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家的來了
陳氏伸手頂了頂顧大江,示意顧大江將顧大河攥在手裡的銀子拿走,顧大江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上前握住顧大河的手,然後將那二兩銀子給摳了出來:“老三吶,這家先不分了,銀子就先放到大哥這吧!”
銀子剛奪到手,周氏就撲了過來:“放啥放,這是從公中拿出來的銀子,自然要歸到公中。”
顧大江到手的銀子還沒捂熱,又回到了周氏的手上。
陳氏一臉可惜地看着周氏將銀子藏進懷裡,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顧大江,你說你拿銀子就拿銀子,吭個啥聲,要是不吭聲說不定老太太就沒發現了。
老爺子氣得倒仰,猛拍了一下桌指着這幾個,氣得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顧大海連忙跑過來拍拍老爺子的背,讓老爺子緩口氣,彆氣出啥毛病出來:“爹您消消息,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先聽娘他們咋個說法。”顧大海心裡頭琢磨着娘跟大房的可能知道顧盼兒昨晚打了一羣野豬的事,不過估計不知道那全是顧盼兒一個人打的,所以這事還能有商量的餘地。
緩緩地老爺子這口氣也被順了下來,瞪向周氏張口就罵:“你這死老婆子又想出啥妖蛾子?剛起文書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這眼見着就要簽字了你又不答應了?咋地,這會捨不得把老三分出去了?要捨不得這家以後也甭分了。”
周氏一聽,立馬道:“那哪行?”
老爺子氣樂了:“那哪樣才行?”
周氏張了張口,卻也不知道該說些啥纔好,這情況她自個也不太明白,陳氏嘴裡頭說的她頂多信上一半,這消息還是要自個去打聽的才行。那傻大丫要真的打了那麼多野豬回來,咋地也要弄幾頭回來,豬崽子也得要一半,就算養不了還能拿去賣了換錢。
這老三果然不是個好的,昨晚就知道這事,還藏着揶着不說。
說到底這事老二倆口子估計知道得更清楚,說不定這兩房早就商量好了,就瞞着她這老婆子。都是從她腸子裡爬出來的玩意,還能反了不成?
“反正現在先不分!”周氏眼珠子一轉。“今天破例三頓飯,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再看看,要是不行就等晚飯的時候,反正今天得分了。”
老爺子黑了臉:“這早上跟晚上有啥區別?”
周氏嘴裡頭嘀咕:“這區別可大了。”
老爺子心裡頭是不樂意分家,但要還是得分的話,還不如現在就分了,省得這心裡老是惦記着,況且老爺子覺得自己這一家之主的權威被周氏跟大兒媳婦給挑釁了,這何止是沒臉的事情,簡直就是當着外人的面被打了臉。
要真這麼就算了,以後這面子往哪擱去。
“老三,你又是咋想的?你孃的意思你這房還是得分出去,不過得等到中午或者是晚飯的時候。”老爺子最希望的莫於過顧大河考慮清楚,別想着再分出去單過,這一家還剩下五口,兩個丫頭遲早要嫁。剩下三個,一個瘸子,一個藥罐子,這日子咋過?
顧大河也沒了主意,平日裡他最聽的就是周氏的話,可這會他也聽出不對味來,況且看大哥跟大婦眉來眉去的,也不知道在打着什麼主意,顧大河哪裡敢推到中午或者晚上才分啊。
可心裡頭那樣想的,向來沒多少主見的顧大河卻不知該咋說,整個無措了。
“遲則生變!”顧大海湊近顧大河小聲提醒了一句,擔心別人聽到,把聲音放得更低。“娘他們說不好是知道大丫家有野豬了,心裡頭想着要分好處呢,你這要是答應了,說不定這家今天就分不成了,而且還得給大丫添麻煩。”
顧大河先是訝然,之後恍然大悟,對周氏可謂是失望至極,就在剛纔他還有那麼點奢望周氏是捨不得他,所以纔要把分家推後。誰知道竟是把主意打到這來,這大丫本就跟自個這對當爹孃的不親,要真讓周氏去隔壁鬧了,那大丫還不得把他跟張氏給恨上啊!
不行,這絕對不行!
這孩子出嫁的時候,這當爹孃的就沒給半點嫁妝,而且還沒能阻止孩子她奶到隔壁鬧去。這孩子現在有這麼一份家業,還是她自個用命拼來的,咋能眼紅去搶呢?
