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是村裡資格最老、經驗最豐富、技藝也最好的獵人,今日恰巧救了吳君卉的獵戶當中也有他。
聽見他這麼說,原本心情沮喪的衆人不由得一下子心裡又燃起了希望,紛紛議論起來,七嘴八舌的問着老杜各種問題。
老杜隨意回答了幾句,又高聲向衆人道:“穆公子這是爲了咱們村纔去冒險,咱們總不能就這麼讓他們主僕兩個勢單力薄的去了!這要是萬一出點什麼事,咱們心裡怎麼過意的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總之,我老杜是絕對沒法做到袖手旁觀的!我得也去一趟,就算幫不上多大的忙,至少這些山林河谷大環境咱們比他更清楚明白,好歹能指個路是不是?”
衆人一聽也是,尤其是那些家裡有姑娘被擄走或者被搶糧食牲畜搶得厲害的,更是紛紛點頭,表示堅決支持這種看法。
老杜示意大家噤聲,便道:“我是一定要去的,是漢子的,跟我一塊兒去!咱們廖家村不能太慫了,平白叫人笑話!”
老杜這麼一說,年輕人頓時血脈僨張,紛紛叫道:“不錯!穆公子一個外人尚且有此膽量,咱們廖家村的人要是當起了縮頭烏龜,以後在這一帶還要不要混、要不要見人了!杜爺既然都發話了,算我一個!鈐”
“還有我!”
“我也去!那些混蛋無惡不作,這些年老子忍夠了!”
“對,對!索性趁此機會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羣情頓時激憤起來,人人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殺上大餘山賊窩,將親人們救出來,好好的出一出心裡這口惡氣!
老杜大喜,便與里長、廖老頭等幾個村子裡的長者們商量了一陣,最終挑選出了二十來個身強力壯、箭法高超、會三兩下拳腳的漢子,說好回家準備弓箭武器,略歇息一陣,這就出發。
半個多時辰後,老杜便帶着這些人,點着火把照明,辭別衆人朝大餘山方向走去。衆人相送,婆子婦人們少不得又落淚一陣,有的還想要拉着自家兒子或者丈夫不讓走,被家中男人訓斥幾聲只得怯怯住手,眼淚汪汪的看着去了。
再說年穆遠和木頭兩人,趕到大餘山下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這一片森林極其茂盛,在這以乾旱氣候爲主的天山一脈並不多見。
許是水汽太重,在這一片地上的積雪並沒有別的地方那麼厚,許多地方甚至遮蓋不住地上的泥土和草根。山上的樹木大多是常綠葉的松柏之類,也可見薄薄積雪下的凝重綠色。
可惜,寒風依舊肆虐,將那些馬賊的痕跡都已經吹得七零八落了,要不然倒是省了許多事。
“天都亮了!也不知道吳姑娘還好不好……”木頭忍不住着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年穆遠聽見這話扭頭朝他狠狠一瞪。
木頭自知失言,連忙說道:“那個,吳姑娘武功還是不錯的,必定能應付幾下子。再說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烏鴉嘴!木頭不由在心裡罵自己!卻忍不住暗暗擔憂,那些馬賊搶了年輕姑娘去還能做什麼?吃是吃,卻不是當糧食吃!這萬一吳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那豈不是,豈不是——
瞧着爺這神氣,木頭簡直不敢往下想!
年穆遠卻是心中一動,不由暗想:君卉不比尋常村民,她的武功雖然在自己眼中算不得什麼,但到底是不差的!事發之時不說阻止,她若想要躲藏避過,應該不是難事纔對!
可是,她卻也被抓走了,這似乎——不太合情理!
忽然又想到在廖家借宿時,吳君卉和那個叫什麼山丹的姑娘,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很要好。看來,多半是爲了那個山丹,她纔會故意被那些人抓走!
她是想救那個山丹!
以她的脾性,多半還想救廖家村所有的姑娘!
該死的!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管這些閒事做什麼!
想到這一點,年穆遠臉色一沉,看起來有點兒嚇人。
木頭在旁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的臉色,見他如此只當他還在惱怒自己那話,生怕又捱罵。忙拿話想要趕緊岔開去,忙小心問道:“爺,這麼寬的地方,咱們該往哪兒找去呢!”
