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見楊氏沒有答應這媒婆的意思,便放心地回了西屋。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願意,她是一定會支持自己的。
不管這媒婆怎麼說,奈何楊氏就是不鬆口,最後她也無奈,只得灰溜溜地離去。
蓮子在西屋見這媒婆走了,這纔出去,向楊氏道:“娘,奶讓你過去一下。”
楊氏心中疑惑,這個時候讓她過去幹啥?
來了兩個媒婆,半晌午都過去了,楊氏擡頭看看日頭,再有一會兒,也該準備午飯了。但是既然沈氏讓她過去,還是趁着這時候先過去看看,回來之後再做飯吧。
楊氏交待了蓮子一聲,正要出門,卻在門檻上遇見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見他模樣周正,濃眉大眼的,手裡還提着兩條大魚。
“你是?”楊氏打量着他問道,這人,她並沒有見過。不過既然到她家來,那肯定是有事的。
那小夥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讓人看着倍覺舒服。
“我是魚塘那邊的夥計,二伯今兒撈了好大一條魚,揀了兩條讓我給送來。”他笑道,將手上用麻繩穿着的兩條魚給楊氏看。
楊氏心中明瞭了,今兒一早,劉景仁就去了魚塘,說是今天再捕一次魚,這是年前最後一次了,忙完這次就給夥計們放年假。楊氏想着家裡還沒有操持年貨,過年要做的炸魚也還沒弄,於是劉景仁走的時候,楊氏特意囑咐了,讓他撈了魚之後,送兩條家裡來。
“哎,好,真是麻煩你了。”楊氏客氣地說道,從那小夥子手中接過魚,又道,“大冷天的,快,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這小夥子一看就是個老實穩重的,對待家裡的夥計,劉景仁和楊氏一向是寬厚,見這大冷天的,他身上穿的衣裳也單薄,就想讓他喝杯茶再走。
他推辭一番,但是楊氏執意將他往裡讓,這纔去了堂屋,喝了杯熱茶。
“你啥時候來的啊?”楊氏問道。
那小夥擱下茶碗,笑道:“我是今年春上的時候來的,快一年了。”
他如今也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婦人就是這家的女主人。但是劉景仁向來不喜歡夥計們叫他老爺,他排行老二,於是就讓他們喊他二伯。因此,這小夥子也熱情地叫楊氏做二伯孃。
楊氏“哦”了一聲,從去年過完年之後,她今年便沒回來過,難怪不曾見過他。
又說了幾句話,楊氏得知他叫王頌川,因爲家裡近幾年的光景不太好,便來這邊做工。
說了一些話,楊氏倒是挺喜歡這個小夥子的,又問了年紀,知道他今年才十六歲,和栗子倒是同年,不過他月份大,正月生人。
王頌川喝了兩杯熱茶,這才起身告辭。
楊氏見他彬彬有禮的,一副讀書人的樣子,實在是很難想象他竟會在她家裡做工。
“不像,真是不像。”楊氏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搖搖頭。
“娘說什麼呢?”豆子從西屋出來,看着楊氏問道。她剛剛聽見有人來了,雖然沒出去看,但是聽這熟悉的聲音,便知道是王頌川來了。她回老家也已經好幾個月了,這邊的夥計,大部分都能認識了。
楊氏聞言,說道:“我說這個叫王頌川的夥計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副讀書人的樣子,一丁點兒也不像是個夥計。”
豆子只“嗯”了一聲,隨即便去了堂屋後面的地窖,要找出些菜,準備中午的午飯。
楊氏正說着話,見豆子竟然走了,搖了搖頭,也出去了。
蓮子和栗子左右閒着沒事,便和豆子一起擇菜,準備午飯。
沒一會兒,便見楊氏回來了,但是臉上的神色明顯不太好。
“咋了啊,娘?”蓮子問道。
楊氏瞅了她一眼,臉色稍微變得柔和了一些,道:“沒事兒。”
但是她這個樣子,哪裡像是沒事?
