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落地窗前的楚喬聽着門外越來越近的動靜,那聲聲急促的步伐仿若萬千鐵蹄般踏在了她的胸口,越朝她靠近她就覺得越沉重,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現在的她已經跟一個怪物沒有什麼區別了。人人避而遠之,她又如何去見尚方彥。
而她最怕的,是尚方彥和尚方敘看到她的這番模樣會如何傷心難過,看着她在他們的面前慢慢被體內的病毒折磨死去又會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不要......不要......她不要死在尚方彥的面前。她不要尚方彥和尚方敘看着她死去,更加不要尚方彥和尚方敘因爲她而感染上她身上的病毒。
她死了可以,可是尚方彥和尚方敘不可以死,他們不可以有事,所以,她要藏起來,她不能讓尚方彥和尚方敘找到。
努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站起來,可是無論楚喬怎麼用力也站不起來,正當她放棄站起來打算爬到牀底下去的時候,門“呯”的一聲被踹開了。
驀地擡頭朝門口望了過去,模糊的視線中楚喬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
眼淚瞬間再次不受控制地如雨般落下,更加模糊了楚喬的視線。
衝進臥室裡的尚方彥幾乎是一眼就掃到了跌坐在落地窗前的楚喬。看到此時楚喬的模樣,尚方彥和尚方敘剎那間便同時溼了眼眶。
楚喬雙腿蜷縮着扒在落地窗前擡頭怔怔地望着門口的方向。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尚方彥沒有見過的跟紙一樣的蒼白,而且滿是令他無法想像的疲憊與滄桑,可是兩片薄脣上卻全是細細的傷口,鮮豔的血色溢出,妖嬈到刺目驚心。楚喬此刻望着他的視線更是染滿了絕望的哀傷,淚水涌動的大眼睛裡是尚方彥看不明白的痛苦與無助,那哀傷與痛苦彷彿全世界都毀滅了般。
“楚喬......”
“小喬......”
尚方彥和尚方敘同時箭步向楚喬奔了過去。
“別過來。”
楚喬用盡全身的力氣低吼,可是,沒用,尚方彥和尚方敘的腳步絲毫不做停頓地繼續朝她奔了過來。
楚喬害怕地想要往後退,可是她已經在牆角了,她的後背已經貼在了玻璃上,她根本無路可退。
“別過來,尚方彥,別過來,別過來。”楚喬竭盡全力地嘶吼。顆顆豆大的淚珠滑下,濺在了地板上,彷彿翻涌的巨浪般。
聽到楚喬跟發了瘋似的嘶吼,尚方彥終於在離楚喬一米不到的距離外停下腳步。然後伸手去攔住進要衝向楚喬的尚方敘。
尚方彥深蹙着眉頭看着一米開外的楚喬,眼淚終是控制不住地掉下,有些顫抖的腳步繼續朝楚喬邁開。
“楚喬,別怕,我來了,別怕......”
“不。”楚喬搖頭,拼命地搖頭,淚如雨下,“不,尚方彥,別過來,別碰我,求你了,別碰我......”
尚方敘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楚喬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楚喬,我來了,別怕…..”尚方彥走到楚喬的面前,俯身,伸出雙手想要去抱地上的楚喬。
“不。”楚喬的身體拼命地往後退,拼命地想要逃離,“不,別碰我,我全身都是病毒,別碰我。”
尚方彥神經猛然一抽,整個人俯着的身子僵住。
“楚喬......”
看到身體頓住的尚方彥,楚喬連連往另一側後退,彷彿此時的尚方彥就是魔鬼般,搖着頭拼命地哀求道,“尚方彥,別碰我,我全身都是病毒,所以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小喬......”尚方敘靠近一步,聽話地不去碰楚喬,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哭的完完全全像個孩子。
“小敘......”楚喬擡着淚眼去望尚方敘,滿眼的無助與哀求。
看到如此害怕而絕望的楚喬,尚方彥終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揚手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節指頓時便模糊了血肉。
“去找一套隔離服來。”尚方彥閉上眼睛掩去眼底那最深重的痛意然後沉聲吩咐身後的保鏢,聲音裡帶着從未有過的絲絲顫抖。盡休斤弟。
難怪門口的阿琴會穿着隔離服,楚喬這麼害怕他和尚方敘碰到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病毒有多恐怖了,而且看楚喬此時蒼白虛弱的樣子,她定然是在這幾天幾夜裡經受着身上病毒的無盡折磨,所以楚喬才會如此害怕,害怕他和尚方敘碰到了她也會被感染。
想到楚喬所受的一切痛苦,尚方彥的心剎那間彷彿被狠狠捏碎,疼的他五臟六腑都快錯了位。
可是,他不能讓楚喬看到他的痛看到他的脆弱。
如今的楚喬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需要他,他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他好好的楚喬才能好好的,他們才能一起好好的。
楚喬又將視線投向閉上雙眼眉目緊擰着的尚方彥,模糊的淚眼注意到從他垂在身側的左臂上流下來的鮮血,心尖猛然一顫,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了。
“尚方彥......”