這事他這當爹的都幹不出來,別人也休想去禍禍。
“爹,我看還是現在就分了吧!”顧大河沉着臉道。“那二兩銀子我就不要了,就當是給爹孃這一年的孝順錢。至於房子的事情,爹就不用擔心了,聽三丫頭說大丫會蓋棚屋,兒子琢磨着讓大丫幫個忙,先蓋個棚屋住下。”
聽顧大河說不要銀子,周氏心裡頭滿意得不行,可一說到這是一年孝順錢,周氏可立馬就不樂意了,尖聲道:“把公中的錢當孝順錢,你還長本事了!門都沒有,一年五兩銀子,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老爺子操起鞋底就扔了過去:“你個死老婆子又瞎咧咧個啥?還五兩銀子呢?你咋不去搶?咱一大家子辛辛苦苦幹上一年,能賺出五兩銀子不?”更別說這五兩銀子還得緊着吃喝,一年到頭摳摳索索地也剩下不了幾個。
周氏心裡頭直犯嘀咕,這老三倆口子是賺不到,可傻大丫那裡能賺到啊。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這傻大丫可不是好對付的。就老三倆口子弄成這樣,那傻大丫也沒好好吱個聲,天天燉肉的也不見得往這邊送上一點。
就上次那半鍋子肉,不定是那倆丫頭偷回來的呢。
周氏想着自己是從傻大丫那裡落不着好,但不妨老三倆口子是傻大丫的親爹孃,就算是指縫裡漏上一點,也夠老三倆口子撐着。這從她腸子裡爬出來的,還不得孝順孝順她才行?
反正這要是落不着好處,這家也別分了,以前咋過今後還是咋過。
“就五兩銀子,要不然這家也甭分了。”周氏脫口而出,說的時候還有那麼點後悔,不過說完以後就感覺理所當然了。
村長閉着眼睛打了個趔趄,一副剛睡着了的樣子,可這心裡頭可聽得清清楚楚,這家分到這是打算不分了?這不是鬧着玩了麼?把他一個村長叫過來是爲了看戲?
衆人這纔想起人家村長還在這樣,頓時個個面色有些訕訕地。
顧大海眉頭一皺,又湊近老爺子,在老爺子耳邊小聲道:“爹您是不知道,娘這是惦記上大丫家的好處了!昨兒個大丫帶着一羣大老爺們去打了一羣野豬,正好一人一頭扛着回來,這事不知咋地被大嫂給知道了,正攛掇着娘要好處呢。”
自家孃親再不好,顧大海也不好去指責點啥,遂將苗頭指向陳氏。
老爺子剛心裡頭還在疑惑着呢,這大兒媳婦跟這死老婆子說了點啥,讓這死明明就很想把老三分出去的老婆子立馬就改了口,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
“我說這咋回事呢!”老爺子臉拉了下來,一片鐵青:“原來是惦記上大丫這孩子家的那十來頭野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舍德行,這野豬也是你們能惦記的?人家一羣人合夥打的野豬,正好分了一人一頭。大丫就算再能奈也就得那一頭野豬,再有兩三隻野豬崽子,還能分給你們不成?”
周氏立馬就將目光瞪向顧大海,心知這是顧大海跟老爺子說了點啥。
“咋就不能了?我可是聽說了,那野豬都大丫一個人打的。”周氏立馬就嗆了聲,將自己從陳氏那裡聽到的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老爺子怒極反笑:“大丫一個人打了十幾頭野豬?你自個覺得可能麼?”這讓老爺子想起當初顧大河上山打獵遇到野豬,不止連傷都沒有傷到那頭野豬,還被那頭野豬給拱得腿折。要是當時沒有路過的,顧大河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這老婆子也不知聽誰瞎咧咧,信這麼一個女娃子一個人打了十幾頭野豬。
老爺子不由得將視線移向陳氏,心道這大兒媳婦就是個攪屎棍,啥事要是有這大兒媳婦的份準能鬧得更加厲害,自從娶了這麼個兒媳婦回來,家裡就沒個消停。
陳氏被看得直發毛,趕緊躲到顧大江的身後,直拍着胸口。
周氏也覺得不太可能,扯了扯嘴片子嘀咕:“這不也是聽別人說的麼?”
