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邪以手拍額,裝出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道:“沒想到破獄的首領竟是個女人,我的天啊!”
蕭遙有點像是不知說什麼好的道:“我們的首領雖然是女兒身,但她的領導與統御能力卻是無庸置疑的,否則也不可能與魔門的廣大勢力周旋至今。”
君天邪搖頭不知是笑是嘆的道:“當然,我早該想到的,唉!我那義兄真是豔福不淺啊!”
蕭遙俊臉難得一紅的道:“君兄弟恐怕想歪了,龍兄和我們首領的感情是單純的彼此欣賞,而非關男女間的交往。”
君天邪露出那種“信你都傻”的不屑笑容,目光在蕭遙身上來回掃視,看得後者心生涼意才道:“像你這樣處處留情的浪子,竟會對近在眼前的鮮花視若無睹,把大好機會拱手讓人,這可不像你一貫的風格啊!”
蕭遙被君天邪糗得不住搓弄鼻子,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只能乾笑幾聲迴應。
不過君天邪可不是這麼容易便被打發的角色,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不懷好意的笑容仍是看得蕭遙全身發毛,不過雖然君天邪已經做好讓蕭遙招供一切的打算,但這樣的計畫卻因爲外力的介入,而宣告胎死腹中。
“有殺氣。”
簡單的三個字便順利的吸引了對談中兩人的注意力,因爲心無旁騖,加上天生對殺氣的反應異於常人,所以丁神照是場中最早感應到情況變化的一人。
中止談話的兩人把注意力隨丁神照的視線望去,然而既使這樣的動作也是多餘,因爲像鬼魅般倏忽而現的不速之客已經以他們這一桌爲中心,團團圍住酒館,觀其衆人臉上的表情,可以很確定的是來者不善。
“如果你們是要找這個風流鬼算賬的話,請自便,我們兩兄弟不過是偶然才和他坐在一起而已,根本談不上什麼交情。”
彷彿置身事外的發言,但能把“出賣”這種舉動淡化爲這種毫不猶豫、流水行雲的態度,除非臉皮厚如君天邪者,否則一般常人的確是望塵莫及。
連蕭遙也沒想到身旁人竟會在一眨眼間就把他給賣了,動作之快讓他連錯愕的表情都來不及出現在臉上,但很快這樣的表情便轉爲忍俊不住的大笑,因爲在圍住他們的那一羣人當中傳來了冷淡無比的回答道:“別裝蒜了,君天邪,我們要找的人是你。”
“不會吧!報應有這麼快嗎?”
君天邪剛喝下的一杯酒差點沒“噗!”
的一聲全數噴出來,看着身旁笑到在地上打滾的蕭遙,和雖然沒笑出來但五官明顯扭曲變形的丁神照,他只能再次感嘆自己的交友不慎,和老天爺對他的太過苛刻。
狠狠瞪了“幸災樂禍”的蕭大浪子一眼,起身面對酒館外的衆人,語氣明顯放緩的道:“不知各位是那條道上的英雄?小弟若是有曾經得罪過諸位的地方,還請各位英雄大人有大量,給小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任何對小弟的批評指教,小弟一定從善如流、百尺竿頭、更上一層。”
這下連蕭遙也不得不佩服君天邪厚顏無恥的本事之高,不過酒館外的一羣人顯然是不吃他這一套,一樣是與早先開口的同一個人道:“‘獵人會社’出一萬兩黃金懸賞你的項上人頭,所以任憑你今天舌綻蓮花,也休想生離此地。”
一方面在心中大罵白髮男子的心胸狹窄,一方面依舊堆着笑臉道:“唉呀!原來是‘獵人會社’裡的好漢,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我和貴社首領是拜把交心的好友呢,老哥兒就是愛開這樣的玩笑,也不想想會給人家添上多少麻煩?勞煩各位走上這一趟了,貴家首領那兒,我會自己去跟他說去。”
看着君天邪七情上臉的演技,連蕭遙都忍不住相信他和“獵人會社”的首領真有過命的交情了,可惜帶頭那人的心腸卻彷彿是鐵石打成的一樣,依舊是一步不放鬆的冷笑道:“來之前首領有交代君天邪的一張嘴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叫我們千萬不可相信你所說過的任何一個字,現在看來他果然有先見之明。”
“不會吧!會社連這個都調查的這麼仔細,那傢伙是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嗚!玉天邪,今趟真的給你害慘了!”