年穆遠不答,目光一一掃視,果然,重巒疊嶂,山峰此起彼伏延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
茫茫深林中,要找到一座山寨,而且極有可能還是善於僞裝、指不定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的山寨,談何容易!
木頭不敢催促,便在一旁老老實實的等着。
太陽從東方天際升起,破雲而出,萬丈光芒耀目而下,照射在薄薄的雪地上,呈現出淡淡的粉色。
陽光下,枝椏樹葉上的冰牙晶瑩剔透,格外好看。
可惜,即便再美麗的景色這時候也沒有人有心思去欣賞。
“咦,那是什麼!”雪地上突然有一點閃耀的亮光刺目而來,木頭輕叫了一聲,忍不住好奇上前去看。
“金豆子!”木頭彎腰拾起,不由驚叫起來,“爺,您瞧,這兒竟有一顆金豆子!”
年穆遠心頭一動,忙跟了過去,拿在手中瞧了瞧,不由喜道:“這是,這是君卉的!”
吳君卉的包袱後來姜簡幫她追了回來,裡頭便有一小袋金豆子。年穆遠曾經看見過她拿出來。
摩挲着這粒沉甸甸、亮閃閃的金豆子,年穆遠情不自禁又想起了兩人在那客棧外第一次會面的情形。
他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那日的光景恍若昨日,可短短的時日以來,卻發生了不少的事情。還有她,也不知道如今究竟怎麼樣了!
可是該死的,能不能讓他不要再想起那一記耳光呢?年穆遠苦惱的甩了甩頭,企圖甩掉那令人非常非常不愉快的記憶!
他突然覺得,也許自己決定遵從婚約迎娶這個女人是正確的。哼,一記耳光是嗎?將來他有的是機會給她整治回去!
等她成了他的人,看他怎麼收拾她……
“爺!”木頭興奮起來,忙道:“這肯定是吳姑娘故意扔下給咱們指路的!她一定知道爺不會扔下她不管的!吳姑娘可真聰明!”
年穆遠心頭一動,暗道不錯,木頭這木頭腦袋這一回算是說着了!她一定是故意扔下給自己指路的!
這麼說起來,她對他還是十分信任和依賴的……
想到這一點,年穆遠的心情突然沒來由的愉悅起來,心中暗道:無論她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她都是我的妻子,我都會娶她……當然,最好她平平安安……
年穆遠的心猛的一緊,向木頭道:“走,咱們跟上去!”
到了岔路口附近,兩人便細細的尋找金豆子,果然都沒有失望。在行了一個半多時辰,撿到了二十二顆金豆子之後,再也找不到了。
“看來,就在這附近了!”年穆遠擡眼四顧打量搜尋,說道。
“也有可能吳姑娘的金豆子用完了……奴才多嘴!”木頭心裡暗罵自己一聲,擡手又輕輕的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年穆遠雖然嫌棄他的話不好聽,卻不得不承認有這種可能,並且很有可能他說的就是實情。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吳君卉一路上偷偷摸摸的扔着金豆子,到了這兒已經扔掉了最後一顆。
被人扔在馬背上,她又不好動作太大拔釵環什麼的,況且髮髻上、身上也根本沒有什麼顯眼的首飾。
她暗暗叫苦,只能聽天由命了……
昨天晚上被從村子裡擄了出來,一路顛簸和疾馳趕路,顛得吳君卉、山丹幾個女子暈頭轉向、臉色蒼白,有的受不住在馬背上大吐特吐痛苦的呻吟起來。
那些馬賊卻沒理論這麼多,非但沒有同情或者放慢速度休息休息,反而大罵“晦氣”,差點要將那吐得一塌糊塗的女子扔下不管!
好不容易進了山寨,周圍黑魆魆的什麼也看不見,加上頭暈腦脹,吳君卉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周圍環境也沒能如願。
很快,她們五個姑娘就被扔進了一間空屋子中鎖了起來。
屋子裡沒有棉被食物,好在還算乾爽,堆放着不少稻草。
幾個姑娘倒在稻草堆上,氣息奄奄,臉色蒼白,胃裡頭翻江倒海的鬧騰,誰也沒有力氣爬起來,連恐懼害怕、哭的精神都沒有。
吳君卉有武功底子,清醒的時間比她們要快一些。
她掙扎着爬起來,先是看了看山丹,隨後一個個姑娘的看過去,替她們輕輕拍打着背後前胸順了順氣,將一個個都叫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