老爺子道:“聽誰說?”
周氏將視線瞥向陳氏,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陳氏被看得發毛,可也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釋一下的話,過後準得挨一頓胖揍,忙道:“兒媳也是聽人說的,說那夥人本來是去找人的,沒多大會就一人扛了一頭野豬回來,要不是早就被打死的,哪裡能那麼快就回。”
老爺子冷笑:“那你這是猜的?”
陳氏動了動嘴片子,卻沒敢吱聲,心裡頭不以爲然:這不是很明顯麼?
老爺子就說了:“這野豬要是這麼好打,待會你上山也給打幾頭回來,大丫都能一人打十來頭,你跟老大兩個人,打一頭也不算什麼難事。”
顧大江脖子一縮,心裡頭嘀咕:這咋就說到咱身上了哩!
“咱哪有這個力氣!”陳氏立馬尖叫起來,別說讓她去打野豬了,就是讓她上山她也一百個不樂意。“爹你這是開玩笑吶,老三那會打獵打得那麼好都讓野豬給拱了,要是換作我倆那還得了?”
老爺子冷笑:“你也知道野豬會拱人?大丫這傻病纔好有一個月沒?她就能打回來十來頭野豬?說到底你就是眼熱人家有野豬肉吃。大江,別說爹說你,一個大老爺們老躲在一個婆娘後面你丟不丟人?嘴饞了就去找活幹,縣城裡大把招短工的,大房能幹活的不少,怎麼也能賺幾斤肉回來。”
完了老爺子又道:“行了,這家就這麼分了。老三這房又瘸又病的,日子也不好過,以後這孝順錢就算了,過年過節的時候要是手裡頭寬裕送點禮就得了。”
老爺子拍板,敲定分家,把文書也攤了出來。
陳氏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心裡頭想個啥,突然間就衝了出來,一把將文書給搶到手裡,三兩下就全塞進懷裡:“不行,不能這麼這分了!哪有當兒子的不侍養老人的,都壓在大房身上那哪行!要麼重分,要麼用三頭……不,用五頭野豬來換這文書。”
周氏也點頭:“還得要八頭豬崽子,不然就甭分了。”
“你你……”老爺子怒極攻心,指着周氏與陳氏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白眼一翻,整個氣暈了過去。
好在顧大海就站在那裡,一把扶住了老爺子,纔沒讓老爺子摔到地上。
“又看了一齣戲!”村長搖頭晃腦地站了起來,見這全福被氣倒了,心知這家是分不成了,便打算回去:“以後要是決定了要分,再找我過來罷!”
可不就是看戲麼?衆人面色可不好看,甚至是難看至極。
一旁聽了半天都沒把家分成的顧來財可就更不樂意了,一急眼衝上前去狠狠推了一把顧大河:“你個死瘸子,吃白飯的怎麼不去死,要是你死了我就能天天吃飽飯了!”
顧大河冷不防被推了一下,整個人朝前撲了下去,‘啊’地一聲慘叫出聲。
顧來財似乎知道自己惹了禍,推完人就趕緊跑了出去,溜得比猴子還要快。到了門口的時候還朝裡頭‘呸’了一口,一臉的不以爲然,並不認爲自己有做錯些什麼。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饒是周氏也眼皮子直跳,這財哥兒也是個心狠的。
往日裡周氏可沒少偏疼這大房孫子,特別是對這最小的財哥兒,可看了這麼一出,周氏的心裡頭就直打鼓。日後要是等自己老了走不動了,這財哥兒不會也覺得自己是個吃白飯的,把自己活活弄死吧?