在心中做出沒人聽到的哭訴,同時心中迅速評估眼前的局勢,敵方人多勢衆,而且顯然皆是一流好手,自己這邊只有丁神照兩人四手,實力太過單薄,至於“風流刀”蕭遙嗎……沒有陣前倒戈就該謝天謝地了。
果然那可惡的浪子露出該死的笑臉道:“這裡應該沒有我的事,恕我先走一步了。”
該死!果然沒有看錯這死沒義氣的傢伙,君天邪像是把自己剛纔的背叛完全忘記似的,在心中破口大罵蕭遙沒天良,生兒子一定沒屁眼之類屬於兒童不宜的粗話,但外表上竟然很有風度的跟蕭遙揮手笑道:“蕭兄慢走,恕小弟不能遠送了。”
蕭遙顯然爲君天邪的意外反應唬得一愣,但遲疑也只是一剎那的時間,接着他就和酒館內那些恨爹孃沒能多生兩條腿的客人一樣,眨眼間便跑得不見蹤影了,速度之快連君天邪的“夢幻空花”都自嘆弗如。
一羣獵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酒館裡的客人甚至夥計掌櫃都逃光之後,纔開始對君天邪叫陣。
“姓君的小子,你是要勞駕大爺們動手呢?還是自己乖乖自盡?”
通常這樣的問題都是問了等於白問,不過君天邪的反應顯然異於常人,竟然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道:“各位英雄願意給我一個自我了斷的機會嗎?那真是謝謝各位了!”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衆人的錯愕剛剛反映在臉上,君天邪已經嘻笑着拍拍自己的後頸道:“不過呢,我這個人有個壞毛病,就是怕痛,所以要取下我的項上人頭回去領賞,還得麻煩各位同行行行好,過來幫小弟補上一刀。”
爲首獵人聽了勃然大怒道:“小子!你敢玩我們?”
君天邪輕輕一笑道:“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我可是誠心誠意要向各位同行獻上我寶貴的人頭,不信各位可以找個人來試試看,我保證站在原地一步不動,不逃也不反抗的讓你們砍頭。”
“真的不躲不逃?”
一名獵人似乎是聽了心動,站出來大聲道:“小子!你可不要玩什麼花樣?”
君天邪像是認命似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人那麼多,打也打不過你們,逃也逃不過你們,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呢?只希望各位能念在彼此同行一場的份上,下手時給小弟一個痛快,那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好,那你的人頭我趙義就要了!”
自稱“趙義”的獵人猛地叱喝拔劍,他的行爲看似有勇無謀,其實“獵人會社”的獵人絕無平庸之輩,單獨砍下君天邪人頭所能獲得的鉅額賞金,使他不惜鋌而走險的放棄人數上的優勢,而改採較危險的打頭陣作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來就是每一個獵人的生活信條。
而“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就是君天邪爲他這短暫一生所下的最後註腳。
趙義並未大意,他的劍法走輕靈一路,此刻全力施爲下,只見一抹青螢流虹劃過虛空,彎彎曲曲彷彿毒蛇一般攻向君天邪。
籠罩在青色劍光下的少年並未露出一絲驚慌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或許還會被解釋爲對死亡的覺悟,不過任何對君天邪稍有認識的人都知道這絕對是天大的誤解。
趙義見君天邪真的不閃不避,心中暗喜,一萬兩黃金可不是筆小數目,絕對夠他揮霍一生有餘,甚至可以從此脫離“獵人”這種在刀口上舔血討生活的日子,想到這裡,劍上威力不由又大了幾分。
由於太過集中精神在君天邪身上,趙義不知道自己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邪星”的最忠心守護者——“縱劍橫刀”丁神照!
對丁神照來說,事情打從一開始就非常單純,任何想要傷害君天邪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所以在趙義拔劍出鞘的同時,他已經變成了丁神照的敵人——“淚眼煞星”對付敵人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變成死人!
在趙義眼中,君天邪身邊那個原本沉默、毫不起眼的布衣少年,忽然從身上發出驚人的殺氣,刀劍同時出鞘,屈身騰空,動作快如閃電,與攻來的趙義錯身而過。
血灑長空。
趙義永遠也沒有辦法告訴別人,當他看到那一對索命的刀光劍芒向他攻來時,他的心底有什麼樣的感受?因爲失去人頭的屍體是沒有辦法開口說話的。
趙義的死也同時震撼了場中其他的獵人,前者在獵人中的實力雖然排不上十大,卻也是會社中的佼佼者,如今竟然一招之內便折在這使刀劍的少年手中,再加上場中這麼多對眼睛,竟然沒有幾個人看清楚後者是用什麼殺招幹掉趙義的?這樣的結果絕對是出人意表,也讓他們覺得有重新評估對方陣營實力的必要。
君天邪搖頭用彷彿是很惋惜的口氣道:“唉!兄弟,你何必要爲我強出頭呢?這樣做反而會害了你啊!”
