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唐影的美貌與日俱增,皇上的賞賜也越來越頻繁。打着給武昭儀的名號,實則各樣都多了一份給她。
什麼新鮮水果,番邦貢品,布帛首飾……比一般妃子賞賜的更多。然而顧及唐影的年紀,始終沒有挑明,只是越來越多的留宿在昭慶宮,儘管武昭儀並不能侍寢。這種行爲讓蕭淑妃等妃子恨得牙根癢癢。
七月初的夜晚,唐影寫信給李淳風,詢問今年中元約見的事宜。在皇帝留宿的夜晚,她都睡在武媚寢殿一側的偏殿裡,總歸蕭淑妃還在,不得不防。這天剛放飛小猛,她輕手輕腳的朝自己房間走去,到門邊時忽然被黑暗中伸出的大手攔腰抱住。
她第一反應是有妖怪,所以下意識升起白火。當從觸感上分辨出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時,她心裡快速閃過“是李淳風”的念頭,從而滅了胸中火氣。然而她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爲李淳風輕易不會入宮,更不會找皇上留宿的時候闖進來,更何況小猛纔剛飛走,他沒有這麼快就來的道理。
那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就只有……
她剛得出答案,便被打橫抱起。溫和的聲音壓低了在她耳邊盪漾開來,語氣裡卻滿是擔憂,“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熱?是不是病了?”
果然是皇上!
唐影雖然知道是李治,但心裡還是一陣驚慌。不難猜出他半夜來自己的屋子是爲了什麼。不過,現在既然他認爲自己病了,不如將計就計。唐影假裝發蔫的點點頭,縮在他懷裡,由他抱到牀上。
李治沒有點蠟燭,藉着撒到牀上的月色把她看了又看,難掩擔憂的說:“你先忍着點,朕招人去叫太醫。”
唐影身體發熱完全是白火的作用,哪能讓他去叫太醫來。於是趕忙拽住他的袖口,“不用。沒有大礙的,我夜裡總是這樣。別叫人了,再吵醒了娘娘。”
他見唐影精神還好,說話也清楚,眉頭稍微舒展開,“難得你還惦着她,真是個貼心的孩子。”
情況有些尷尬。唐影穿着系在胸上的睡裙平躺在牀上,皇上也穿着不那麼整齊的睡衣坐在牀沿上。他的手一下鬆一下緊的捏着她的手心,時而擡擡頭看看窗外月色,時而看看她。
“陛下。回去休息吧。”唐影輕聲建議。皇上笑着,“你還病着,我怎能一走了之。待會你要是有個反覆,我還是要叫太醫的。”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唐影便問:“皇上爲何在我門外?”
他又低下頭,撫平腿上的衣褶,“睡不着,想走走。”唐影發現他每每覺得不自在的時候總會有這個小動作。
“睡不着?出了什麼事?”唐影撐着身體坐起來,一副要跟他長談的架勢。他趕緊按住唐影的肩膀,“你身上不好,還是躺着吧,躺着舒服些。”他說着煞有介事的給唐影號脈,並問:“你自己覺得熱還是冷?”
唐影眨眨眼,回答:“熱。”
他面色一緩,笑了起來,“還好,應該是中暑了。”說着取了櫃子上的水盆,親自絞了個帕子蓋在唐影額頭上,“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的面容在月光清輝的照耀下顯得異常柔和,過肩的長髮垂在胸口,很像以前李淳風哄她睡覺的樣子。可他的神情跟李淳風完全不同,他用看一個女人的柔情在看着她。那如水的眼波在她身上流淌,拂過面龐,脖頸,剛剛發育的前胸與腰肢……
被他這麼看着,唐影更不敢睡了。於是便扯起話頭,“你還沒回答影兒,爲何睡不着?”
李治苦笑着捏了捏眉心,“國家的事,說了你也不懂。”唐影裝作天真的樣子回答:“可是表姐娘娘懂,等天亮了,讓她跟陛下說說就好了。”
李治以指腹憐惜的拂過她嬌嫩的面龐,聲音濃的化不開,“可她懷了孩子,有些事情,做不了……”
啊,終於來了?!唐影心頭一緊,剛想找個別的什麼說詞,他突然俯下身來輕輕的吻在她的脣上。緩而柔軟的吻,他一度舌尖碰到了她的脣,卻沒硬撬開她的嘴。
他擡起頭,眼中的光芒使人迷醉。他人似乎也醉了,呢喃的問:“影兒,你喜歡麼?”
唐影胸口激烈起伏,一大半是慌張,一小半是激動。不可否認,他貴爲天子,又是如此年輕俊逸、溫文爾雅的人,硬件條件比李淳風高不知多少。
可她與李淳風的感情經歷生死,也經歷了平淡。像是刻在心上的印記,不碰則已,一碰就涌遍全身。那是瀑布下的懷抱,是練功時的教導;那是寫字時相握的手,是除魔時念起的咒;更是兩年六百多個夜晚,哄她睡覺的溫柔……在西山,在朱雀大街,在皇宮屋頂,在平康坊,她們的過往一點一滴寫滿整個長安!
雖然,自她進宮以後,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可這些就像是蒙塵的明珠,稍作擦拭便會放出奪目光華。
此時,一點一滴的回憶順着她的眼角流下,她竟忘了李治的存在,不可抑制的思念起李淳風來。
李治見狀,怎能知道她這樣小的年紀早已愛上別人許多年?只是以爲自己唐突了她,連忙將她摟住,輕聲道歉,“對不起,是我太心急。我應該等你再長大些……我,我只是太煩惱了,不應該這樣,別哭。”他是真的慌神,甚至連“朕”的自稱都顧不上用了。
唐影回過神,感到胸口的重量,反而覺得可以理解他。自己在現代,加班到十點都怨聲載道。李治是皇帝,肩負整個大唐江山,當然壓力更大了。她不想工作的時候,還可以撂挑子不幹。李治身爲皇上,能撂挑子麼?
想着,小手輕輕撐在他的肩頭。
“你是怕朕麼?”他擡起頭,凝視她說:“別人知道要侍奉的時候都是笑着的呢!”
唐影想了想,認真回答:“我不是怕你,是怕以後的自己。”
李治有些吃驚,十一歲的小姑娘爲何會說出這種話?
唐影給他分析,“帝王畢竟不會只屬於我一人,那我以後在漫長的等待中,隨着容顏不再,要麼心生怨恨爲了獲得更多而勾心鬥角,要麼成天顧影自憐悲慼度日。這些是你想看到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