越是想周氏的眼神就越是不對,看了一眼被扶起來的顧大河,轉身衝進了房,‘砰’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娘,我爹他還在外面躺着呢!”顧大海急急地叫了一聲。
可週氏就是不吱聲,門也關得死死的,怎麼也推不開。
這當兒子的也沒法子,只好將老爺子放在堂屋,只是堂屋地方再大也沒有房間裡頭暖和,只好讓人去生了兩個火盆過來。
而顧大河這腿不知道有沒有摔壞,顧大海跟顧大湖兄弟倆小心將顧大河翻了過來,卻沒敢將他擡起來,隨便找了個東西給他墊着,準備去找大夫。大房一見這顧大河被顧來財給推倒,都怕惹上事趕緊回了大房,這會連個頭都不露一下。
摔了這麼一下,顧大河痛得冷汗一個勁地冒着,也是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當時大丫可是將情況說得特別嚴重,說這腿不能再斷了,再斷了的話就只能是鋸掉。要真到那個時候,僅剩下一條腿,這日子還能咋過?顧大河痛得直打哆嗦,一個勁地往自己腿那裡看,生怕又斷成兩截子。
“這躺在地上也不是個事,得想想辦法弄回炕上去。”顧大湖是最冷靜的一個,瞧了一下顧大河的腿,也擔心出個好歹來。不過堂屋離三房那有點遠,就怕這還沒有搬回去就出現問題了。
顧大海瞧了瞧老爺子躺的地方,皺眉道:“要不跟爹躺一塊得了,反正這也是要請大夫,到時候還能一堆都給瞧瞧。這老半天了,有去請大夫的沒有?”
顧大湖瞧堂屋裡一看,好傢伙,這會在家的男丁就近十個人,可留在堂屋的除了兩個躺着的,就剩下自己跟顧大海兩個喘氣的了,別的可是一個也不見。這鬧分家,女人跟孩子不能旁聽,這二房三房四房都很挺懂事,就這大房的撐着自己是大房的全部都來湊熱鬧。這會一出了事,大房可是連人影都不見一個,還真是……
真心不知道咋說了,顧大湖這心裡頭也窩了一口氣。
“二哥你在這看着,我去叫人。”誰知道有沒有去找大夫,這事可不能耽擱久了,顧大湖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先去的三房,畢竟三房裡人比較多一點。這一去了三房,發現自個媳婦柳氏,二嫂子李氏都待在三房裡頭呢。
於是顧大湖趕緊就開了口:“趕緊找大夫去,咱爹被氣躺下去了,三哥也被財哥兒推了一下,估計有點摔狠了!哎這……三丫你去好了,你跑得比較快點,好好跟大夫說說,你爹這腿可能又是斷了。”
三丫一聽趕緊從炕上跳了下來,朝門口直衝出去。
四丫愣了愣,也從炕上爬了下來,一臉傻里傻氣地也跑了出去。
“這分家分得好好的,咋還分成這樣呢?”李氏一臉驚愕。
顧大湖不樂意多說,道:“兩位嫂子要是沒事,到堂屋幫幫忙,二哥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至於柳氏還帶着孩子呢,顧大湖也懶得叫她,省得人沒照顧了還弄得孩子哇哇哭,到時候膈應人。
李氏與張氏一聽,哪裡還敢耽擱,趕緊朝堂屋跑過去。剩下柳氏也抱着孩子慢吞吞地下了炕,這人都走了,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也沒勁,還不如到堂屋裡看看情況去呢。
“文哥兒可得乖乖的,可不能吵着人啊!”柳氏邊走邊小聲哄着兒子,只是不滿週歲的孩子哪裡懂得柳氏說了啥,嘴裡流着哈喇子‘咯咯’個不停地笑着,也不知道樂個啥!
顧大湖早在說完以後又回了堂屋,與顧大海商量着將顧大河擡到堂屋的炕上去。兩人都仔細瞧了瞧,這雖然是往前撲的,不過這腿好像也沒摔得很厲害,也幸好這腿上夾着木板,要不然鐵定出大事。
不過這麼重地摔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摔移位了。
“你感覺咋樣?有沒有很疼?”顧大海實在有些不放心,也不敢下手去摸摸看,這腿要接二兩三地斷了,就算不是大事也能變成大事,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財哥兒這熊孩子也欠收拾,膽大心狠,不好好收拾說不定得長歪了。
顧大河現在感覺好了許多,不像剛摔倒那會痛得兩眼發昏話都說不出來,白着臉點了點頭:“還行,現在沒那麼疼了。”
這時張氏趕到,撲了上來:“這,這是咋回事啊?”