“奶又給你氣受了?”栗子問道,“娘你可不能服了軟,說句不好聽的,爺奶現在可是靠咱家和三叔一起供養着,惹了你不高興,他們也沒啥好日子過。”
楊氏嘆息一聲,進了堂屋。
今天的事兒,確實是沈氏讓她氣得不輕。
最近幾年,沈氏見二房的日子越過越好,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對楊氏,漸漸地也親近了一些,但是今兒,她竟然以婆婆的身份來壓她。
要是別的事兒那也就罷了,可是她竟然讓她把閨女嫁給沈氏孃家兄弟的孫子。
說的倒是好聽,親上做親,大喜事一樁,並且那孩子今年只得十六歲,便考中了秀才,將來必定是十分有前途的。就等着再過兩年,她的閨女就可以當官太太了。
說起閨女的親事,楊氏自然是十分謹慎,可是沈氏當時說了那麼大一通,竟然還沒說說的是她家的哪個孩子。
於是,楊氏就問了。
誰料,不問不要緊,這一問,楊氏就生氣了。沈氏竟然說,本來說的是栗子,但是栗子如果不行的話,蓮子也行。
這叫什麼話?如果不是因爲說這話的是自己的婆婆,楊氏只怕早就抄起鋤頭砸了過去。
還說什麼栗子不行蓮子也行,當她家閨女是什麼?是白送人的嗎?
楊氏哪裡有不生氣的道理,臉上當即就不好看了起來,冷冷說道:“栗子已經和虎子訂了親了,蓮子好小,再留兩年再說。”
“啥?你咋這麼快就給栗子定親了呢?”沈氏說道,少不得又將楊氏埋怨一通,怪她這麼大的事兒,也不和他們商量。
其實並不是楊氏不想和他們商量,只是趙氏是個風風火火的人,她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找了媒婆來,這事兒還沒來得及和老家那邊的人商量,便只得先定下來了。
好在虎子如今並不差,秀才出身,生意也做的好,沈氏也沒什麼不滿意的。並且栗子性子硬,如果真要是讓她嫁給自己的侄孫,她要是不同意的話,只怕還會大鬧一場。所以,沈氏纔會說如果栗子不行的話,蓮子也可以。
然而,沈氏不瞭解蓮子,楊氏卻是清楚的很。栗子的硬性子是明着來的,但是蓮子可不一樣。她表面上看起來溫溫和和的,但是脾氣倔着呢,如果誰要是欺負了她去,她無論如何也會討要回來。並且,蓮子不像栗子這麼衝動,做事情都會想想清楚了再做。因此,楊氏有些擔心栗子,卻絕對不會擔心蓮子。
接着沈氏又道:“蓮子這都及笄了,不小了,也該出嫁了,要是一直留在家裡,平白地讓人笑話。那孩子是個不錯的,你就聽我的,許了這門親事便很好。”
楊氏聽她這話,竟然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當即心中更是生氣。
她自己的閨女,她都不敢給她做主,更何況是別人。
“蓮子的脾氣你也知道,如果她要是不同意的話,那就斷斷是不行的。”楊氏說道。
沈氏猶豫了一下,雖然在她眼裡,蓮子是個能幹的,愛說愛笑,但是她也能察覺到,雖然面兒上看着不錯,但是那脾氣,確實是有點倔。
不過,閨女這麼好,哪裡能便宜了外人?還是嫁給自家人妥當。並且,她的侄孫又不差,書讀的好,將來肯定是要當官的。這時候肯娶蓮子,倒是她的造化了。要是真等到他當了官,想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還能看得上蓮子?
“姑娘家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輪到她願意不願意的?”沈氏又道,臉上也掛上了生氣的顏色。
“反正此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就算是她爹同意了,蓮子要是不答應的話,也一樣沒用。”楊氏冷冷道。
既然她都能說出那種話了,那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橫豎她一年也回不了老家幾次,就算是沈氏想找麻煩的話,只怕也找不到。
沈氏見媳婦竟然是這樣強硬的態度,心中自然是生氣十分,但是奈何任憑她怎麼說,楊氏都不鬆口。
婆媳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楊氏最後道天色不早了,該回去做飯了,這才離開了。
蓮子纔剛剛及笄,就有人上門來說媒,如今竟連沈氏也湊起了熱鬧,楊氏心中當真是煩不勝煩。
別人家來求親,好歹態度還溫和一些,哪裡像是沈氏這樣,擺明着這是在逼嫁嘛。
楊氏回家之後,栗子又問了楊氏幾句,見她不說,也就不再多問了。
到晚間的時候,楊氏將這事兒告訴了劉景仁。她心中猜測,沈氏說她不過,一定會從劉景仁這邊下手。
但是經過這些年,劉景仁也不再是什麼都聽沈氏的了。別的事情倒還好商量,但是涉及閨女的親事,這是孩子一輩子的事情,他自然是要好好地斟酌斟酌。
不出所料,第二天,沈氏果然是去找了劉景仁,和他說這事。
但是劉景仁只道魚塘裡還有事,忙得走不開,便匆匆地走了,氣得沈氏在後面少不得將他罵了幾句。楊氏暗暗搖頭,別人家的閨女嫁不出去是個愁,她家的閨女被人爭搶着來說親,也是個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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