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元在妻子和女兒的安慰下終於是平靜了下來,心底裡那份求死的念頭已經沒有那樣的強烈了,人就是這樣,當死亡降臨的時候,產生的自然是消極絕望的心態,而當一切都已經成爲現實,也不由的會堅強的面對,生命誠可貴,沒有人捨得放棄自己的生命,沈萬元現在就是如此,肺癌已經在體內生根發芽,從一開始的衝動到慢慢的接受也是順水推舟的事情,聽天由命或許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沈三拳跟烏金膏找到了人民醫院的主治醫生,詢問了沈萬元的身體狀況,得到的答案很不樂觀,肺癌晚期加上過多的操勞,菸酒過度,現在老村長的整個身體基本就是一個軀殼,活命已經是不可能了,迴天乏力,烏金膏看着沈三拳,臉色一陣黯然,“三拳,讓萬元哥好好的走完他生命的最後一程吧。”
沈三拳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他不會跟別人一樣死死的拉着醫生,嘴裡大呼救命,或者跪下懇求,肺癌就是肺癌,沒有人能夠抗拒它那種奪人生命的巨大力量,老村長一生平平淡淡,不過在南崗村所有村民的眼裡,他卻是一個做了許多貢獻的人,他是一個稱職的好村長。
“我明白,樹根叔,一切就看老天爺的安排吧!”
兩人都感到無比的失落,在他們的心中都不忍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是那一天卻在一步步的靠近。
烏金膏爭取了最大的努力,交代主治醫生不管花多少錢,用多貴的藥,都要盡力的試上一試,怎麼樣也要拖延沈萬元死亡的時間,讓他在這個世界多看一看,瞧一瞧。
主治醫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夫了,自然明白那種失去親人痛苦的心情,看着兩人,他只好點點頭,在兩人轉身的一剎那,又鄭重的提醒道:“兩位,病人的身體狀況我已經跟你說了,我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只不過這種病帶來的痛苦實在是……或許早一天離開纔是對病人真正的解脫。”
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誰也不會講這樣的喪氣話,不過沈三拳和烏金膏明白,老醫生的話是對的,與其在這個世界上遭受無盡的痛苦,還不如入土爲安,早登極樂。
沈甜臉上依然掛着淚珠,來到沈三拳的跟前,“三拳哥,我爹想找你說說話。”
“我知道了,小甜,開心點,會過去的。”沈三拳爲她擦乾臉上的淚水,撫摸着這個可憐少女的秀髮。
“三拳哥,我爹還能好嗎?”沈甜的聲音嗚嗚咽咽,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沈三拳默不作聲,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也不想過分的欺騙自己,走進了沈萬元的病房。
沈萬元的臉色依舊十分的蒼白,刀傷稍稍痊癒,加上剛剛一番激烈的刺激,再也找不到那種領導人的風範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面臨死亡的老人。
徐海英看着沈三拳來了,抹了一把眼淚,跟沈甜走了出去,這個農村的婦女自從嫁給了沈萬元,就一直兢兢業業的做好妻子的本分,勤勞持家,默默的守護着自己的丈夫,在她看來,沒有爲沈萬元生一個兒子就是一生的遺憾,在村裡,她也有點擡不起頭,殊不知這種老一輩的愚昧思想害死了多少人,兒子,女兒不都是一個樣麼?
男人們在談事情,作爲女人就應該站到一邊,至少徐海英是這樣想的。
沈萬元躺在牀上,緊緊的拉着沈三拳的手,“三拳,叔錯了。”
沈三拳一笑,“叔,你沒有錯,換着是我,也會跟你一樣,真的,你比我堅強。”
“臭小子,你永遠就知道安慰我。”沈萬元露出了笑容,那是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百倍的笑容,勉強又拘謹。
“叔,好好休息吧,村裡一切都有我。”沈三拳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並不是他不想陪着沈萬元,而是這種沉悶的環境他很不習慣,每跟沈萬元說一句話,他都感覺到自己不爭氣的眼淚要流下來,自己傷心要是被沈萬元看到豈不是更加加重了他心裡的負擔,現在沈萬元的日子不多了,讓他無憂無慮的安靜走完這最後一程纔是沈三拳最想看到的。
沈三拳退出了病房,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掏出了香菸點了起來,烏金膏繼續安排燕小六燕小七兩人在醫院守護,提放突發事件,這兩個迷一樣的高手對此竟然毫無怨言,一句話也不說就答應了下來,沈三拳看着兩人,才明白什麼叫着真正的高手,動不動就把自己放在神一般位置的人,那樣只會讓人不屑,高手需要的不單單是身手,更多的還是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放下身段去接納所有人的胸襟。
回到農貿市場處理完攤子上的事情,沈三拳還是覺得胸悶不已,煩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實在是鬧心。
“三拳,陪丁叔喝一杯如何?”丁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沈三拳的身後,手上提着一些成色上好的牛肉,一臉的笑容。
沈三拳笑了,默認的答應了。
兩人沒有去飯館,而是一路來到丁叔的家中,大冬天的菜也不會壞,丁叔招呼着沈三拳,把剩菜熱了一下,再爆炒了一個芹菜牛肉兩人便開動了起來。
依然是二鍋頭一瓶,一老一少興致頗高,你來我往,不經意間已經有了絲絲的醉意。
“三拳,你看看,這是你們村的大棚蔬菜,丁叔可是你們的老主顧了啊。”丁叔夾起一把,放在了口中,一邊吃,一邊不斷的誇獎,“老沈家的菜就是不錯。”
“丁叔,你說人死了還會有另外一個世界嗎?”沈三拳突然的說道。
“啥?”丁叔有點突然。
沈三拳猛然的灌了一大口二鍋頭,五十多度的烈酒頓時便跟火一般的燒下了肚子,“萬元叔得了肺癌,恐怕沒多少日子了。”
“村長得了肺癌?”丁叔也有點驚訝,這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攤上這一破病。
“今天上午還差點自殺了呢?”
“哎,人啊,都是這樣的脆弱,別傷心了,來,再喝一杯!”丁叔大聲的說道。
兩人把杯中酒全部喝完,再次的倒滿。
丁叔酒喝高了,話便多了起來,“三拳,這個世界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的親人離開,那種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爲力的心情丁叔能夠理解,想開點就好了。”
“我知道,丁叔。”沈三拳端起杯子。
丁叔有意岔開話題,笑着說道:“三拳,還不考慮找媳婦?”
“男人以事業爲重,還早。”
“聽丁叔一句勸,有好的姑娘就加把勁,家庭,家庭,有了家的男人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像丁叔這樣的,沒意思。”
“丁叔,能跟我講一講你過去的事情嗎?比如……”在沈三拳的眼裡,丁叔一直是個神秘的人物,刀法精湛,卻活的異常的低調,擺弄個小牛肉攤,餓不死,撐不死的實在是讓人費解。
“比如什麼?”丁叔緊緊的盯着沈三拳。
“比如你妻子的故事。”沈三拳鼓起勇氣,斷然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