幸好張氏看到的是顧大河躺在地上,沒有看到剛纔摔倒那一幕,不然張氏也得被嚇得暈過去,那一下可是摔得不輕。就算身上沒毛病,也得摔得挺疼,更何況顧大河這一條腿還是剛接好的。
“沒,沒事,一會讓大夫看看。”顧大河哪敢說實話。
“你這都疼得冒汗了,咋可能沒事?”張氏替顧大河擦了擦汗,也想要仔細瞧瞧顧大河的,可又怕把顧大河給弄疼了,是動也不敢動顧大河一下。
顧大湖開口:“三哥你這要沒問題,我跟二哥就把你弄炕上去,這地上老涼了,老躺着沒毛病也得躺出毛病來了。”
顧大河緩了一口氣,咬牙道:“行吧!不過你倆得輕着點。”
話說那頭三丫急急忙忙地跑出門,那腦子也不知道想了啥,又是直接往鎮上跑,跑到那天摔到的路口才回過神來,趕緊又繞道往顧盼兒家跑。先不說顧盼兒這個懂醫的,就說那田大夫現在也在顧盼兒家,隨便找哪個不行?
倒是四丫傻呼呼的只知道去找顧盼兒,直接朝隔壁衝了進去。
這一進門四丫就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爲啥?因爲這院子里正在殺豬唄,一頭頭的豬擺在那裡等着燒開水好刮毛呢!
“大姐,大姐不好了!”四丫回神後立馬叫了起來。
饒是顧盼兒心情很好,聽到這麼一句話也壞了起來,先不說四丫這一句話不對,就是這話裡的意思顧盼兒也聽得不爽快了起來,隔壁這是又開始作了?顧盼兒好像記起來今天那邊要分家來着,難不成又出了啥事?
四丫衝到顧盼兒跟前,一把扯住顧盼兒的衣角:“大姐,爺被氣暈了,爹被人推倒摔了,你快看看去!”
顧盼兒黑了臉:“我又不是大夫!”
四丫糯聲道:“可是大姐你會治!”
我會治你姐夫!顧盼兒心裡頭一百個不樂意,自己也就給人看了兩回病,這咋就成了隔壁的專屬大夫了,這出了點事就來找自己,還真是煩人。
哈啾,顧清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你就過去看看唄,不是說正鬧着分家?反正你也是三房長女,的確該回去瞧瞧。”
顧盼兒不樂意,餘光瞥見一旁偷偷摸摸翻着她藥草的田大夫,眉頭一挑計上心來:“喂,田老頭,你要是過去幫我瞧瞧那兩人。下次我告訴你這藥草在哪裡採的,怎麼樣?”
田大夫動作一頓,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這話當真?”
顧盼兒肯定地點頭:“珍珠都木有那麼真!”
田大夫立馬拍了拍手站起來,背起自己的藥箱子對四丫吼道:“那流鼻涕的丫頭,還等啥?趕緊地,帶老夫過去看看。這老人暈倒事情可是可大可小,還是儘早瞧過纔好。”
四丫愣了愣,趕緊點頭:“好咧,您跟我來!”
說完四丫一溜煙兒跑了出去,那速度都快要趕上兔子的了。田大夫頓時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年輕就是好,跑得賊快賊快的。不過儘管有些生氣,田大夫還是搖頭晃腦地出了門,也就是在隔壁不用帶路,要不然非得急死不可。
等田大夫出了門,那頭三丫才氣喘吁吁地趕到,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顧盼兒的臉又黑了,問道:“你這是又咋地回事?”
三丫喘着粗氣道,斷斷續續道:“找……找大夫……看……看病去!”
顧盼兒:“……”
“爺……暈了……爹……爹腿……摔了。”
“行了,你還是歇口氣吧!”顧盼兒白眼一翻,沒好氣道:“剛四丫來過,那姓田的老頭跟着回去了。不必擔心啥,那老頭子對治病還是有兩手的。”
三丫一聽,頓時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呦一聲:“剛可急死我了,幸好四妹不太傻,還知道過來叫人。”這下說話倒是順了起來。
顧盼兒好奇:“你倆咋沒一起呢?”
三丫擺了擺手:“沒,我先跑出來的,不過跑岔了路而已。”
顧盼兒:“……”
這從隔壁到隔壁還能跑岔了路,顧盼兒開始懷疑起三丫的智商是否有自己猜測的那麼高?那時候的三丫在自己眼裡可是有些高深莫測的。對上這有些陰森林的三丫,自己可沒少猜測,甚至懷疑這三丫也是穿來的。
不過聰明人也有幹糊塗事,還真是……像個人了。
“反正田大夫也跟着回去了,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咋一回事,別跟我說你沒有去偷聽,這我可一百個不信。”顧盼兒也算是有點了解這三丫,心眼子賊多,不過幸好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啥壞心眼子。
三丫捶了捶腿,氣憤道:“不就是因爲分家唄!本來這說得好好的,咱爹分得四畝賴田還有二兩銀子,都要籤文書了。這大伯孃突然就從外面衝了進去,然後奶說什麼也不同意分家,我估摸着看中你們家的野豬了。”
“後來呢?”
