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快到七月了,再過幾天,猴娃子他們幼兒園就要放暑假了,不少學生家長都給小孩報了興趣班,老周也問他兒子想不想上興趣班,猴娃子說不想,他便沒再提起,興趣班什麼的,起碼得有興趣才行啊,沒興趣自然就算了。
雖然知道自家兒子就對賺錢最感興趣,但是老周覺得,除了賺錢以外,他們家猴娃子最好還是能再學點別的本事,技多不壓身麼。
“猴娃子,又來找老常下棋了啊?”星期天下午,羅蒙和肖樹林又帶猴娃子去打鐵鋪玩,老燕子笑眯眯地跟他們打招呼。
“怎麼樣,那對鴿子孵出來了?”前些時候羅蒙把老燕子之前從他那兒買的一對鴿子蛋給了他,這老傢伙拿回家去,偷樑換柱,換了自家一對親鴿的兩隻鴿子蛋,把老周家那對放窩裡叫它們孵上,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該破殼了。
“嘿嘿嘿,可不是。”老燕子笑得一臉高興:“老周老周,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老常今天怎麼不在院子裡?”他們家猴娃子剛剛還說要下棋呢,老周心裡琢磨着,這孩子要是對下棋感興趣,好好練練,將來說不定還能成象棋高手。
“他家裡來客人了,幾個人神神秘秘進屋裡說話去了,你們這會兒還是不要去打擾他。”老燕子連連向老周招手:“來來,我先跟你說個事。”
“啥事啊?”老周見他這熱情勁兒,就知道八成跟他們家那些鴿子脫不了干係。
“我前幾天看到你們家一對新鴿,長得挺精神啊,等哪天它們下了蛋,到時候你再賣給我兩對。”老燕子跟老周商量道。這回這對鴿子孵出來,一老燕子大半輩子養鴿子訓鴿子的經驗,一看就知道自己這回八成是賺了。
“賣給你可以啊,不過這價錢……”老周他們家又沒人會訓鴿子,目前也沒誰有這方面的興趣,再好的鴿子,擱他們家也就是下幾個鴿子蛋吃,能多賣幾個錢他也是很願意的。
“你說多少?”老燕子也知道這會兒五百塊錢怕是買不到他們家一對鴿子蛋了。
“這個數。”老周伸出一根手指頭。
“嘖,你這也太狠,一下就給翻一番!”老燕子抱怨道。
“今時不同往日,難道那對鴿子就你瞧上了?嘿,反正就這個數,你要是不買,改天我問問老崔他們去。”以他們家鴿子那品質,一對賣一千塊錢,一隻才五百,老周自認爲這價格已經算公道的了,再便宜他就該成冤大頭了。
“行了行了,一千就一千,我這兒先把錢給你,到時候這對鴿子蛋下下來,就是我們家的,你可記住了啊,可不能再答應了別人。”老燕子也是沒辦法,他們一個院子裡邊好幾戶人都是養鴿子的,平日裡和和氣氣是,其實也存在競爭。
“放心吧,我記性好着呢。”
“那你等等,我給你拿錢去,我就要頭兩對。”
高高興興收下兩千塊錢,老週迴頭一看,肖樹林跟猴娃子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去肖老大他們家也沒找到人,說是在白老頭那兒呢,老周找過去的時候,見肖樹林抱着猴娃子,正站在一旁看白老頭給人看病。
可能是因爲週末的緣故,這一天白老頭家裡的病人比平時多一些,除了白老頭正在看診的一個老太太,旁邊凳子上還坐着幾個排隊等候的。
“大夫啊,我這瘡都長了十幾年了,還能治好了不能?”這老太太顯然不是很有信心。
“能治好,你先抓幾帖藥回去吃,吃完了不管好不好,到時候都要再過來一趟。”白老頭現在看多了各種惡瘡,經驗越發豐富起來,這老太太身上的瘡是嚴重點,他先下幾帖藥看看情況,頂多麻煩點,沒有治不好的道理。
“大夫啊,我聽人說那個石蛙貴得很,我吃不起啊。”老太太沒錢,不捨得吃老周家那個貴得要死的石蛙。
“不用吃石蛙。”白老頭唰唰唰開好藥方:“林闊啊,你把她這個藥抓上。”
“好。”林闊現在是一有時間就往打鐵鋪跑,這段時間以來確實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白老頭租住的這個房子不大,前邊是給人看診的客廳,後邊是廚房餐廳,藥櫃沒地方放,就只好放在前後兩個廳之間的走廊靠牆壁的位置,又在挨着客廳這一頭,靠牆放了一張長桌,用來抓藥擺放東西。
老周之前見他們這邊地方逼仄,就詢問要不要換一間大屋,白老頭卻說算了,地方窄也有窄的好處,太大的屋子住着空蕩蕩的,他一個孤老頭子,一個人住裡邊怪冷清的。
“三帖藥,一共是一百一十七塊,再加診金二十,總共是一百三十七塊。”白老頭給人看完病,大大方方收錢。
老太太一聽他說的這個價錢,頓時如釋重負,她家就住在旁邊鎮子上,早些時候就聽人說過水牛鎮上有個老先生看惡瘡特別好,但就是花錢多,一隻石蛙好幾百,像她這樣的人家就有點不捨得吃。
這段時間身上有幾個惡瘡又發作得厲害,她咬咬牙便找了過來,還以爲起碼得花掉好幾百呢,沒想到人家大夫就給他開了一百多塊錢的藥,於是很爽快就從腰包裡掏出兩張紅票子出來,讓白老頭給她找。
“呼!”猴娃子坐在他爸爸堅實有力的臂彎上,伸着脖子直往白老頭手裡的那兩張紅票子看。
一會兒前面那個老婆婆走了,後面就輪到一對年輕夫妻,這兩口子上來就說他們不怕花錢,石蛙也捨得吃,於是白老頭看過診之後,就大大方方給他們開了三隻石蛙,另外又開了三帖藥,從這對夫妻手裡收了一大把紅票子,看得猴娃子目不轉睛。
“看啥呢?”老周見自己兒子張着嘴巴,一臉崇拜地看着白老頭數錢,忍不住就伸手拍了他一下。
“爸爸!”猴娃子轉頭對羅蒙說道:“我也要治惡瘡!”
