙了,必須讓楚逸看一看。
雖然顧輕寒命人貼身監視他,卻沒有限制他的自由,所以衛青陽還能自由活動。
只不過,到了楚逸的屋外,衛青陽又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讓他心裡最後一絲餘溫也消失殆盡,無力的靠着牆壁,痛苦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