“後來?”說到後來三丫恨得直磨牙:“後來我被二丫給發現了,她威脅我再偷聽就大喊,所以後面我啥也沒聽見,倒是跟二丫打了一架。”
顧盼兒想起二丫那體型,再看看三丫的體型,嘴角一個勁地猛抽。
“再後來,我纔回到屋裡沒多久就聽四叔說爺他被氣暈了,咱爹也被財哥兒這混蛋給推摔倒了。”三丫說着揮了揮拳頭:“這財哥兒可別讓我給碰着,否則非得揍他一頓不可!平日裡就沒少偷完雞蛋賴在四丫身上,現在連咱爹都他敢下手了。”
顧盼兒想起來找人的只有三丫四丫,大房一個沒見,而且就在四丫來之前,她還看見顧來財從門口經過,且賊頭賊腦地往院子裡瞄了好幾眼,不由得問道:“大房啥反應?”
三丫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顧盼兒一聽,不由得伸腳踢了踢:“那你還待在這幹啥?還不快點回去打聽一下消息,這啥事也不知道,聽得雲裡霧裡的,怪鬧心的。”
三丫白眼一翻:“大姐你就不打算回去看看?”
顧盼兒斜眼:“我怕我忍不住提刀砍人,所以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三丫:“……”
算了,還是自己回去打聽一下消息吧!這殺過野豬的大姐就是不一樣,根本啥都不用說,直接一句話就已經挺嚇人的了。要是大姐一個拎不清真提了大刀回去……三丫渾身一抖,立馬呲了呲牙,首先這財哥兒就不能放過。
三丫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一眼那邊正宰着的十七頭豬,只覺得這春天似乎變得更冷了一些,凍得跟蘿蔔似的手指頭捂了捂臉,低着腦袋朝家裡衝了回去,打聽完消息再回來,大姐家今天絕對有殺豬菜吃!
司南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冷不丁開了口:“不曾想你這黑婦人臉黑心也是黑的,自個親爺親爹出了事也不回去看一眼。”
顧盼兒斜眼看了過去:“狗拿耗子!”
顧清面色古怪,卻不打算解釋,心中隱隱有些幸災樂禍。
“我看那三丫長得還算秀氣,跟你這又醜又黑的婦人可一點也不像,莫不成你是撿來養的?”司南一臉好奇,眼中卻盡是揶揄。
顧盼兒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好看,而且也算是認了命,可被人當面指出來就不是那麼的爽快了,終於正眼瞧了一眼司南,將司南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無限鄙夷地說道:“我是不是撿來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親生的龜兒子除了那張臉還有些看頭以外,整個就一張畫皮。要力氣沒力氣,還天生是個短命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嗝了屁。倒是挺有錢的,可這錢也不是你掙的,說到底你就是個吃老子的藥罐子,而且是那種吊着一口氣半死不活那種。”
“比起你這樣的,我覺得我這雖是醜了點,但也活在自在過得瀟灑。”
敢比痛腳?看誰的比較痛!
毫無疑問,司南那痛腳是最痛的,此刻那張漂亮的臉蛋都扭曲了。
做爲一個要樣貌有樣貌,要家世有家世的貴公子,司南何時被人如此嫌棄過,並且嫌棄的人還是一個又黑又醜的村婦,這讓司南整個都不滿意了。
可就該死的沒辦法反駁,說這村婦醜嫁不出去?人家早就嫁人了好不好,而且人家相公好像還挺滿意這村婦的樣子。說這村婦窮?拜託,人家一個晚上就打了十幾頭野豬,啥時候想吃野味就吃野味,不想吃還能換錢,這算哪門子窮?說人家醜人家也不在意啊!
看着司南一臉吃憋樣,顧清感覺整個人都滿足了。
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會拋媚眼了不起啊,我家婆娘還就不好你這一口!