“!”白老頭手一抖,差點一口老血噴在票盒子裡。
“成,等過幾天放假了,你就上白爺爺這邊給他當藥童。”兒子願意學醫,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老周哪裡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千萬別來,我可沒時間帶小孩。”白老先生這會兒心情不好。
“不叫你白/帶。”這時候剛好過來找自家猴孫的肖老大也說話了:“你不是眼饞我們家那些葡萄酒嗎?到時候給你擡兩桶過來。”
“就光有酒啊?”肖老大他們家裡堆着不少酒桶,裡邊裝着的全都是他去年釀造的葡萄酒,上回他開了一桶,院子裡的人都嘗過了,味兒很是不錯。
聽說這個酒越陳越好喝,等放夠了四五年,那味道才叫好呢,肖老大現在是越放越不捨得拿出來了,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前些時候還折騰着要挖地窖,後來被老周勸阻了,說是等到時候家裡要是放不下,他就在打鐵鋪這邊單獨留一間空屋出來給他放酒桶。
“你要想吃點啥下酒菜,到時候我再給你送過來。”肖樹林聽他這麼說,就知道這老頭八成是同意了。
“剛好,你水庫裡邊那些小河蝦現在這時候不是長得最好嘛,你隔三差五就給我撈兩斤上來。”肖樹林他們家水庫裡的小河蝦吃起來甭提多鮮甜了,就是太難買到。
“那有什麼問題?”幾斤小河蝦而已,還能比他兒子學藝重要?
“那成,過幾天你們就帶他過來吧。”白老頭指了指猴娃子,這娃娃看着倒是個通透靈氣的,就是說話忒不中聽。
一會兒肖樹林抱着猴娃子繼續在這邊看白老頭給人治惡瘡,老周嫌無聊,到院子外邊待着去了,院子裡藍燕跟艾美娟正對坐這搓玉米,一邊搓一邊還說着位置不好價錢太貴什麼的。
“你們誰要買房啊?”老周湊過去問道。
“嗨,不是買房,美娟他們看上省城一家店面,才八個多平方,說是挨着步行街,其實還差一個路口呢,那邊可冷清多了,還是老房子,要價六十幾萬,你說坑不坑人?”藍燕噼裡啪啦一通說。
“你們打算買店面?”老周問艾美娟。這艾美娟家裡的情況,他多少也聽說過一點,跟孫林木他們家差不多,都特別現實,這對小夫妻現在住在打鐵鋪,成天種番薯賣番薯的,大概是不怎麼被雙方家裡人瞧得起,照他說,真要去省城弄個店面也行。
“就是看看,還沒定呢。”艾美娟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他跟孫林木總共也還沒掙到多少錢呢,這一整個院子,隨便哪一戶都比他倆有底子,要買店面這事,她也有點不太好意思拿出來說。
“想買就買嘛,能挨着步行街就算是不錯,真正當街的,可就不是這個價了,你倆要是不夠錢,到時候跟我說,我借給你們啊。”這麼一說,老周倒是突然想起一個事情來了:
“哎,對了,其實這錢也不用我出,你們手裡頭應該也有一點,到時候差多少,我叫我兒子借給你們,不過咱可說好了啊,到時候你們可得給他利息。”猴娃子那些錢還堆在櫃子里長毛呢,存銀行也沒多少利息,老周就一直沒去動他的,這回孫林木夫妻倆缺錢,嘿,這不是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