伸手,楚喬想要去握住尚方那受傷的左臂,可是手才伸到半空中卻又頓住,然後硬生生地收回。
她不能碰他,她不能碰他......
低頭,楚喬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然後將臉深深地埋進自己的雙膝間。
她什麼也做不了了,她什麼也不能替尚方彥做了,什麼也不能做了......哪怕只是碰他都成了遙不可及地奢望。
尚方彥壓抑住自己心底翻涌的巨浪和痛疼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面前埋着頭蜷縮成一團在無聲哭泣的楚喬,他的左手五指狠狠握成了拳頭,手背青筋暴露,指節泛起森森白色。
尚昊遠,我再也不會對你有任何一絲的心慈手軟,哪怕魚死網破。
保鏢很快找來了一套隔離服,尚方彥完全顧不得受傷的左臂脫下了風衣和防彈衣換上了隔離服,然後單膝跪在了楚喬的面前,以最虔誠的姿勢伸手將此時仍舊蜷縮着將臉埋在雙膝間的楚喬抱進懷裡。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兩隻有力的大手擁住,楚喬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往後退想要逃脫並且遠離那兩隻有力的大手。
“楚喬,別怕,是我,沒事了,沒事了......讓我抱着你......”尚方彥低聲呢喃,聲音仍舊還着絲絲顫抖。
楚喬驀然擡頭,模糊的淚眼隔着那透明的防護面罩望尚方彥那充盈着血絲網卻仍舊無比深邃浩瀚的眸子,看到此時的尚方彥已經換上了隔離服,楚喬終於停止了逃離的想法,深蹙起眉目滿臉不確定地問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讓你抱嗎?你真的會沒事嗎?”
尚方彥看着楚喬,拼命地控制住眼底的淚水和哽咽的聲音,輕輕頷首,“是,你可以讓我抱了,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
“小喬,可以了,爹地可以抱你了,你放心吧,爹地不會被傳染的。”一旁的尚方敘哽咽着道,他也真的好想好想抱抱楚喬,可是沒有適合他穿的隔離服,他只能看着。
得尚方彥和尚方敘肯定的回答,楚喬扯着脣角一笑,毫不猶豫地就撲進了尚方彥的懷裡,淚如泉涌。
“尚方彥,我好想你......”
雙臂收緊,隔着薄薄的防護面罩,尚方彥低頭親吻楚喬的頭頂,久久地久久地吻着不願意離開。
“我知道,我知道......”眼淚還是控制地不住再次滑了下來,抱起楚喬站了起來,尚方彥看着埋頭在他胸前的楚喬,繼續低喃道,“我們走,我帶你離開這裡。”
楚喬擡頭看着尚方彥,哽咽着點頭,“恩。”
只要有尚方彥在,只要感受到他身體上那最暖人的溫度,只要聞着他身上最讓人眷戀的氣息,只要聽着他那最讓人安穩的心跳,哪裡下一秒自己就會死去楚喬也不會再害怕。
抱着楚喬上了直升機後尚方彥直接吩咐飛往俄羅斯,俄羅斯的“韋克托爾”國家病毒和生物技術中心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危險的國家級病毒貯藏和科研中心,而且那裡有很多他認識的世界頂級的病毒研究專家,在那裡,楚喬身上的病毒一定能研製出抗體。
因爲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又有尚方彥抱着,所以數天來幾乎沒有一刻真正睡着過的楚喬終於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着自己懷裡那張如紙般蒼白卻安寧下來的睡顏,尚方彥終於微微鬆了口氣,低頭隔着防護面罩吻上了楚喬的眉心。
“爹地,你左臂上的子彈還沒有取出來,現在讓醫生幫你看看吧。”尚方敘看着楚喬睡着了後才提醒尚方彥,不過看到尚方彥無動於衷的樣子又勸道,“如果你的左臂殘廢了,那你以後要怎麼抱小喬,又怎麼保護她照顧她。”
聽到尚方敘這樣一說,尚方彥終於緩緩地擡起了頭看向了他,扯脣一笑,揚起一絲欣慰,沒想到尚方敘的話居然也能這麼一針見血了。
“對,你說的對,我不能讓自己有事,我還要保護楚喬,看着你長大。”
“是啊,爹地,你要好好的,我和小喬都需要你。”
尚方彥點頭,卻並沒有完全鬆開楚喬,而是用右手抱着楚喬將她繼續在自己的懷裡安穩地睡着,然後讓人解開了他左手邊的隔離服。
因爲害怕楚喬身上有傷,所以出發的時候尚方彥就帶了醫生隨行而且準備了各種必備的藥品,現在雖然是在直升機上動刀子取子彈,但是醫生卻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緊張來。
“先生,要不要麻醉?”醫生問。
“不用。”身體上哪怕再痛也不及此時尚方彥的心痛,抱着楚喬在懷裡,就是他最好的麻醉劑。
醫生點頭,眉頭微微蹙起,然後開始準備替尚方彥取出子彈。