瞥了一眼那建得怪里怪氣的棚屋,顧清心裡頭又樂了,十幾個人一塊弄的棚屋也比不上自家婆娘一個人弄的棚屋。自家看着就雅緻,這司公子的看着就覺得粗俗,這一對比起來顧清心裡頭又滿意了不少。
“本公子纔不跟你這醜婦計較,哼!”司南丟下一句話,悻悻地轉過身子。
“嘖嘖,看這身子弱的,連生氣都沒法走人了!”
“……”
真的,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的!司南心裡頭恨恨地想道。
中午的時候顧大海過來了一趟,說是老爺子醒了,周氏請司南到家裡吃飯。司南心裡頭正恨着呢,鬼才知道這周氏是誰,一點面子也不給地拒絕了。
顧大海倒不覺得沒臉,而是覺得理所當然,很自然地就回了家。
午飯過後,三丫偷偷摸摸地跑了過來,告訴顧盼兒:“奶好像不想把咱爹分出去了,說爹要是想分出去也不是不行,那得拿出五頭大野豬和八隻小野豬來當分家費。大房今天挺安靜的,做了虧心事也不蹦躂了,看着老實不少。”
顧盼兒眉頭一挑,不由得看向被關在房子那邊的那羣小豬崽子,不過因爲關着門,一個豬崽子也看不着。心道這周氏還真是貪心,別說是成年野豬了,就算是一頭豬崽子,她也不會給她的。
至於這個家分不分的,自然有的是辦法!
“那爹怎麼說?”顧盼兒倒是想知道顧大河的態度。
“爹又能咋說?這文書本來都立好了,就差按手印。可在早上的時候,就差那麼一會的功夫就讓大伯孃給拿走了。爺好像也沒有重新立文書的樣子,估計還等着把文書拿回來呢。”三丫說道。
顧盼兒就好奇了:“這咋還能讓陳氏給拿走了呢?”
三丫翻了個白眼:“搶的唄!”
得了,還說大房不蹦躂呢,人家東西都給搶到手了,就等着看戲吶。
等到晚飯的時候,三丫又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粗喘着氣道:“大姐不好了,二伯跟大伯他們打起來了。因爲大伯孃把文書藏起來不肯拿出來,二伯就說了大伯孃幾句就被大伯孃給撓了,說二伯收了大姐你的好處。二伯孃看到二伯被撓就衝過去打大伯孃,二伯拉了一下架,然後大伯也加了進去,這會他們四個人打得正歡實吶!”
顧盼兒斜眼,咋就聽出幸災樂禍的意思來了呢?
三丫嫌火燒得不大,又澆了把油:“大房說大姐你傍上了人家貴公子,給大姐夫戴了綠帽子,要不然也不能把日子過得這麼好。還說什麼你是他們養大的,既然傍上了有錢人家,不能忘本,必須給得他們好處,要不然沒完!”
顧盼兒火氣蹭地一下子就冒了起來,斜了一眼那邊連坐着都要人扶的‘貴公子’,面色一陣青一陣黑,眼瞎了纔會傍這麼個傍不住的病嬌!
要說你分家就分家,沒事提人家幹嘛?
這事本就跟顧盼兒沒多大關係,可這愣是把顧盼兒也算計了進去,饒是顧盼兒再懶得管這點破事,也忍不住跳了出來。
“這還沒完了!”顧盼兒左盼右顧,終於在棚屋邊上發現了那把柴刀,一把提在手裡就出了門:“三妹,我記得咱奶還有三頭豬來着,你天天喂應該知道在哪。等咱把這豬給宰了,跟家裡這十七頭能正好湊個整數!”
三丫精神一抖,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她早就看那三頭豬不順眼了。
憑啥你這三頭豬能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她從早忙到晚累個半死卻連飯都吃不飽,早就該宰了吃肉了!
顧盼兒上門的時候家裡還正鬧得歡,打得挺熱鬧,不過這戰況呈一邊倒,大房人多勢衆,顧大海這邊就兩個人,哪裡是大房的對手,註定是要吃大虧了!顧大湖夫妻倆是不管這事,站在一旁看着呢。張氏倒是想去拉架,可拉着拉着也捱了打,頭髮都讓扯亂了,臉上被撓了好幾把。
砰!咔!