丁神照聞言只是冷冷掃了包圍的人羣一眼,奪去一條人命的利劍劃出,地上剎時多了一條血線。
“敢越過此線者,死。”
淡然的語氣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更像是勸告,問題是被“勸告”的一方可沒有采納雅言的度量,丁神照的舉動無疑是在火上加油,如今就算不爲鉅額的賞金,這羣亡命之徒也不會放過冒犯他們尊嚴的人。
“兄弟們,上!殺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爲首獵人一聲令下,酒館外的衆人同時應和,幾十個人高舉着手中的武器往店內殺來,澎湃的殺氣像浪潮一般欲將兩人掩沒,但對以“淚眼煞星”身份經歷過無數修羅場的丁神照而言,這樣的場面還不夠讓他放在眼裡。左手揮刀一掃,一道新月刀芒斬氣裂空,取下了最前一排獵人的人頭,右手劍寒芒一吐,又在三四個敵人胸膛開出燦爛的血花。
“小心!點子扎手,大家別要單獨作戰!”
爲首獵人經驗豐富,知道若論單打獨鬥,己方陣營中恐怕除自己外沒人能是那使刀劍少年的對手,連忙喝令同伴佈陣,要先除去丁神照這計畫之外的變量。
“不錯的安排。”
君天邪充滿邪氣地一笑:“只可惜……”
發出意味不明的幾聲乾笑後,下一刻他的身子已像變魔法般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爲首獵人的身旁,一切動作只在電光火石般完成,但映在所有人眼中的這一記指劍,卻充滿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威嚴和震攝。
“連敵人的真正實力也不清楚,你們會長就只在派你們這些笨蛋來送死啊!”——“夢幻空花”加上“天子劍道”的“君要臣死”君天邪這一記突襲是勢在必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然而爲首獵人也非等閒之輩,第一瞬間出手自救,探爪扣上君天邪脈門,卻還未來得及勁力吐實,已被涅盤護身勁像泥鰍一般掙脫滑開,跟着雙腿亂踢如狂風掃落葉,逼開四周趕來解圍的人羣。
爲首獵人感覺到君天邪強大的精神力量緊鎖自己,知道現下是生死力判的局面,一個弄不好別說是一世英名,連自己的性命也要葬送於此,深吸一口氣,將積蓄的功力發揮到極點,雙拳如奔雷般變換出虛虛實實的幻影,要爭回剛纔失去的主動。
只可惜君天邪佔到的便宜,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別想叫他吐出來,身子倏地騰空而起,飛臨爲首獵人上空,兩手兩腳像失去骨骼的鏈接般,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展開水銀潑地無孔不入的攻擊,彷彿他的身體化爲四件前所未見的兵器,與爲首獵人的奔雷重拳正面對上,爆出連串密集的響音。
“涅盤兵解訣!”
爲首獵人心叫不妙,如此對上君天邪的凌空搏擊,地利和主動全操在後者手中,自己只能憑藉深厚功力勉強支持,但久守必失,後者所擊出的每一記招式中更似乎帶有一種歧異的黏卸之勁,不斷消磨損耗他的真元體力,所以外表看似勢均力敵的戰況,只有他知道實情是自己有苦說不出。
君天邪倏地身子橫移,避開背後偷襲攻來的一對刀劍,還猶有餘暇的笑道:“竟敢在你家少爺面前玩這種花樣?”
看也不看兩掌反手拍出,驚人的氣勁聚力成場向身後偷襲的兩人迫壓而去,伴隨着兩聲淒厲的慘叫,兩名亦算不弱高手的獵人全身浴血的倒下,當場氣絕。
爲首獵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氣,大喝道:“給我住手!”
雙拳同時擊出,驚濤裂岸般的氣勁往君天邪涌去,勢要取這可恨敵人的性命。
君天邪哈哈一笑,四肢迅速回收,變爲原來“正常”的型態,跟着雙足一點,身子在剎那間彷彿軟到了極點,像是不堪被狂風吹起的長草,迅速拉遠了兩人間的距離。
“多謝兄臺送我一程!”
爲首獵人心中涌起不詳的感覺,還未待他做出下一步反應,驚人的寒凍殺氣已從兩丈外的距離迅速向他逼近,扭頭望去只見丁神照如修羅戰神的刀劍齊施,耳際狂風呼嘯,全身如被針戮般刺痛,刀光劍影形成籠罩,將他困在避無可避的死局內。
兩人迅速錯身而過。
丁神照面無表情在五丈外立定,手中刀劍一前一後遙指遠處臉色慘白至極點的對手,君天邪則含笑飄到丁神照身旁,望着爲首獵人搖頭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是何苦來由?”
爲首獵人忽然身子顫震起來,胸前衣衫破裂,露出一道十字交錯的傷口,嘴角流出一道可怕的鮮血,恨恨地道:“長老們一定會爲我報仇。”
跟着眼神轉爲黯淡,“碰!”
的一聲倒在地上,成爲“淚眼煞星”劍下的又一名亡魂。
場中剩下的其他獵人,人人呆若木雞,不能置信在人數上佔有絕對優勢的他們,怎麼反而會落到主帥戰死的敗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