顧盼兒懶得看這種沒有半點技術含量的打架,一腳踹翻了桌子,手裡的柴刀一刀砍在凳子上。本來是想讓柴刀定在凳子上的,沒想力氣用得大了點,凳子被劈着了兩瓣,發出一聲悲壯的破裂聲。
堂屋內吵鬧聲戛然而止,衆人紛紛扭頭看了過去。
“打啊,怎麼不打了,繼續!”顧盼兒老神自在地將柴刀舉起來,刀背擱在肩膀上,擡起一條腿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後踩到另一張凳子上。
周氏見好好的一張凳子被劈成兩瓣,頓時就心疼得尖叫了起來:“你個敗家玩意,誰讓你過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顧盼兒笑了:“原來是奶呀!這可不行呢,雖然我也很想出去,可我聽說有人想要我家的豬,這可不一聽說到這事我就過來了麼!我尋思着這家裡也養了三頭豬,要是一起宰了還能湊個整數,大家也能好好吃上一頓。”
周氏瞬間瞪大了眼睛:“你瘋了,那是我們家的豬,跟你沒半點關係,你要是敢宰了我們家的豬,我非得跟你拼了命不可!你滾,給我滾出去!”
顧盼兒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什麼你家我家的!這家不是還沒分麼?我是三房長女,我爹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這家要沒分,家裡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爹共有的,我自然是有宰豬的權利。哎,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打完了沒有,打完了就幫忙宰豬去,趁着殺豬的這會還在我夫家那。”
“你個嫁出去的閨女跟這家有個屁的關係,你給我滾出去,敢動這家裡的東西,我就跟你沒完!”周氏急了眼,在她眼裡這顧盼兒就是個瘋的,這宰豬的事情還真說不好會幹得出來,到時候豬要是被宰了她上哪哭去。
顧盼兒一屁股坐了下去,耍起無賴來:“我還就不滾了,憑啥你能惦記我夫家的東西,我就不能惦記孃家的東西!要知道這家可是沒分的,不管啥東西我爹都是有份的,我爹不敢拿我可是敢拿,誰要敢反對得先問過我手裡的柴刀。”
“哎,這家裡有啥來着?公中肯定還有不少銀子,我那房子正破着呢,正好弄點銀子回去蓋個房子,就蓋成青磚瓦房好了!然後還有啥來着?三頭豬,十來只雞,地窖裡頭應該還有不少糧食……”
周氏聽得眼皮子直跳,特別是看到顧盼兒兩眼發光的樣子,周氏心裡頭就一個勁地發寒,這傻大丫指不定是犯了什麼瘋病,到時候自個的這點家產可就完蛋了。
顧來財聽着就不樂意地嚷嚷了起來:“誰讓你這傻子過來的,這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沒你們三房的份,快點滾出去,要不然打死你!”
顧盼兒扭頭看了過去,見是顧來財,眼睛頓時一眯,朝顧來財勾了勾手指頭:“財哥兒是吧?聽說你今天推了我爹,害得我爹差點三次骨折!現在看你還很橫的樣子,行啊,你給我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陳氏趕緊拉住顧來財藏到自己的身後,一張驚恐地看着顧盼兒:“你,你想幹什麼?財哥兒他還小,不過是無意推了一下你爹而已,你爹都不打算計較了,你一個出嫁了的傻閨女管個啥?我看你奶說的對,你還是趕緊回你的家好。”
顧盼兒又朝陳氏勾了勾手指頭:“原來是大伯孃啊,聽說你把分家文書給藏了起來,乾脆你也過來吧,這我保證,絕對不打死你!”
陳氏駭然倒退,哪裡敢靠近,硬着脖子道:“不,不行,除非你交出五頭大野豬和八頭小野豬的分家費,要不然甭想拿回去!”
“分家費啊!”顧盼兒站了起來,衆目睽睽之下將吃飯用的桌子劈成了八瓣,然後又走向顧大江坐着的凳子上,嚇得顧大江忙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閃到一邊去。
顧盼兒嘴裡頭嘀咕:“不就五頭野豬和八隻小野豬麼?等我敗夠了這麼多東西以後我給你們,一定給你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說完又一刀將那凳子給劈了,緊接着又走向別的凳子,絲毫不在乎上面是否坐了人。
周氏肉痛得直叫:“快,快攔住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